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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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及第”的金匾,看谁还敢欺侮。这下子不是全泡汤了吗?他好不泄气,看来,没这个命啊。
杨宪不屑地说:“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这个茬呀!弄不好,你儿子,你,我,还有咱雇的人,全都得掉脑袋。”
钱万三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问:“不会吧?大不了我们不考了呗,不就是打小抄吗?至于杀头吗?”
“你懂什么!”杨宪恼恨极了,他到如今还说浑话!科考是谁开的?皇上。你作弊,是欺君,欺君之罪还不是杀头之罪吗?
“孩子他舅,你可别吓唬我呀,”钱万三说,“你可得救救你外甥啊!咱有银子,去问问谁主审,咱多塞银子不就完了吗?”
“谁主审?我。”杨宪说,“好歹我跟皇上把这个差事争来了,幸好没人知道钱大是我外甥。这若落在刘基手里,不但钱大没命,你我都完了。”
钱万三说:“老天长眼,真是谢天谢地呀。”
杨宪想的是尽快把钱大的卷子控制在手,当然这要很费周折。钱万三却不理解杨宪的用心,他认为反正考不成了,要卷子有屁用。杨宪的一席话把他说开窍了。原来入考场后,考生填上姓名、籍贯和祖宗三代后,要把这部分糊起来密封,省得阅卷人徇私,这叫“糊名”。如果审案时把卷子调出来当众一拆封,钱万三不就露了吗?钱万三一露,杨宪还藏得住吗?
钱万三一听也有点着慌,他想的倒简单,雇上个偷儿,把卷子偷出来就是了,实在不行,雇人去抢。
哪有那么容易!卷子现在封存在阅卷库中,有锦衣卫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昼夜把守着,抢得出来吗?
主意只靠杨宪拿了。他问代答题的先生还在不在。钱万三说没走,好酒好饭地供着呢。
原来杨宪已想到了掉包计,反正只有皇上和刘基几个人看过一眼钱大的卷子,也记不准字体。找人摹仿钱大的笔迹,把先生的文题底稿再抄一遍就是了。杨宪怕知道的人多了坏事,他只吩咐抄一份卷子,空白卷纸他想办法弄来,至于干什么,他没有说。
三天色已向晚,考生们在吃饭。
刘基从外面回到主考官公事房,宋濂在洗手,侍者已把饭菜摆在了桌上,说:“二位大人快用餐吧,菜该凉了。”
刘基也净了手坐下,拿起筷子,说:“不坏呀,有鱼有肉,是借了秀才们的光了呢?还是他们借了你我的光?”
“加鱼加肉是皇上吩咐的。”宋濂说,“皇上亲自过问考生们的饭食,从没有过。”
刘基很兴奋,他随便看了几张卷子,那个给皇上画像的画师,还有那个和女孩一样妩媚秀气的童生,卷子都有惊世骇俗之风,这一科你我当主考很幸运,江山要出大人才。更庆幸人才出自他手。
宋濂称赞那个考过十七八场的老头,文章也很老到。
刘基哈哈笑着说:“人都老掉牙了,文章能不老到吗?”
宋濂提醒他别高兴得过早,他的心一直还提着呢!两个主考官很可能因为那个科场舞弊案而丢了前程。
“这我倒不在乎。”令刘基百思不解的是,他们查得这么严,怎么夹带进来的呢?
宋濂嚼着饭猜测,会不会是考场里有人接应?
刘基突然重重地放下筷子,说了声:“不好!”
宋濂问:“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刘基对不让他们插手这案子,没什么可说的。他忽然担心起来,万一有人做手脚,来个杀人灭口,不就死无对证了吗?
宋濂说:“你也疑心背后有贪官把持?”
“这我说不准。”刘基觉得必须保住考生这个活口,一旦他没了,就成无头案了。
宋濂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基想了想,只好找人买通牢头了。他自嘲说,自己也是贪赃枉法之人。既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说罢大笑。
此时刘基担心会被灭口的犯人钱大倒活得好好的,正抓耳挠腮地坐在那里发呆。牢头过来了,问他:“听说你想吃好的?还想有张床?”
