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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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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热,刺入贯高肢体,可怜贯高不堪忍受,晕过数次,甚至身无完肤,九死一生,仍然不改前言。廷尉也弄得没法,只好把高系狱,从缓定谳。可巧鲁元公主,为了丈夫被逮,急往长安,谒见母后,涕泣求援。吕后也忙至洛阳,见了高祖,力为张敖辩诬,且说他身为帝婿,不应再为逆谋。高祖尚发怒道:“张敖若得据天下,难道尚少汝一个女儿。”

吕后见话不投机,未便再请,但遣人往问廷尉。廷尉据实陈明,且即将屡次审讯情形,详奏高祖。高祖也不禁失声道:“好一个壮士!始终不肯改言。”口中虽这般说,心下尚不能无疑,乃遍问群臣,何人与贯高相识?中大夫泄公应声道:“臣与贯高同邑,也曾相识,高素尚名义,不轻然诺,却是一个志士。”高祖道:“汝既识得贯高,可即至狱中探视,问明隐情,究竟赵王是否同谋?”泄公应命,持节入狱。狱吏见了符节,始敢放入。行至竹床相近,才见贯高奄卧床上,已是遍体鳞伤,不忍逼视。可谓黑暗地狱。因轻轻的唤了数声,贯高听着,方开眼仰视道:“君莫非就是泄公么?”泄公答声称是。贯高便欲起坐,可奈身子不能动弹,未免呻吟。泄公仍叫他卧着,婉言慰问,欢若平生。及说到谋逆一案,方出言探问道:“汝何必硬保赵王,自受此苦?”贯高张目道:“君言错了!人生世上,那一个不爱父母,恋妻子,今我自认首谋,必致三族连坐,难道我痴呆至此?为了赵王一人,甘送三族性命?不过赵王实未同谋,如何将他扳入,我宁灭族,不愿诬王。”泄公乃依言返报,高祖才信张敖无罪,赦令出狱。且复语泄公道:“贯高至死,且不肯诬及张王,却是难得,汝可再往狱中,传报张王已经释出,连他也要赦罪了。”于是泄公复至狱中,传述谕旨。贯高跃然起床道:“我王果已释出么!”泄公道:“主上有命,不止释放张王,还说足下忠信过人,亦当赦罪。”贯高长叹道:“我所以拚着一身,忍死须臾,无非欲为张王白冤。今王已出狱,我得尽责,死亦何恨!况我为人臣,已受篡逆的恶名,还有何颜再事主上?就使主上怜我,我难道不知自愧么?”说罢,扼吭竟死。小子有诗咏道:

一身行事一身当,拚死才能释赵王。

我为古人留断语,直情使气总粗狂!

泄公见贯高自尽,施救无及,乃回去复命。欲知高祖如何措置,且至下回说明。

观汉高之言动,纯是粗豪气象,未央宫之侍宴上皇,尚欲与仲兄比赛长短,追驳父语,非所谓得意忘言欤?鲁元公主,已字张敖,乃欲转嫁匈奴,其谬尤甚。帝王驭夷,叛则讨之,服则舍之,从未闻有与结婚姻者,刘敬之议,不值一辩,况鲁元之先已字人乎?本回叙鲁元公主事,先字后嫁,最近人情。否则鲁元已为赵王后,夺人妻以嫁匈奴,就使高祖刘敬,愚鲁寡识,亦不至此。彼贯高等之谋弑高祖,亦由高祖之嫚骂而来。谋泄被逮,宁灭族而不忍诬王,高之小信,似属可取。然弑主何事,而敢行乎?高祖之欲赦贯高,总不脱一粗豪之习。史称其豁达大度,大度者果若是乎?

第三十七回 议废立周昌争储 讨乱贼陈豨败走

却说高祖闻贯高自尽,甚是叹惜。又闻有几个赵王家奴,一同随来,也是不怕死的好汉,当即一体召见,共计有十余人,统是气宇轩昂,不同凡俗。就中有田叔孟舒,应对敏捷,说起赵王冤情,真是慷慨淋漓,声随泪下。廷臣或从旁诘难,都被他据理申辩,驳得反舌无声。高祖瞧他词辩滔滔,料非庸士,遂尽拜为郡守,及诸侯王中的国相。田叔孟舒等谢恩而去。高祖乃与吕后同返长安,连张敖亦令随行。既至都中,降封敖为宣平侯,移封代王如意为赵王,即将代地并入赵国,使代相陈豨守代,另任御史大夫周昌为赵相。如意封代王,陈豨为代相,均见前回。周昌系沛县人,就是前御史大夫周苛从弟。苛殉难荥阳,见前文。高祖令昌继领兄职,加封汾阴侯。见三十四回。昌素病口吃,不善措词,惟性独强直,遇事敢言,就使一时不能尽说,挣得头面通红,也必要徐申己意,不肯含糊,所以萧曹等均目为诤臣,就是高祖也称为正直,怕他三分。

