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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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基说:“皇上不用酒,臣怎么好喝。”
朱元璋说:“朕白天从不饮酒。这规矩不是给卿定的,你但喝无妨。”
朱元璋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放下筷子,拿起餐桌旁的笔,写了几个字,把方才的筷子往旁边一丢,又拿起一双新筷子。
哦,刘伯温明白了,原来多余的匙、箸是备用品,他即使用餐时,脑子也不会休闲,一旦想起什么来,会立刻投箸提笔,写在纸条上。
刘基又一次投去敬佩的目光。
站在后面的云奇也才明白了奥妙。
刘基推开酒杯,说:“我也不喝。皇上平时也是四个菜,两荤两素吗?”
朱元璋说:“今天你来了,多了一荤,平时朕一个人用餐只是一荤两素而已。”
刘基说,这若说出去,也许会没有人相信。
朱元璋说,能吃饱便好,从前穷的时候,常常想,一旦有了钱,天天吃大鱼大肉,现在反倒吃不下了。
他又扔下筷子,在另一张印有龙纹的纸笺上写了几行字,手指头染了墨,云奇递上湿巾,他擦了去,又换了一双新筷子。
刘基说:“怪不得陛下面前多摆了这么多筷子,原来吃饭时也在操劳国事。”
朱元璋说他下的是笨功夫,有时半夜想起来什么事,也必定点上灯记下来,才能安枕。不像先生饱览史书,运用自如。他问刘基,古往今来,像他这么笨拙的皇上有吗?他又在写字了。
“前无古人,”刘基说,“怕也是后无来者。难怪皇上说自己食不甘味,这么吃东西,能吃出香味吗?还请陛下保重自己。”
朱元璋放下筷子又忆起了往事。那年讨饭路上饿昏在土地庙前,一个姑娘给了他半瓦罐汤,她告诉朱元璋,叫珍珠翡翠白玉汤,真是从来没品尝过的美味,他很想再尝尝,可叫御厨们做了几回,味道都不对。为了招待先生,今天特意又关照他们再商量着做一次,看有没有那个味道。
刘基说,陛下不忘根本,这是国家之福啊。这是他发自肺腑之言。
朱元璋最恨糟蹋粮食、暴殄天物的人。停了一下,他又忽然问:“朕想问问先生,你看汪广洋这人怎么样?可以当丞相吗?”
刘基回答,汪广洋为人胆小怕事,不敢担责任,小吏而已,非宰相之胸襟。
朱元璋又问:“杨宪呢?”
刘基的评价是,才干有余,品德不足,这种人如果当了丞相,会带坏中书省、六部。
朱元璋有些不以为然:“那么胡惟庸你总不至于贬得太过了吧?”他又一次扔下筷子写字。
刘基这次用语更苛,汪广洋、杨宪为相,尚不足以害国家,干不好也干不坏。惟这胡惟庸最不能用。
朱元璋一惊:“先生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有何证据呢?”
“没有。”刘基坦诚道,只是凭直感,有时候看一个人正不正,完全凭第一眼,并不需要与他相处、深交。
朱元璋说:“哦,你是看面相、看卦象吧?”
“也不是”。刘基承认,胡惟庸是他见过的官员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他聪明到可以让你完全不防备他的地步;他没有办不到的事,即使把白的说成黑的,别人还以为这是天经地义。这如同拉车,别人拉,或拉不动,或不用力,胡惟庸会把车给你拉翻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太玄了。在先生眼中,岂不是没好人了吗?”
“好人有。”刘基说好人不一定能当官,当了官也不一定当得好。像宋濂、章溢,都属于这一种。
“先生说了别人一大堆坏话,你不怕朕疑心你要当宰相吗?”朱元璋此言具有挑衅性。
刘基哈哈大笑说:“不会。陛下不会用我,陛下也知道我不会当的。”
朱元璋摇摇头,说他是最坦直、率真的人,只是有时失之于偏颇。他坦言,还真想过任他为相的事。不过没说为什么没用他。
刘基说自己是一根椽子的料,一定要当房梁来用,会坍了房子的,他说自己真的不行。
朱元璋不禁叹息道,选贤难,选相尤难。
刘基说,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有贤相,皇上会省很多心,若选人不当,又相权过重,就会危及皇权。其实不设宰相也罢,把权力分给六部,由皇上直接掌管六部,不是一样吗?
