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14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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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纯死后,经全体幕僚和军界同袍,并家属代表,大开善后会议。到了次日午后,便是民国九年十月十二日,省长以下各官,和省议会的议长、议员、地方士绅,不下数百人,得了信息,陆续晋署探问,当由齐帮办会同何参谋长、齐省长,暨家属人等,公同发表李纯遗书并电报等,共计五件,兹为照录于下:
(一)致齐省长耀琳、齐帮办燮元
纯为病魔所迫,苦不堪言,两月以来,不能理事,贻误良多,负疚曷极。求愈无期,请假不准,卧视误大局,误苏省,恨己恨天,徒唤奈何。一生英名,为此病魔失尽,时有疑李督患梅毒,不能治愈,痛苦万状,而出于自杀者,即从遗书中屡言病魔,推想出来,其实于情理不合。尤为恨事。以天良论,情非得已,终实愧对人民,不得已以身谢国家,谢苏人,虽后世指为误国亡身罪人,问天良,求心安。至一生为军人,道德如何,其是非以待后人公评。事出甘心,故留此书,以免误会,而作纪念耳。李纯遗书。九年十月十日。
(二)致全国各界
和平统一,寸效未见。杀纯一身,爱国爱民,素愿皆空。求同胞勿事权利,救我将亡国家,纯在九泉,亦含笑感激也。李纯留别。十月十一日。
(三)关于身后的希望
纯今死矣,求死而死,死何足怨?但有四桩大事,应得预先声叙明白:(一)代江浙两省人民,叩求卢督军子嘉大哥,维持苏浙两省治安,泉下感恩。(二)代苏省人民,叩求齐省长,望以地方公安为重,候新任王省长到时,再行卸职。(三)苏皖赣三省巡阅使一职,并未受命,叩请中央另简贤能,以免遗误。(四)江苏督军职务,以齐帮办燮元代理,恳候中央特简实授,以维全省军务,而保地方治安。叩请齐省长、齐帮办及全体军政两界周知。李纯叩。十月十一日。
(四)致齐帮办及皖张督军
新安武军归皖督张文生管辖,其饷项照章径向部领,如十月十一日恐领不及,由本署军需课,代借拨二十万元接济,以维军心,而安地方。关于皖省,可告无罪。此致皖张督军、苏齐帮办查照办理。十月十一日。
(五)处分家事遗嘱致伊弟李桂山中将
桂山二弟手足:兄为病魔,苦不堪言,常此误国误民,心实不安,故出此下策,以谢国人,以免英名丧尽,而留后人纪念。兹有数言,挥泪相嘱:(一)兄为官二十余年,廉洁自持,始终如一,祖遗财产及兄一生所得薪公,并实业经营所得,不过二百数十万元,存款以四分之一捐施直隶灾赈,以减兄罪,以四分之一捐助南开大学永久基本金,以作纪念。其余半数,作为嫂弟合家养活之费。钱不可多留,须给后人造福。(二)大嫂贤德,望弟优为待遇,勿忘兄言。(三)二嫂酌给养活费,归娘家终养。(四)小妾四人,每人给洋二千元,交娘家另行改嫁,不可久留,损兄英名。(五)所有家内一切,均属弟妥为管理,郭桐轩为人忠厚,托管一切,决不误事。(六)爱身为主,持家须有条理,尤宜简朴,切嘱切嘱。兄纯挥泪留别。九年十月九日。
