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第6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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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只这片刻,对面的胡人已经骚动了起来,如同野兽般的怒吼声传入众人的耳朵,几十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胡人涨红着脸,一双双满溢野性的眸子燃烧起愤怒的火苗,有的已经开始从车上卸下骡马,翻身便骑了上去,他们没有武器,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大声鼓噪着什么,想要冲过来。
队伍中啪的传来一声脆响,在胡人们愤怒的吼叫声中显得分外清晰,躁动立时为之一宁,鞑靼少年根本没有闪避,只瞪着一双眼睛,尚显稚嫩的脸有些扭曲,但却也满的倔强,只握着黄金断刃的手,青筋暴露,显示出他现在的愤懑。
而鞑靼人的额浑,琴其海,则绷着那张让鞑靼人传唱的俏脸,一丝不让的盯着自己的侄儿道:“不颜惜班,鞑靼人需要的是睿智的汗王,而不是一个会随时举起弯刀的武士,这里是汉人的地方,你想让这些忠心的勇士都战死在这里吗?”
说到这里,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向远方,“那里是汉人的都城,这样雄伟壮阔的大城,你见到过吗?告诉姑姑,强大的汪古部和他们比起来,还能称得上强大吗?鞑靼人从不畏惧,但身为鞑靼人的汗王,你要懂得敬畏,而不是被愤怒所左右……不颜惜班,现在,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我亲自去和那些汉人说话……”
胡人暂时安静了下来,折思廉却不敢放松,顺手一把揪住被吓了一跳的王成,恶狠狠的道:“赶紧派个人回去,招羽林军过来,一旦有事,叫你的兵给我顶上去,我护着你家公子先走,王八蛋,醒醒,今天若要让人动了你家公子和我一下,你脑袋还要不要了?”
“君……折二哥,你这是……”
瞅着还有些拎不清情势的王二,折思廉恨不能给他一耳光,手指着对面的胡人便吼道:“胡人,那是胡人,就这点子窝囊废,胡人杀上来,跑都跑不了……”
王二公子瞅着好似换了个人般的折思廉,再瞅着那双好像要要吃人似的眸子,心中发悚,但到底明白了对方所指,有些不敢置信,“这里是长安,他们敢。”
折思廉咬着后槽牙,望了望对面,安静的好像战事就要开始的前奏,心中更是警惕,他到不是怕,折家子弟时代从军,各个都是好汉子,断没有未战先怯的道理,但凡这里有十个潼关戍卒,折思廉自信也能将对面的胡人屠个干净,但这些王家的家将嘛,他还真不敢将自己一条性命交在这些一看便知乃战场新丁的家伙们的手里,他们折思廉的命金贵着呢,断不愿在长安城外跟一群莫名其妙的胡人论个生死,即便杀光面前这些鞑靼人,只要他折二公子少了几根头发,也是得不偿失的很了。
再者说了,一旦交起手来,事情闹的就不会小……年轻的折家二公子只觉得气血翻涌,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好容易才将心里暴躁的念头压下去。
不过王二公子好像也没说错,这些鞑靼人确实不像折思廉想的那般没脑子外加无法无天,安静了片刻,对面一骑驰出。
马非良骥,衣非绸缎,但一人一骑,姗姗而来,坐在马上的折思廉只瞥了一眼,便已挪不开眼睛。
王仲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好像被施了定身之术,人猛的僵在那里,嘴巴微微张开,眼神渐转痴迷,只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倾国倾城,倾国倾城……世间竟真有如此美人……”
眉如飞凤,眸如春水,颊如霜雪,唇若丹朱,这一刻,明媚的春光也仿佛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周遭的一切都成了陪衬一般。
当年的草原少女已经长成,本就娇艳无双的草原鲜花更添十分妩媚,迭经惨变,以及旅途风霜好似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更好似草原灵气所钟,皆已汇聚于她一人身上……
十数双眸光所注,她轻掠鬓角,细碎的发辫在风中飞扬,隐隐能听到辫子上的银铃在清脆作响,“汉家人,为什么拦在路上,要知道,在草原上,碰到陌生的旅人,我们鞑靼人会请他进入自己的帐篷,奉上美酒和歌舞,让旅人感受到温暖和热情,但我方才听到了什么?如同草原风雪般的言语寒了我的心,如强盗般的姿态激起了我的怒火,请你们让开,作为来自远方的客人,我们不想将弓箭对准主人……”
“我要她……我要她,她是我的……”好像比银铃轻响还要清脆悠扬的声音传入王二公子的耳朵,生硬的汉家话语,听在王二公子耳朵里,却有如仙音,加之那漆黑的发辫,如冰雪般洁白的肤色,湛蓝如天空的双眸,满满的异域风情好像磁石般将王二公子的眼睛吸住,痴迷的目光渐渐变成了略带疯狂的占有欲。
其实,草原精灵般的女子美则美矣,却也没到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地步,她的皮肤虽比汉家女子都要白皙,却被草原的朔风吹拂的有些粗糙,鼻梁比汉家女子要高一些,眼眶要比汉家女子深一些,眸中满是野性,比起温柔如水的汉家女子来,要少上几分柔弱滋味。
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外来的和尚的好念经,物以稀为贵,人亦如此,春光之下,那扑面而来的异域女子风情却也正是像王二这般好色如命之人难以抵挡的住的,此时此刻,什么折家二公子,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争权夺利,在王家二公子的脑海里,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眼中,除了那春光中的身影,再没给旁的什么留下一点的位置……
梦游一般,迈步出去,几乎是粗鲁的排开挡在前面的护卫,就这么,王仲坤来到了前面,几乎是按照见名妓大家时的习惯,整了整衣冠,负起双手,露出自认为最温柔文雅的笑容,若再手拿折扇,扇上一扇,浊世佳公子的形象也就跃然而出,可惜,此时初春,大秦又非那文华鼎盛的所在,没有人没事拿着那碍事的折扇摆样子,所以还欠些味道。