朱元璋暂时还没有接受这个建议的心理准备,他说:“你是惟恐朕不累呀,设相虽有弊端,毕竟能为朕分解许多重任啊。”
这时侍者端了一个品锅上来,热气腾腾。
朱元璋嗅嗅鼻子:“珍珠翡翠白玉汤来了。来,我们尝尝,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侍者盛了两碗,放在二人面前。
刘基用汤匙在里面搅了搅,白的面粒,绿的菜叶,还有几种颜色,不知是什么,十分好看,他说:“不愧这个好名字,已是香味扑鼻了。”他舀了一匙放到口中,立刻说:“好鲜的汤,这里面有鲍翅汤味道。”
站在一旁的云奇说,这是胡大人亲自和御膳房几个厨子琢磨了半个月,改了十多次配方才烧出来的,是用鲍翅汤加上燕窝汤一起煨的。
朱元璋也舀了一勺,吃下去后含在口中,半闭起眼睛细细品味着,眼前浮现的是当年楚方玉的倩影。
刘基问:“是陛下当年吃的白玉汤味吗?”
朱元璋终于沮丧地叹气,连说差远了,根本不对。那个汤比这要好吃多了!“说着用手一推,推开了汤碗。
门外的御厨领班吓得连忙说:“我转告胡大人,请陛下容我们再重新琢磨。”忙着下去了。
当着刘基的面,朱元璋好歹没有处罚御厨。
第六十五章
一幅皇帝御影可让画师坐牢,也能解救同行。一大锭银子买一桶泔水,此人不疯不傻,是洪武皇帝的得意之笔,阴沟里的泔水可照出贪与廉的影子。
晚饭后,马秀英想起养母张氏找过自己,便径直去了永寿宫,张氏在客厅里等她呢。这阵势让马秀英纳闷,她知道,在后宫里将有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马秀英进来后,张氏对宫女们说:“都下去吧,不叫不用上来。”看她那严肃样,马秀英也对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和宫女说:“你们也到园子里去等吧。”
众人走后,张氏亲自闩了门。
马秀英笑道:“娘,什么事这样神秘呀。”
张氏没说话,她打开上了锁的一个柜子,拿出一个珠宝匣,再打开锁,这才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郑重地送到马秀英手中。
马秀英展开看了,脸上现出无比惊疑的表情。原来是郭子兴的一份遗书,看字迹,倒也像父亲的手笔。她不由得想起从前郭惠说过的话,心里想,果然有这么个东西,难为她藏了这么久。她问:“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个遗嘱?娘从来没说过呀!”
张氏的解释也不无道理,这上头不是写得明白无误了吗?只有元璋当了皇帝才能将惠儿选作妃子。“
张氏说完,不断地在马秀英脸上找答案,并且试探地说:“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先告诉你呀。”
“惠丫头知道吗?”马秀英问。
张氏摇摇头,得四平八稳了才能叫她知道。
马秀英故意问:“皇上还不知道吧?”
张氏察言观色地问:“若皇上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把这事压下?”
“我看该这样。”马秀英说,“天下美女多的是,他一定要选,外面选去,干吗我们姐妹都得跟他一个人啊!”
张氏长长地叹了一声:“晚了。”
“你已经告诉他了?”马秀英故作惊疑地问。
“还用我告诉吗?”张氏说,“他压根儿就知道这回事。你爹写这份遗嘱的时候,他也在场。”
一丝无奈和忧虑的阴影掠过了马秀英的眸子。
张氏问:“不知你有什么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马秀英说,“有遗嘱,皇上又知道,那就办吧。”
张氏说:“你好像不痛快,能不能找个两全的办法,又顾全了面子,又不惹皇上生气呢?”
