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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大明官-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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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走在锦衣卫胡同里,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一边祈祷锦衣卫官校不会像电视电影里那么凶残,一边又想着如果被凶残了也未必是坏事……

在大门前,列着两排站班官校,人人身着统一制式的红袄,腰间也挎着统一制式的宝刀,并悬挂着木质腰牌。

十几双原本百无聊赖的眼睛突然来了精神,齐刷刷地射向方应物这个不速之客,仿佛看到了珍稀动物一般。

方应物隔着一丈远,对着领班拱拱手,“在下淳安生员方应物,听闻家父在诏狱中,心中牵挂,还请校尉通融,叫我父子相见以全天伦。”

没人出声理睬,两排锦衣卫官校仍旧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

方应物叹口气,咬咬牙跪在了锦衣卫大门外,对着衙署连续磕了三个头,此后便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门前的领班校尉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跪在这里作甚?”

方应物答道:“恨己无力,不能膝前尽孝,唯有在诏狱门前画地为牢,陪伴父亲。”

那校尉心里同情,叹口气便任由方应物跪在门前不管了,只要他不挡路就好。

虽然苦不堪言,但方应物心里默念各种史书素材,硬是神游物外的坚持了一日。直到傍晚时,这才摇摇晃晃的起身,腰酸背痛不提,膝盖几乎都不能直立了。

强打精神,高声口占一首道:“浩气还太虚,丹心照万古。父亲报国恩,儿作忠魂补!”

可惜周围没有百姓群众围观,一声叫好也没有。此后他踉踉跄跄的出了胡同,在方应石扶持下,回了会馆去。

方应物在门外的一举一动,当然都会传到里面,坐镇诏狱的吴佥事闻言感慨道:“只要不犯禁,随他去罢。”

次日,又是一个轮回。方应物先去了通政司,再次上疏,接着继续去锦衣卫外求见父亲。

领班校尉劝道:“令尊之事,何曾是我们可以做主的?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方应物哽咽答道:“父亲终究还是在这里受苦,为人子者心如刀割,岂能忍心相弃而去!”

此后他又是在锦衣卫衙署外跪了一整日,临走前作歌曰:“风吹枷锁满城香,簇簇争看新庶常。不见同声称义士,仍有伏狱作孝郎。圣明厚德如天地,廷尉称平过汉唐。报国从来惟忠烈,此身七尺只随方。”

领班校尉将事情传了进去,吴佥事苦笑几声,“廷尉称平过汉唐,倒是夸赞我等。只是这句不见同声称义士,不免暗讽朝中诸公了。”

又次日,还是与前两天同样的流程。方应物第三次到通政司投奏疏,此后又到锦衣卫衙署外面。

今次换了领班校尉,没有与方应物搭话但也没管他,任由方应物跪在门前不理。

还是从上午跪到夕阳西下,方应物几乎站立不起,还是方应石硬生生将他搀了起来。

方应物万分悲愤,提笔在胡同墙壁上题诗道:“宋室忠臣死,方家是后身。谁知今将相,还是姓秦人!”

这首言辞之激烈,远超前两天的两首。还是姓秦人,这是把大臣比喻为秦桧也。

方应物精疲力竭地回到了会馆,又看到娄天化在庭院中徘徊,他有气无力地问道:“事情可曾妥当?”

娄天化摸摸肚子,“在下今日粒米未进……”

又是这句话!方应物暗骂一句,这厮是不是每次找自己之前,都是先饿着一天不吃饭?

难道因为合约文书上写明,在父亲救出之前,他帮忙分文不取,所以就靠蹭饭这种方式占便宜罢?那还真是分文不取,只多吃了几碗米饭……

方应物便打发方应石去取饭菜,趁着间隙,娄天化禀报道:“遵照了公子的吩咐,在下已经把这忠臣之家必出孝子的消息散了出去。

还有那几首诗特别是其中几句,也都传开。公子请放心,我们这同行一伙人专门互相协作的,既能打探消息也能放消息。”

“如此便好……”方应物十分满意,若能收到效果,也不枉自己拉低身段、丢人现眼一番。作为清高的人,能舍得下脸皮去干这些事,那真是下了大决心的。

娄天化一边扒着米饭,一边建议道:“公子你还是太端着架子,不会流眼泪,如果能当街痛哭流涕,那效果更好。”

方应物没有答理他,继续想起下一步的事情。

如今自己的孝德形象渐渐树起,占据了道德高地,同时极力作诗词吹捧抬举父亲,又沾了忠字的光。作为一个无可挑剔的忠孝模范,又在诗词里冷嘲热讽的激将,现在总该有一些大臣开始关注自己了罢。

下面,自己该主动出击去寻求机会,还是坐等那些还心存正直的大臣来召唤和拜访?

对此方应物两难了,若是主动出击,显得功利性太强,削弱了道德光彩;若是坐等别人主动,又心里没底,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正在犹豫不决时,会馆的黄掌柜急匆匆进来了,手持两个名帖,对方应物叫道:“前面有两人来找你!”

方应物大喜,真没想到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这下就不用自己为难了!不知是邹尚书还是谢状元?

接过名帖,方应物急忙去看,一封上面写着“御前锦衣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万”,另一封上面写着“礼部尚书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刘”。

这都什么玩意,盼了半天,盼来的两位全不是史书上的好人啊……方应物长长叹了一声,面色不是很好看。旁边方应石纳闷道:“用秋哥儿的话说,有人找是好事,为何叹息?”

“我只是感慨,这年头为什么朝中好人斗不过奸邪。就看这机敏程度,好人比奸邪辈差得太远了,难怪正不压邪!”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次真的很痛

五月底六月初的京城天气渐渐酷热,已经到了盛夏时节,不过却渐渐流传起充满正能量的忠臣孝子故事。

人性光辉十分灿烂,还伴随着慷慨激昂的热血诗句,闻之令人唏嘘。若非民心如此,杨家将岳家将也不会流传几百年而经久不衰。

“父亲报国恩,儿作忠魂补!”