不过毕竟出于官宦之家,不管心性如何,这世家子的风范一旦摆出来,却也有那么几分看头,只可惜的是,他对着的乃是常年骑乘快马,弯弓搭箭,来去如风,视人命有若草籽的草原女子,这一番做作却是做给瞎子看了。
“在下这里有礼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文邹邹的话语显然非是粗懂汉话的琴其海能够弄懂的,不过她到也看出来了,这身子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汉人虽然眼睛看的人不舒服,却并不是想象中的强盗。
于是,她双手抚于胸前,略微弯下身子,行了一个草原礼,笑容展露,却又让王二公子一阵色授魂与,几乎不能自禁。
“汉家人,琴其海向您问好,请您让开大路,琴其海将记住您的善意。”
琴其海,好美的名字,王二公子胡乱的想着,其实即便眼前之人叫说她的名字叫旺财,估计此时此刻的王二公子也找出独特两个字来形容的……甚至他都没意识到折思廉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也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来自异域的女子,年轻的面庞上虽看不出来,但眼底深处那掠夺的欲望和王二公子却如出一辙。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在下王仲坤,姑娘远道而来,定对长安道路不甚熟识,所谓相遇便是有缘,在下添为地主,欲邀姑娘共游长安,览遍长安胜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姑娘放心,既闻姑娘为访友而来……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在下府中别致,地方尽有,不如这样,姑娘先随在下回府中安置,在下自会命人寻了友人来与姑娘相会,一应所需,皆由在下承之,岂不是好……”
而旁边也有那心腹之人见自家公子如此下力气,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意?立即熟练的见缝插针的大声道:“姑娘恐是不知,我家公子乃京兆王大将军嫡子,跟着我家公子回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套戏码,配合的也是驾轻就熟,显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折思廉有些犯恶心,但并未开口说话,只冷眼旁观,不过他也只二十出头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节,见了瞧着顺眼的女人,心下也打着另外的主意。
那边却已传来草原女子独特的悦耳笑声,只见春光灿烂中,那马上的女子笑的前仰后合,无有一丝扭捏作态,豪爽中透着率真,不过笑声过后,说出来的话……
“汉家人,你是想带我回去,给你做新娘吗?”
王仲坤此时被那笑容迷的晕头转向,智商明显直线在下降,不自禁的连连点头……周遭的护卫们脸色涨红,羡慕中透着尴尬,多数都是心里话,这胡人女子生的虽美,但胡人就是胡人,连这等不要脸的话也能说的出口,不过瞧这样子……府中看来又要多出一位少夫人了?
但那草原女子接下来却又是笑着摇头,发梢在飞舞,“汉家人啊,多谢你的好意,可惜琴其海已经有了意中人,这次来到你们汉人的都城,就是来寻找他的呢……他可也是……”
峰回路转,这在鞑靼人瞧来,很正常的对话,听在王二公子以及周围的汉人耳朵中,却充满了戏耍的味道,王二公子嘴巴微微张着,脸色渐渐有些难看了起来,往往这个桥段过后,很可能恼羞成怒的王二公子就能再上演一出强抢的戏码出来,那般一来,今日在这长安城郊不远的地方,总要有的鲜血抛洒在这里的。
但就在此时,长安方向的道路上,一行车马已经缓缓来到近前,并停了下来,要说这条大路之上,来往之人也是颇多,周遭阡陌之间,也能看见不少农人耕作,两边停在路上,几乎将大路堵的严严实实,已是引了不少人停下来观瞧,只是这两方都是人多势众,不敢靠的太近罢了。
而后来的这一行车马却也人数不少,不过比之王二公子一行人一副出外行猎的装束不同,这些人却是装束齐整,有穿着衣甲的护卫,还有人手中打着仪仗,车马之侧,随行的竟然还有身穿官衣的扈从,更为不凡的是,几辆厢车旁边,还有那随行的女官儿……这一行人,一看便知,身份了不得,所以不管围观的,还是等候的,皆不敢拦在其前面,几乎毫无阻碍的来到了近前……
到得近前,前面护卫中立即便有人纵马而出,来到跟前,便厉声道:“什么人,阻塞道路,公主驾前,还不速速退避,不要命了吗?”
第八卷 繁华尽处是吾乡 第684章 相遇(五)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出宫立府的大秦长公主,靖佳长公主。
场面一阵纷乱,在大秦靖佳长公主殿下仪仗面前,再位高爵显的重臣也要退避三舍,何况只是两个世家子。
而这位长公主殿下自嫁了人后,性好冶游也是出了名的,京兆府各处名胜,多数都有人传闻曾见过公主天颜,而这初春时节,也正是长安百姓,富贵人家出外踏青的好时节,所以道途相遇,也不算多稀奇的场面,不过就是有些巧罢了。
听闻长公主殿下车驾赐临,路人立时跪伏了一地,王家折家的护卫们更不敢怠慢,当即便都翻身下马,跪倒在路侧,春光明媚的大路之上,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便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只留下三四十个长相,穿着皆都特异的胡人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远处,他们也知道,这是碰到汉人中真正尊贵的人物了,草原女子也回到了自己人的队伍当中,有些好奇的张望着这边,和自己的侄儿低声嘀咕着……
……
折思廉,王仲坤被带到车驾之前,折思廉有些小忐忑,但却以坦然居多,对于这位僻居宫外,深受皇帝陛下宠爱的长公主殿下,没多少敬畏,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这便是折家子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