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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朱元璋-第77部分

小说: 朱元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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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夸他。”马秀英道,“四岁的孩子,有什么气魄、风度可言。”

朱元璋说:“从小看大嘛。咱家老大,虽已封为世子了,我觉得他太孱弱,太优柔寡断,缺少点帝王之尊。这老四不同,小时候就不同凡响。”

朱棣爬到高背椅上抓起笔来就往纸上写。他对朱元璋的话提出异议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呀!父亲为什么说从小看大呢?”

朱元璋喜不自胜,与马秀英相视而笑,马秀英说:“问住了吧?”

朱元璋问朱棣今天学什么课呀?

朱棣答是荀子的《劝学篇》。

朱元璋说:“好,我考考你。知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怎么讲吗?”

朱棣张口就来:“就好比说,我是你儿子,长大了一定比你强!”

朱元璋抱起他来亲了一口,说:“好儿子,这正是我所期望的,若是一代不如一代,那不是完了吗?”朱棣挣扎着跳下地,“人家写字呢。”

他跑回桌边接着写,朱元璋过去看,他用手挡住。写好了,朱棣走到屏风前,朝那张纸上吐了口唾沫,往屏风纸条丛中空隙处一拍,已赫然在目了。朱元璋和马秀英过去一看,上面写着“换老师,宋濂讲的乏味!”

朱元璋和马秀英大惊,朱元璋虎起脸来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宋濂可是天下最有学问的老师呀!”

“不好,就是不好。”朱棣说,“我贴屏风上,你别忘了换他。”说罢跑出去玩了。

马秀英说:“这老四叫人不省心,这么小就有自己的点子。”

朱元璋说:“朱棣不人云亦云,将来必是经营天下的大才,可惜呀……”马秀英知他肚子里没倒出来的话是什么,支吾过去,问:“你叫我来有事吗?”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走到屏风跟前去,从密密麻麻的纸条中揭下一张颜色特别、字又特别大的字条,递到马秀英手中。

马秀英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的是:“派谁去洪都私访?”

马秀英问:“去洪都?不是文正在那里当大都督吗?有事叫过来问问就是了,为什么要派人私访?”朱元璋说:“若能一问就得,我又何必如此伤脑筋?”

马秀英惴惴不安地问:“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马秀英急得眼里都有泪了。

朱元璋叹口气,告诉她有御史奏了朱文正一本。

“重吗?”马秀英问,在她看来,文正从小内向,办事有板有眼,不至于出大格呀。

朱元璋提起打下婺州时他送来美女的事,这也是有板有眼吗?自己当时杀了人家苏坦妹,无意中救了朱文忠,却也有对文正敲山震虎的意思在。文正这几年手里的权柄重了,年轻轻的在外做一方大员,谁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你找我来,是为什么呢?”马秀英问。

“你把他抚养成人,我不能越过你去呀。”朱元璋这一说,马秀英竟哭了起来。看他的脸色,听他的口气,朱文正不是凶多吉少吗?

要处置本是亲侄、如今又是养子的朱文正,朱元璋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也是他找马秀英来的意思,派谁去办案,至关重要。

两个人坐在那里,相对无言。

金菊进来上茶后退了出去。

马秀英说:“别人我都不挂念,文正、文忠,还有沐英,虽不是我亲生,因为从小在我跟前长大,我总是担心他们出事。文正到底出了什么事?状子上怎么写的,我能看看吗?”

朱元璋说,没有坐实,口说无凭,劝她先别看了,在心里装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该做噩梦了。

马秀英说:“那你多余告诉我。这么说,肯定要派人去查了?”

“这是不消说的。”朱元璋说,“而且不是装装样子的。”

“那你找我干什么?”马秀英说,“就是为了让我着急吗?”