一日,昌有事入陈,趋至内殿,即闻有男女嬉笑声,凝神一瞧,遥见高祖上坐,怀中揽着一位美人儿,调情取乐,那美人儿就是专宠后宫的戚姬,昌连忙掉转了头,向外返走。不意已被高祖窥见,撇了戚姬,赶出殿门,高呼周昌。昌不便再行,重复转身跪谒,高祖趁势展开两足,骑住昌项,成何体统?且俯首问昌道:“汝既来复去,想是不愿与朕讲话,究竟看朕为何等君主呢?”昌仰面睁看高祖,把嘴唇乱动片刻,激出了一句话说道:“陛下好似桀纣哩!”应有此说。高祖听了,不觉大笑,就将足移下,放他起来。昌乃将他事奏毕,扬长自去。

惟高祖溺爱戚姬,已成癖性,虽然敬惮周昌,哪里能把床第爱情,移减下去?况且戚姬貌赛西施,技同弄玉,能弹能唱,能歌能舞,又兼知书识字,信口成腔,当时有“出塞”“入塞”“望妇”等曲,一经戚姬度入娇喉,抑扬宛转,真个销魂,叫高祖如何不爱?如何不宠?高祖常出居洛阳,必令戚姬相随。入宫见嫉,掩袖工啼,本是妇女习态,不足为怪。因高祖素性渔色,那得不堕入迷团!古今若干英雄,多不能打破此关。戚姬既得专宠,便怀着夺嫡的思想,日夜在高祖前颦眉泪眼,求立子如意为太子。高祖不免心动,且因太子盈秉性柔弱,不若如意聪明,与己相类,索性趁早废立,既可安慰爱姬,复可保全国祚。只吕后随时防着,但恐太子被废,几视戚姬母子,似眼中钉。无如色衰爱弛,势隔情疏,戚姬时常伴驾,吕后与太子盈每岁留居长安,咫尺天涯,总不敌戚姬的亲媚,所以储君位置,暗致动摇。会值如意改封,年已十龄,高祖欲令他就国,惊得戚姬神色仓皇,慌忙向高祖跪下,未语先泣,扑簌簌的泪珠儿,不知堕落几许!高祖已窥透芳心,便婉语戚姬道:“汝莫非为了如意么?我本思立为太子,只是废长立幼,终觉名义未顺,只好从长计议罢!”那知戚姬听了此言,索性号哭失声,宛转娇啼,不胜悲楚。高祖又怜又悯,不由的脱口道:“算了罢!我就立如意为太子便了。”

翌日临朝,召集群臣,提出废立太子的问题,群巨统皆惊骇,黑压压的跪在一地,同声力争,无非说是立嫡以长,古今通例,且东宫册立有年,并无过失,如何无端废立,请陛下慎重云云。高祖不肯遽从,顾令词臣草诏,蓦听得一声大呼道:“不可!不……不可!”高祖瞧着,乃是口吃的周昌,便问道:“汝只说不可两字,究竟是何道理?”昌越加情急,越觉说不出口,面上忽青忽紫,好一歇才挣出数语道:“臣口不能言,但期期知不可行。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高祖看昌如此情形,忍不住大笑起来,就是满朝大臣,听他说出两个期期,也为暗笑不置。究竟期期二字是甚么解,楚人谓极为綦,昌又口吃,读綦如期,并连说期期,倒反引起高祖欢肠,笑了数声,退朝罢议。群臣都起身退归,昌亦趋出,殿外遇着宫监,说是奉皇后命,延入东厢,昌不得不随他同去。既至东厢门内,见吕后已经立候,正要上前行礼,不料吕后突然跪下,急得昌脚忙手乱,慌忙屈膝俯伏,但听吕后娇声道:“周君请起,我感君保全太子,所以敬谢。”未免过礼,即此可见妇人心性。昌答道:“为公不为私,怎敢当此大礼?”吕后道:“今日若非君力争,太子恐已被废了。”说毕乃起,昌亦起辞,随即自去。看官阅此:应知吕后日日关心,早在殿厢伺着,窃听朝廷会议,因闻周昌力争,才得罢议,不由的感激非常,虽至五体投地,也是甘心了。

