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第6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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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低地已经多了一位大英雄,人称嘎巴其阿瓦,知道什么意思吗?太阳之子的化身,曾被他们的神王砍下过脑袋,却又长了出来,神通广大,专以反抗神灵为己任,你又知道此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这人已经统和了吐蕃低地许多部落,近几年,将高地那些吐蕃贵族们的联军打的抱头鼠窜,吐蕃高地的奴隶蜂拥逃向低地,聚集在他的旗下,并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号,这么着下去,早晚有一天吐蕃就都是他的了……”
“你知道此人的来历吗?此人是个地道的汉人,以前不过是西北这里有些名气的马匪头子,可能你也听说过,这人叫李匪,匪号匪老四便是,起初你爷爷也没察觉什么,但前些年就明了了,此人趁着西夏那边闹了凶的时候,聚集了一大群马匪,而你那义兄……嘿嘿,胆量气魄也是不小,不客气的来信让你爷爷私下里给了那李匪不少军器,本来你爷爷这里还担着些心事……不过接下来可好,人家掉头便冲进了吐蕃,如今渐渐已是势不可挡,成了一地土王了……”
“唉,还是胆子小了啊,那会儿你那结义兄弟还来信说,让咱们张家这里派些人手过去,爷爷……他娘的,之前有些担惊受怕,为了你小子,爷爷这里才担着天大的干系,凑足了那许多军资,还担心这群白眼狼掉头跟咱们过不去,所以之后这些家伙去了吐蕃,心里还松了口气来的,哪里还愿意再掺和进去?”
“就这么着,事情耽搁了下来,错过了开头,现在那边可谓是人强马壮,比之咱们西北镇军还有不如,估计也差不多少了,再要派人过去……嘿嘿,没了就显得咱们张家气量不够,落了下乘了,所以爷爷这里索性也就不闻不问,把这个人情留了下来……”
“但这几年下来,爷爷可真是后悔,只这几年间,贩到咱们大秦的吐蕃马你知道有多少?西北这地方,你有了马,那就什么都不怕,现在光咱们延州镇军,这马就使不完的使,有了这许多马匹,若朝廷下令,爷爷都敢下军令状,十日之内,就能扫清西贼那边靠近延州二百里内所有军寨……若折大将军还在……唉,老将军多年夙愿说不定就能得尝了的……可惜……可惜……”
老爷子喝酒就话多,这个张家子弟没有不知道的,之后老爷子还说了许多,其实从说起折大将军开始,张锋聚就预感到了,果然,老爷子说着说着,话题已经转到了当年那些战事上面,张家子弟谁谁谁战死在了哪里,又有谁谁谁胳膊腿丢在了哪里,又于何时何地,砍下了何人的脑袋,卸下了谁谁谁的胳膊腿。
这就像读书人总是子曰诗云,将门子弟闲聊起来,说的也就是这个了,十遍八遍听下来,早没有了早年的新鲜劲儿,但却将仇恨深深的植入了后代子孙的骨子里,西夏和大秦就这么一代代的将仇恨延续了下来,即便是不动刀柄许多年了,这血淋淋仇恨却是没人能忘怀的了。
直到老爷子不胜酒力,终于醉醺醺的倒在榻上,嘴里还在念叨着,张家之仇,不比折家,种家少上一点,爷爷这些人老了,这仇就要落在你们年轻人的身上……吐蕃人可为助力……长安……却还要靠……
祖孙两人这一番密谈,却让张锋聚好几天晚上没睡着,震惊之余,却觉着爷爷说的有那么一句太在理了,这交情还得常来常往才叫交情,这些年是不是书信来往的有些少了?面也没见一次,这交情这么下去是不是就淡了?到得最后,你欠我的情,我欠你的情,交情是不是就变了味道?