钱大吹嘘自己家有钱,皇上没钱了都得冲他家告借。有钱能使鬼推磨,大不了多给他们银子罢了。
牢头根本不信,远水解不了近渴,谁相信皇上向他家借钱?几个牢子全都揶揄地大笑。
钱大从脖子上扯下一个很重的长命玉佩,叫牢头先拿去,声称五百两银子也值。
牢头接在手里,掂了掂,说:“谁知道是不是假的,回头拿到首饰铺子里去验验,若是真的,那亏待不了你。”
这时门外有人叫:“牢头呢?开门,中书左丞杨大人到!”
一见来了救星,钱大从栅栏空隙里伸出手去,劈手夺过玉佩,说:“你们知道吗?中书左丞是谁?是我亲娘舅!他来了就好了。我用得着巴结你们几个臭牢子吗?”
一听此言,牢头气得上去踢了他一脚,因为杨宪已到了跟前,只好退到一边。
“你可来了!舅舅,快放我出去。”钱大说。
“胡说!”杨宪厉声呵斥道:“谁是你舅舅!”他恨这个不通文墨的外甥,连利害攸关也不懂。
钱大吃惊而不解地看着杨宪,见杨宪向他拼命使眼色,才安静下来。这一切都被牢头看在眼中。牢头是谁?个个都是势利场中的老奸巨猾之流,察言观色、随机应变,是他们敲诈银子的看家本事。方才杨宪和钱大的对话和眼神,已叫他心里有底了,只是装着不在意。
杨宪喝令牢头和牢子们走开。
牢头只得吆喝牢子们:“走开,别影响大人审案子。”
牢头断定这里面有鬼,抓住鬼就等于抓住了大把的银子,这机会岂能放过!既然杨宪想避人耳目,牢头无法在门外偷听,他也有办法。
牢头老鼠眼睛眨了眨,从长廊尽头一架木梯子爬上去,小心地爬进了天棚气眼,再匍匐着向前爬,天棚是有空隙的,牢里的一切从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杨宪正大声训斥钱大:“你这个大胆狂徒!竟敢在天子眼皮底下作弊,不知这是欺君之罪吗?”这是他在做官样文章。
钱大此时也学乖了,大声说:“小民知罪了。”
杨宪怎么会想到牢头就在他们头上的天棚里,正从缝隙里往下看。
杨宪向外面看看,见走廊无人,快步走到钱大跟前小声告诫他,叫他记住,不要乱咬,不能说出他爹是钱万三,问起来就说叫李大。更不能说出他舅舅是他杨宪!
天棚上的牢头不禁狂喜,他可抓到大筹码了,真是天赐啊,这能敲来多大一笔银子呀,你杨宪可是个有油水的主啊。
钱大说:“那不是更没指望放我了吗?”
杨宪叮嘱他不能说出信鸽带题的事,更不能说有人代他答卷,叫他一口咬定,那卷子的抄本是在贡院里白果树下捡的,叫他记住了。
钱大点点头,说:“记是记住了,可怎么救我出去呢?”
“这你不用着急。”杨宪给他讲明了利害,捡的文章,抄了也不犯死罪。只要不把杨宪咬出来,就能救他出去。若把舅舅咬出来,就没人救他了,他就得杀头。
“我记住了。”钱大惶惑地点头。
杨宪走了。
棚上的牢头咬牙切齿地狞笑:“活该我发一笔大财呀。”
送走了杨宪,牢头把几个看牢的弟兄叫到一起,把偷听来的机密说了一遍,别提有多高兴了,好像金榜题名了。他眉飞色舞地问几个同伴:“你们说,我上门去敲杨宪一大注银子,他敢不给?不给,我就去向皇帝出首。”
一个小牢子说:“对!敲他一千两银子也不多!可别忘了给我们几个分点打酒的钱呀!”