惟高祖退朝以后,戚姬大失所望,免不得又来絮聒。高祖道:“朝臣无一赞成,就使改立,如意也不能安,我劝汝从长计议,便是为此。”戚姬泣语道:“妾并非定欲废长立幼,但妾母子的性命,悬诸皇后手中,总望陛下曲为保全!”高祖道:“我自当慢慢设法,决不使汝母子吃亏。”戚姬无奈,只好收泪,耐心待着,高祖沈吟了好几日,未得良谋,每当愁闷无聊,惟与戚姬相对悲歌,唏嘘欲绝。家事难于国事。

掌玺御史赵尧,年少多智,揣知高祖隐情,乘间入问道:“陛下每日不乐,想是因赵王年少,戚夫人与皇后有隙,恐万岁千秋以后,赵王将不能自全么?”高祖道:“我正虑此事,苦无良法。”赵尧道:“陛下何不为赵王择一良相,但教为皇后太子及内外群臣素来所敬畏的大员,简放出去,保护赵王,就可无虞。”高祖道:“我亦尝作是想,惟群臣中何人胜任。”尧又道:“无过御史大夫周昌。”高祖极口称善。便召周昌入见,令为赵相,且与语道:“此总当劳公一行。”昌泫然流涕道:“臣自陛下起兵,便即相从,奈何中道弃臣,乃使臣出为赵相呢?”明知赵相难为,故有此设词。高祖道:“我亦知令君相赵,迹类左迁,当时尊右卑左,故谓贬秩为左迁。但私忧赵王,除公无可为相,只好屈公一行,愿公勿辞?”昌不得已受了此命,遂奉赵王如意,陛辞出都。如意与戚姬话别,戚姬又洒了许多珠泪,不消细说。屡次下泪,总是不祥之兆。惟御史大夫一缺,尚未另授,所遗印绶,经高祖摩弄多时,自言自语道:“这印绶当属何人?”已而旁顾左右,正值赵尧侍侧,乃熟视良久。又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莫若赵尧为御史大夫。”尧本为掌玺御史,应属御史大夫管辖。赵人方与公,尝语御史大夫周昌道:“赵尧虽尚少年,乃是奇士,君当另眼相看,他日必代君位。”昌冷笑道:“尧不过一刀笔吏,何能至此!”及昌赴赵国,尧竟继昌后任。

昌得知消息,才佩服方与公的先见,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汉高祖十年七月,太上皇病逝,安葬栎阳北原。栎阳与新丰毗连,太上皇乐居新丰,视若故乡。见三十四回。故高祖徙都长安,太上皇不过偶然一至,未闻久留。就是得病时候,尚在新丰,高祖闻信往视,才得将他移入栎阳宫,未几病剧去世,就在栎阳宫治丧。皇考升遐,当然有一番热闹,王侯将相,都来会葬,独代相陈豨不至。及奉棺告窆,特就陵寝旁建置一城,取名万年,设吏监守。高祖养亲的典礼,从此告终。此事原不能略去。

葬事才毕,赵相周昌,乘便进谒,说有机密事求见。高祖不知何因,忙即召入。昌行过了礼,屏人启奏道:“代相陈豨,私交宾客,拥有强兵,臣恐他暗中谋变,故特据实奏闻。”高祖愕然道:“陈豨不来会葬,果想谋反么?汝速回赵坚守,我当差人密查;若果有此事,我即引兵亲征,谅豨也无能为呢!”周昌领命去讫,高祖即遣人赴代,实行查办。豨本宛朐人氏,前从高祖入关,累著战功,得封阳夏侯,授为代相。代地北近匈奴,高祖令他往镇,原是格外倚任的意思。豨与淮阴侯韩信友善,且前日也随信出征,联为至交。当受命赴代时,曾至韩信处辞行,信挈住豨手,引入内廷,屏去左右,独与豨步立庭中,仰天叹息道:“我与君交好有年,今有一言相告,未知君愿闻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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