“风吹枷锁满城香,簇簇争看新庶常!”

“报国从来惟忠烈,此身七尺只随方!”

“宋室忠臣死,方家是后身!”

其实对方应物而言,百姓感动不感动并非最重要的,朝廷大臣们有所感触就行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谓是煞费苦心,既不能太过火又不能太平淡。太过火,直接激怒皇帝不是好事,让别人反而心生反感更是坏菜;太平淡,就无法触动人心,那又有什么用?

所以,塑造忠臣孝子典型的过程中,拿捏分寸才是最难之处。像娄天化建议的当街嚎啕痛哭这种把戏,若不是能真心投入,一眼就会被京师官场的老油条们识破为做作。还不如时而淡淡的哀愁,时而突发的愤激比较自然,不会被人识破质疑。

却说这忠孝故事是流传了,但当事人方应物今天称病躲在房中,愁眉苦脸地看着两张请帖。

他没有料到,树起忠孝两字后,先招来的不是蜂蝶,却是苍蝇,对此实在有几分无可奈何。

如果要找什么话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上辈子时空倒是有一句很合适的名言:骑着白马来的不见得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

第一封名帖上的“御前锦衣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万”,便是独宠后宫万贵妃的弟弟万通,时任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还是实职的,不是带俸寄禄的虚官。

在方应物印象里,此人日后也升为了锦衣卫指挥使,一直干到成化天子驾崩,这才失去靠山,将位置让了出来。

万通万大人的名声不怎么样,和他两个兄弟一样,因为姐姐的缘故从底层骤然显贵,但市井无赖性格不改。当了锦衣卫官还是喜欢在市井厮混,各种敲诈勒索的烂事没有少干,江湖人称万二。

至于第二封名帖上的“礼部尚书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刘”,便是当朝三个内阁大学士中排名第三的刘吉,也是史上著名的纸糊三阁老之一。

一般史书讲究为尊者讳,做官做到了宰辅的地步,在史书里形象伟光正的居多。但史书上对这位刘吉刘阁老则是很不客气,评价就是尸位素餐、精于营私,他的名声尤其可见一斑。

刘吉的名声大约也就比当今首辅万安强一点,他比万安强就强在,还没有无耻到在给天子的奏疏里夹杂春宫,以此讨好天子的地步。

方应物知道,日后江湖中人给此公起了个名号叫刘棉花。为什么叫棉花,耐弹也,他这份耐力和厚度独步江湖,不空前也绝后。

在上辈子的史书上,刘棉花成化十一年进入内阁,一直干到了弘治五年,先后当了十八年宰辅。

弹指一挥十八年,任凭政坛风云如何激荡,任凭言官科道百般围攻弹劾谩骂,刘棉花却始终屹立不倒,巍然耸立在内阁笑傲群雄。

他的前辈商辂被迫辞职致仕,他毫发无伤;几年后与他同期的次辅刘珝倒了,他还是毫发无伤;十年后,与他同期的首辅万安倒了,他反而趁机当上了首辅。

特别是十年后新登基的天子非常讨厌刘吉,在这种状态下刘棉花还是稳稳地当了将近六年首辅。最后告老还乡,得了善终,死后追赠太师。

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但单纯从做官技术而言,这是绝顶高手。方应物身为先知般的穿越者,想起刘棉花的技术也只能自叹不如。

从历史遐想里脱离出来,单看这两份名帖,如果说刘棉花召见,方应物还可以理解。怎么说都是读书人一脉,虽然身份差得很远,但却同属士人阶层的。

但锦衣卫指挥同知万通万大人的召见,则让方应物莫名其妙,完全摸不到头脑。

万通是皇亲国戚,比皇后家势力还大的国舅,职位上又是挂靠武官的,秉性气质上与自己几乎没有交集,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平白无故的召见他,是为的什么?

当然,最让方应物郁闷的还是,还有点名声的人以及潜力无穷的正派小生们按兵不动,却先招来了两个不怎么正面的人物。

细想也不奇怪,奸猾小人在捕风捉影、投机取巧方面确实要比大多数正人君子灵敏得多。

换句话说,面对同一个人时,正人君子考虑很多,比如此人是不是同道,值不值得往来。但奸猾小人则完全不用顾虑,只要有利,就可以下手拉拢。

事已至此,方应物也只能面对现实了,见还是要见的,不去拜见就是平白得罪人。这两个人都是明天召见他,不过刘阁老约了午后,万指挥约了晚上。

打定了主意,方应物也就不装病了,又去通政司和锦衣卫衙署大门外转了一圈,傍晚回来休息,为明天两个会面养精蓄锐。

闲话不提,次日方应物上午便到了西城刘阁老宅邸附近,然后找了间茶铺乘凉。一直过了正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方应物又起身前往刘府。

这样做的好处是,避免在正午阳光下长时间赶路,导致精神萎靡或者形象不佳。

到了刘吉宅邸,因为阁老事前吩咐过门官,所以方应物很顺利的就被带着向后院书房走去。

刘棉花刘阁老今年不过五十出头,以岁数而言,算是很年轻的大学士了。他当年在科场也不是善茬,二十三四岁就中了进士,然后选中庶吉士,从翰林院一路升到入阁。

方应物见到刘吉,暗中打量过,见他眉目很细,眼珠不大但却很有神采,脸型很尖,胡须较为稀疏。

作为与商相公、王恕打过交道,并在汪厂督手底下走过一遭的人,方应物也算有所历练了。

这次他见到阁老大学士,倒也不慌乱紧张。不疾不徐地行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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