“除非元璋本人放弃。”马秀英说到了根上,是呀,他是皇上,他下一道谕旨,可以让江河倒流,不用说这点小事了。
张氏也在明知故问:“你看皇上能放手吗?”
马秀英说:“我们联起手来反对,也许行,可那有意思吗?再问问惠妹妹吧。”
张氏说:“我透过风了。”
“她怎么说?”马秀英存有一线希望地说。
张氏说郭惠先前不干,后来张氏亮出这份遗嘱来,她不说什么了,哭了,哭得很伤心。
马秀英不大满意地说:“既然你们都通了光,娶的愿意,嫁的高兴,我多余当这个仇人了。”
张氏听了有点讪讪的,她说:“好在,你妹妹不是外人,再不好,也不会同你争宠,你又是六宫之首……”
“没有事,娘我先回去了。”马秀英心里发堵,已无心听她唠叨了。
李醒芳到底叫胡惟庸拉来为朱元璋画像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遭遇同行们一样的厄运,反倒有心用自己的画技救他们出水火,这也是一件善事,这也是楚方玉肯放他宫中一行的原因。
这天,他早早来到华盖殿等候,朱元璋散了朝,正好不用换衣服,就来到殿里,见了李醒芳,满脸笑容,优渥有加的样子。
朱元璋穿着上朝用的衮冕,端坐在金殿龙椅里,一动不动地让李醒芳为他画像。
李醒芳虽然钉好了画布?穴他是油画的画法?雪支好了画架,却不画。朱元璋说他的画法果然与众不同,这是什么画法?不是画在纸上,而是布上?他说这和民间的湘绣、苏绣差不多了。
胡惟庸在一旁敲边鼓,说李醒芳作画讲究神韵,讲究层次和光,别人画人像平平的,没有眼神。
李醒芳说那叫眼神光,有了眼神光,人才是活的。
朱元璋说:“怪不得先生给达兰画的像那么传神。早请到先生,就不劳那些庸才耗费朕那么多时光了。怎么样,可以画了吗?”朱元璋正襟危坐,摆好了姿势。
李醒芳手掐着画笔,抱着肩,说:“陛下,有一事不办,气难平,气不平不顺,没法作画,陛下该知道的,写字作画,全靠的是丹田一口气。”
朱元璋问他要怎么个气平、气顺法呢?
胡惟庸大约已经猜到李醒芳要说什么,忙借口去催茶点,下殿去了。
李醒芳说他来这里为皇上画像,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的。
“这话什么意思?”朱元璋觉得他未免危言耸听。
李醒芳说同行们怕夺了他们的饭碗,因为画师们画不好陛下御影,连着关进牢里好几个了,他如果画不好关进去,就无所谓了,若画好了,别人怎么办?牢里的人还有出头之日吗?
朱元璋的脸不自主地拉长了。他明白,这个画师是想救那几个关在牢中的画师,这令朱元璋恼火,这种要挟手段是朱元璋所不能容忍的,他尽量忍着没有发大脾气。
朱元璋对李醒芳说:“你画好了有封赏,关别人什么事!”
李醒芳说他不能只顾自己的封赏不管同行死活呀。
“你这人,又是一个刘伯温,朕受够了!”朱元璋不耐烦地说:“你想怎么样。说吧!”
李醒芳于是直言,请皇上颁御旨,把关在牢里的几位画师全放了,他说如果我画得好了,他们也不会怪罪我了。又会对皇上的宽宏大量感恩。
“你这么胸有成竹?”朱元璋说,“你画不好,不怕朕也把你关起来吗?”
“那一看本事,二看运气了。”李醒芳说,“既来了,也就不怨。”
朱元璋便说:“来人啊!”
走进来的是陈宁。朱元璋说:“传朕旨意,将那几个画师放掉。”
陈宁答应一声下去。
朱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