胡思乱想之下,却是自家婆娘抱怨幼女渐渐长大,是不是该定一门亲事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一亮,奶奶的,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于是,从西北回来,队伍中也就多了个小童,闺名张娥,小字月儿的便是……
闲话少叙,张锋聚咋了咋嘴,心里还是有些好笑,这人也太倒霉了些,写了几个字,被玩笑般罚到这里看碑不说,还掌了这国武监的刑律,你说倒霉不倒霉?
掌了刑律,为什么说倒霉呢,这个好理解,军中最不受待见的是谁?估计除了做菜如喂猪似的厨子,就数这掌着军法的军中虞候了,此等人干的其实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任你豪爽如孟尝,只要干了这个,也要变得生人勿近,让人感觉沾了你的边儿,就沾了晦气似的,没好。
干御史的不招人待见吧?但转作他职,几年下来,御史的痕迹也就淡的差不多了,于仕途无碍,当然,得罪的人太多太狠,那就两说着了。
但军中虞候干的是什么?轻了每天打人板子,重了那可是要杀人见血的,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也抹不掉身上的血腥味儿,军中最招人恨的角色非虞候莫属。
尤其让张锋聚感到有些好笑的是,这么个少爷似的家伙,竟然掌了刑律,也不知其中到底又有何故事。
这人到是有趣,可惜,今日还要去见大哥,不然邀这人喝上几杯,也是不错,遂笑着颔首道:“今日有事待办,不能在这里多耽搁,改日,改日我请你喝上几杯,如何?”
那年轻的看碑之人宠辱不惊的笑着,还是那般慢条斯理的答道:“即蒙不弃,怎敢相拒?不过,张将军可是来见督学大人?”
第八卷 繁华尽处是吾乡 第689章 新鲜(一)
见张锋聚有些错愕,年轻人轻声笑道:“若顺水听了名满长安的扬威将军名姓,还懵然不知,岂非便和那聋子瞎子一般了?
而将军大人百战归来,征尘未尽,便来到国武监门前,自然是来见督学大人的,不然,还真能是专为来瞧这秦地狂生的几句胡言乱语不成?”
张锋聚拍了拍额头,哈哈大笑,越瞧眼前这人越是有趣,这人乍一看上去,觉着温文内敛,但几句话下来,这嘴巴可一点也不饶人,偏偏又让人生不出半分气恼出来,别的不看,就这等言语风范,就很不简单。
那江游也笑了,不过依旧看上去温文有礼,如谦谦君子,一点也不毛躁,却也让人感觉不出一点的亲近来,很奇怪的感觉,但却又真实的存在。
“将军若寻督学大人,无人引路,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张锋聚听了心里就一笑,这些年钻营之人见的也不少了,只是不想这位心思也是一般,到是之前高看了他,不过嘴上却道:“那一事不烦二主,你便随某转上一转?”
年轻人却苦笑微微摇头,“将军如此人物,本应亲近效劳才对,不过在下确实走不开……不过这里人手到是不缺,待在下召一人为将军大人引路便是,不过在下还要冒犯一句,将军虎威,所属赫赫,若这么进去,又有几人能当得将军威势?惊了监内生员,反而不美,不如先寻一处所在,安顿了将士,再带一二随行入内,如此可否?”