“你这么精明贤惠的人,怎么糊涂起来了?”朱元璋说,朱文正不出事则已,出事就是轰动朝野上下的大事,谁不知他是朱元璋的亲侄子,又成了他膝下养子?如在他身上枉法,那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马秀英不寒而栗。朱元璋说:“我也不是完人,我也有私心。我先和你商量,是想让你提个人选,派谁去访察。”

马秀英心想,这还用问吗?若对文正有利,当然是文忠、沐英了。不过她也知道这不好,人家会说有偏私。

“你否了,我就不说什么了。”朱元璋说。

“徐达、汤和怎么样?”马秀英是不得已而求其次。

“武将岂能去处理这样的事?”朱元璋说。

马秀英提议派宋濂去,在她看来,这个老夫子平和、公道,为人正直。

朱元璋笑了:“咱俩想一块去了。宋濂是个谦谦君子,你从来不会从他口中听说别人的不是。”

马秀英也有同感,你问宋濂别人怎么样,十有八九说好话,实在不能说好话的,他就摇摇头,说不知道。

朱元璋说她选了这么个好好先生去保文正,倒是用心良苦。不过他一个人去,仍会惹起非议。你我知道宋濂的为人,别人同样知道,所以朱元璋想再把刘伯温配上,便可平息一切舆论。这人可是黑白不论,铁面无私的。

“我怕他与宋濂相左。”马秀英承认,刘伯温固然是难得的好人,但这人不会拐弯,不好通融,和宋濂相反,谁的坏话都敢说。也正因为如此,又担心他对文正不利。

“是呀。”朱元璋说,刘伯温对自己都是软中带硬、绵里藏针的,只有李善长的坏话他不说。

“那是为什么?”马秀英问。

“避嫌。”朱元璋叹息连声,他秉公而论,若讲当军师,当丞相,只有刘伯温可与李善长一争高下。刘伯温若在人前背后说李善长坏话,别人就会怀疑他想抢左丞相的位置,这是刘伯温清高个性所不屑的。

马秀英说:“那就派这两个老夫子去江西吧,要不要事先给文正通个消息?”

“那我干脆不派人去不就得了吗?”朱元璋说,“你可仔细,绝不准走漏半点风声。你惟一能做的是向上天祈祷,希望我们的文正本来就没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

马秀英深深叹了口气。

钱万三已经几次上书禀告吴王,说他承办的修筑城门、城墙的工程完工在即,希望朱元璋能去视察。

朱元璋便带着刘基、宋濂登城巡视新筑的城垣。连最挑剔的刘基也认为这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

朱元璋向下看看,问:“城基有多宽?”

刘基道:“基宽四丈二尺,顶宽不到一丈,墙高两丈。”

底座是大条石,上砌大砖,很结实。

刘基说,这些大砖来自江西、两湖、苏皖各省,钱万三定了一百二十五个州县开窑烧制,每块砖都按殿下的意思,打印了府县名、监制人和窑工的名字,想以次充好,难逃其咎。

刘基忽然看见朱元璋正逐一细细察看每一块墙砖上的印字,而且皱着的眉头越来越紧。刘基也躬腰细看,对宋濂小声说,这个钱万三,是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过河——费力不讨好。

宋濂问:“不就是在城砖上刻了钱万三的名字吗?这是吴王殿下准许的,也防备以次充好,日后便于查处。”

“写上名字无妨,你看看他怎么写的?”刘基指着一块虎头砖说。

宋濂细看,砖上写着:吴元年,钱万三为国捐助监筑墙。下面的小字才是出砖的州县名及窑工名字。宋濂承认钱万三犯忌,这口气太大,有贪天之功据为己有之嫌。

刘基说,在别人看来,倒也不会大惊小怪,人家掏自己腰包为公家修城墙,刻上个名字,想千古流芳,这没什么不好的。他用头点了点已走在前面的朱元璋说:“他是最恨富人的,抓来钱万三,殿下是想出气,这钱万三不识相,迟早掉脑袋。”

在太平门城楼上,侍从们为朱元璋备了石桌石凳,云奇早叫人摆好了茶。

朱元璋说正好口渴了,要坐下喝碗茶。刘基与宋濂坐在他左右,几个人边喝茶边看风景。

这是金陵北门,附近的城垣正好跨过富贵山与钟山之间的山脊,形势险要。

刘基说,这里俗称龙脖子,城墙跨过富贵山、钟山山脊,是攻守必争之地。

朱元璋说:“高筑墙,广积粮,我都办到了,可筑墙积粮不是等着挨打的吧?”