牢头答应他若得一千两,拿出一百两给他们哥几个平分,然后大家一起走人,再不干这牢头、牢子的差使了,当财主逛青楼去。
几个小牢子喜得哈哈大笑,豪赌、狂吃、逛窑子是他们最高愿望。
一个满脸褶皱的老牢子却泼了一瓢凉水,劝大家别乐得太早,依他看哪,这事干不得。弄不好银子一两弄不来,倒会把命搭上了。
一个小牢子问:“不会吧?他敢不给,告到皇上那,他杨宪也得掉脑袋。”
老年牢子说,杨宪是谁?马上要当丞相的人了!谁能扳倒他?你敲诈人家,人家说你是血口喷人,先把你抓起来,活活打死你,和捻死一个蚂蚁一样容易!他会让你吓住?谁有本事一下子告到皇上那?谁能保证皇上信你的?本来官场就是官官相护的呀。
生姜还是老的辣呀,大家全目瞪口呆了,方才的梦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牢头傻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到手的银子飞了!又不甘心。
老牢子点拨他,若想得银子,不是这么个得法。
牢头说:“你快说,事成了,若能得到银子分你一半。”
老牢子说,直接告到皇上那也不行,隔得太远,天子是那么好见的吗?告到刑部、都察院也不行,你不摸底,官官相护,你知道谁是和杨大人好的。
牢头说:“你别七拐八拐了,痛快说出你的主意不就完了!”
老牢子认为想办成事,扳倒杨宪,得找清官,还得是敢骑老虎背的清官,他叫大家算算看,找谁?
牢头眼一亮:“刘伯温!”
“对。”老牢子称赞刘伯温是个天王老子都不惧的人,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皇上的过房儿子朱文正,官都做到大都督了,怎么没命的?还不是刘伯温到南昌走了一圈,回来奏了朱文正一本,俗话说,虎毒不吃子,朱文正再不好,皇上也不会轻易要他小命啊!看这刘伯温厉不厉害?他是贪官们天生的克星!
牢头虽相信告到刘伯温那儿,杨宪是非趴下不可,可他们这些出首的人弄不好会两手空空,刘伯温既是清官,能给他们银子吗?
“大把大把的别指望。”老牢子说,“奖励是必然的,说不定能升你官儿,给你个从九品什么的。”
牢头显然动心了,拧着眉头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四与朱元璋同姓,因犯讳而被云奇随意改了姓的马二如今长高了半尺,像个小伙子了,只是嘴巴子上光光的,说话也细腔细调,一副娘娘腔,他自个儿都感到不舒服。
马二很乖巧,本来是在朱元璋跟前伺候起居的,封了郭惠为惠妃后,万春宫缺人手,朱元璋便把马二赏给了郭惠。但马二有事没事总爱往这头跑。
这天云奇正关照摆桌子的小太监多摆几双筷子,至少十双筷子,十把勺子。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进来的马二觉得好生奇怪,就纳闷地问云奇,十个人来吃饭?这桌子也不够大呀。
“一个人吃。”云奇又把文房四宝摆在了右首。
马二更不解了,一个人吃饭,摆十双筷子干什么?
“嗦!”云奇这才告诉他,皇上有边吃饭边想事的习惯,想起一件事,怕忘了,马上放下筷子提起笔记下来,筷子脏了,当然得换双新的。
马二吐了吐舌头,他说这皇上看上去威风八面,也挺不好当啊。云奇笑了起来。
马二说,这几天他看皇上好像有犯愁的事,昨天在惠妃宫里害牙疼,今早晨只喝了两口粳米粥。
云奇不由得叹气,皇上管全天下的事,一会儿山东造反了,一会儿山西大旱了,哪儿不得他操心,你以为像你呀,吃饱了去挺尸,天塌了也不管。
马二说,其实有啥愁的!当皇帝多好啊,想娶几个媳妇娶几个,这不又把小姨子封为惠妃了吗?他算了算,都封了快二十个妃嫔了。
【文】“你该死!”云奇狠狠踢了他一脚,“就凭你方才这几句话,我就可以把你活活打死。你若管不住你的嘴,干脆把舌头割去。”
【人】马二吐了吐舌头,忽然问云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