……
到也没费太多功夫,年轻人又如识途老马的指点着国武监正门周遭,介绍着几家新落户的客栈哪家价钱合适,哪家饭菜可口,哪家的老酒最烈最醇,殷勤的很,也纯熟的很,直到许多年之后,张锋聚才知道,这个貌如处子,却心狠肠毒,有若蛇蝎的家伙,家中竟然是开客栈的,别瞧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种子模样,却是个地道的商家子。
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
国武监周遭已经变了个模样,客栈酒楼也已有了不少,和后世差不离,有学生聚集的地方,必然便离不了这些东西,国武监建于此处已有数载,还有了些名气,再加上猛虎武胜军也建军于此,人数渐多之下,便也日渐繁华了起来,如今虽还略显有些单薄,但俨然已有了小镇的雏形,和当年冷清模样也有了天壤之别,所以也就不怪重回此处的张锋聚感觉那么新鲜了。
而按照江游所说,随着国武监生员日多,探亲访友的也便多了起来,但国武监有规矩,闲杂人等除非必要,不得擅入监内一步,所以一般皆是先宿在附近的客栈之中,再招人进去寻人来见,渐渐已经成了国武监惯例,那么客栈,酒楼,茶肆之类的歇脚地方哪里还会少了?就算国武监自己这里只弄了一个驿馆,但那些生财有道的长安商家哪会闲着?所以这样的地方今年一座,明年一座的也就起来了的,而江游的父亲,也正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遣走了护卫,年轻的国武监军法官又招手叫过了一个路过的生员,低声吩咐,瞧着那毛头小子一脸的惶恐,好像见了鬼似的模样,张锋聚对这年轻人的好奇也达到了巅峰,临走之时,倨傲的扬威将军破例许下了承诺,言道:“以后若想从军报国,就到潼关寻他,定然不会叫你失望便是。”
带着两个牙兵走入国武监大门,回头望去,那年轻人又隐入了高大石碑的阴影当中,在那高大的石碑遮挡之下,很难有人注意阴影之中还站着个人,就像西北躲在荒草里的金缎子,只有窜起伤人的一瞬,才会在阳光下展露出自己最华丽的一面。
此人将来了不得……颇有感慨的张锋聚暗自感慨了一句。
不过很快,他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当年武学是个什么样子他自然记得,但如今从武学脱胎而来的国武监却再也看不到武学的影子了。
进了堪称宏伟的国武监大门,展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条足够十余匹膘肥体壮的河西健马并骑而行的青石板大道,清亮而又整洁,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嘚嘚声,在两旁疏落有致,状似护卫的老树中间,敲奏出一支欢快的撩人小曲。
那引路的国武监生员没有怎么回应张锋聚关于江游此人的故事,而是刻意的岔开了话题,指着绵延向前的大路道,“将军来的早了些,沿路径直向前,便是如今还未竣工的讲武大堂,以及左右陪楼,若将军晚几个月过来,那里许已建成,定然能让将军有不虚此行之感的,只是现在还未能完工,将军却是见不到了……咱们到得前面岔路,就得转右,先去西校场寻一下,早晨时,听同窗谈起,今日西校场有国武监生员,与猛虎武胜军将士的一场马球,若督学大人无事,许会去瞧瞧……”
闻言,张锋聚眼睛亮了亮,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怀中女儿却兴奋的叫了一声,小手指着不远处,“爹爹快瞧,那里是什么,神仙住的地方吗?”
几个人抬眼望去,那里却是一个不高的小丘,瞧了瞧,张锋聚还隐约记得此处,当初还是武学的时候,这里应该是插着一杆大旗,好像大军扎营的时候,中军所在插下的将旗一般,而已故的折大将军就将武学官署设在旗下,当初瞧了,还觉着折大将军果然气魄非凡,不失军人本色的,不过现在只在国武监大门口站了那片刻,就已觉出,和现在的国武监相比,当初的武学可不就像叫花子一般了?还谈得上什么气魄不气魄的。
而现在这个不算很大的小丘,却也完全变了样子,高大的旗杆子已经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却是一栋二层楼台,门朝东方,直面承恩湖,四周原来颇显杂乱的武学官署也被林立的毛竹所替,蔚然成荫,更为可观的是,小丘下面,却是一片绿水环绕,波光荡漾的小湖,湖上有桥,直通岸边,此时春光之下,正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来往于上。
再往小丘上看,影影绰绰,还能看见丘上竹林之间,有三两处小亭,小亭之内,据案读书的身影隐约可见。
春光正浓,此景当可入画,不怪自家女儿一见之下,就说出神仙两个字来,不过唯一让人觉着白璧微瑕的是,生员们穿的衣物多数皆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