刘基笑了:“明公有心收拾张士诚了吧?也确实到时候了。”

朱元璋点头,现在是到了收拾张士诚的时候了,朱文忠率胡深、夏子实大战义乌,打败了张士诚部将谢再兴,浙东暂时相安无事。朱元璋觉得天下很有意思!他是吴王,张士诚也自称吴王,等于天上出了两个太阳。

刘伯温认为张士诚还不如陈友谅有操守,一会儿写信来安抚我们,一会儿又派他弟弟去找元朝的行台普化帖木儿向朝廷请封,想封个真正的王爷,结果元朝不给,只好自封。

朱元璋纵观天下,河北有元朝孛罗帖木儿的兵,但军纪败坏,无法打仗;河南有扩廓帖木儿之旅,军心不振,内部争权,难有作为;关中李思齐、张良弼的队伍处在大山闭塞之地,又无粮饷,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现在惟一必须荡平的劲敌就是张士诚,消灭了他,天下有了一半,他问刘基、宋濂怎么看?

刘基道:“殿下已了如指掌,还要我们说什么?我意倾举国之兵,一举歼灭。徐达、汤和、常遇春、胡廷瑞、蓝玉、冯国用等各支劲旅可同时出动,先取淮东、泰州、徐州、宿州、泗州,最后夺取他的老巢高邮、姑苏。”

朱元璋说:“我的老家濠州在我忙于同陈友谅作战时被张士诚占领了,使我圆不了重修皇觉寺的梦。既然你们都认可,我就先命徐达进取泰州了。”

第四十九章

一个土财主居然想与朱元璋一道千古流芳,杀头的罪名便成立了。穷人心、富人心,都是人心。金山银山换个虚名,有什么舍不得?

聚宝门已经初具规模,城楼和瓮城雄奇壮美,城楼彩绘一新,只有门上那块匾尚未题字,是空的。

钱万三亲自督工,让民夫们快把碎石烂瓦扫净,吴王殿下马上来巡视了。

一个跟班的骑马跑来,气喘吁吁跳下马,钱万三问:“殿下到哪儿了?”

“正在太平门城楼上喝茶,一会儿就到。”

“快,快,”钱万三喊着,“快干,晚上给酒喝,每人加半贯钱。”他卷起宽袖,自己也捡起碎瓦片来。

在太平门上,朱元璋忽然又说起陈旧的话题,他说自己在大家的拥戴下,已称孤称王了,而刘基、宋濂有大功于社稷,但如何给二位官职,却实在费踌躇,高了不是,低了不是,实了不是,虚了也不是……

宋濂首先表态:“我有衔呀!殿下家中的西席呀,我给你的世子们讲四书五经,这是正经事,别的我也干不来。”

朱元璋说:“照理这也应有封号的,少傅、少保啊,太傅也不为过,我朱元璋不也听先生你为我讲《春秋左氏传》吗?”

宋濂说殿下的第六子也已出生了,他是不怕失业的。将来总得有人修史吧?他想日后去修史。

“你不能夺我饭碗啊!”刘基说他早想好了,日后他当太史令,和司马迁一样。

朱元璋却不喜欢刘基自比太史公。《史记》虽写得好,太史公本人却太凄惨,何况,人们不是说:如果左丘明不瞎了眼,就写不出《左氏春秋》;司马迁不被人阉割了投入狱中,也写不出《史记》来。他希望在他治下的史官们可以快快乐乐地修史。

刘基说:“秉笔直书的史官是要被杀头的,好在修史都是隔代修史,我修《元史》,碍不着当今。”

宋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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