列公看了这几封遗书,须要明白,李纯死后,韩副官一人一手,怎么作得出如此长篇文章?当然这都是一班有关系的大人先生,禀承齐帮办意旨,在事后编撰出来的,这是无庸疑议的了。雪亮。再则其中还有许多说话,或和昨夜燮元所说不同,或竟为燮元所未曾道及,那也是斟酌情形,临时增改而成,本来难逃明眼人的洞鉴。入情入理。只有一桩,不能不替他下一个注脚,原来李纯的三省巡阅,本是自己向中央要索而得,后因江西督军陈光远,有“宁隶鄂省,不附李纯”的宣言,皖省张文生也有反抗李纯的表示,因此迟迟疑疑,未敢就职;而且也是李纯满口厌世的主要原因。现在李纯既死,论资格物望,和军队实力,除了齐帮办,无第二人。燮元当李纯初死之时,就对众宣称:“李大帅委他暂摄巡督两篆,并有电恳中央予以实授”的说话,但这是他一时的野心,想由师长帮办的衔头,一跃而为督军兼巡阅,真可谓志大言夸,而不顾利害的蠢主意。贪多嚼勿烂。
岂知李纯死耗发表之后,燮元虽持李纯遗言为升官的利器,而外面空气却十分紧张。不但把李纯遗嘱置之不理,并且还想趁此机会,要求废督,东也开会,西也集议,纷纷攘攘的,电请中央,大有不达目的不休之势。只这半天工夫,就接得许多不好的消息。齐燮元志在进取,已非朝夕,自然处处周备,着着设防。各方面消息,都是非常灵速,一边稍有风声,他这里也早得了报告。这时外面情形,尤其在他特别注意之中,更加多派侦探,四处八方的秘密探访,所以一到午前,就得了许多报告。燮元这才晓得出位之思,过分之望,是靠不住的。全国野心家听者!这才赶紧设法,先把遗嘱中代理巡阅一事,一笔勾销,却专从督军入手,待到根深蒂固,脚步站稳,然后再作进一步的计划。这是他心中的盘算,至于对外一方面,自己先实行代握军篆,并为见好邻封起见,赶紧把新安武军的军饷,尽先借拨;同时怕同事中尚有不服,趁着李纯治丧机会,施出全副拉拢手腕,和他们联络得如兄如弟,莫逆异常。
这时江苏共有七镇守使,论资格,也有比燮元更老的,但燮元新和直派联络,得了帮办位置,又加了上将衔,老实说一句,分明就是一个副督军,正死副继,自是正理。而且近水楼台,措置早妥,别人未必弄得过他。加以中央接到电报,已准李纯遗言,复电令燮元代理督军,有此许多原因,同时燮元又卑词甘言,转相俯就,大家也就没有法子,只好忍着一口气,尊他一声齐督军罢了。燮元得此机会,中心欣悦,不言可知,所不安者,只怕自己毛羽未丰,中央不肯实授。却不知中央对于此事,亦正煞费踌躇,当时为安靖地方,维持秩序起见,虽已电令燮元代理督军,同时苏人争请废督,甚嚣尘上,这等人民意思,原不在政府心目之中,所最难的,倒是一般有苏督希望的人,好似群犬争骨,哄然而起。十年来省政易人,未有不生骚扰者,中央威信失堕,此亦一大原因。有主张靳总理云鹏南下督苏,仍兼三省巡阅,而以周士模组阁,无奈老靳本人,并不十分愿意,此时全国军政大权,非曹即张,总统不过伴食而已,还是云鹏因和双方有亲戚关系,曹、张都还给一点面子,他说要做,别人果然不能侵夺,他如不愿,别人自更不能勉强。于是舍而求次,则有王士珍、王占元、吴佩孚、陈光远等,论资格以王士珍为最老,论实力以吴佩孚为最盛。占元、光远,各有地盘,亦非志在必得。王士珍老成稳健,不肯再居炉火,做人傀儡,所以数人之中,仍以吴佩孚一人,最为有望。可巧吴佩孚,此时正因奉张气焰日盛,心不能平,且自皖直开战,直方竭全力以相扑,奉军不过调遣偏师,遥为声援,而所得军实,反比直方为多,尤其使他愤恨,这还关于公事方面。最令佩孚难堪的,因前在保定会议,佩孚自恃资格才力,足以代表曹锟,侃侃争论,旁若无人,张作霖几乎为他窘住,因仿着《三国演义》袁术叱关羽的样儿,说他:“人微言轻,不配多讲。”佩孚心高气傲,哪里耐得这等恶气?终因自己的主帅曹三爷,正在竭意和他交欢时候,不得不作投鼠忌器之想,暂把一口恶气,硬硬的咽了下去。但是这等怨毒,深印心胸,再也无法消灭。民国以来,许多战事,总因权利意气而起。所以直皖战后,他就着着布置,作直奉战争的预备。此番苏督缺出,明知齐燮元蓄志图谋,决不肯拱手让人,好在他十分知趣,自代理督军令下,即暗中派人,刻意交欢曹、吴。佩孚一想,彼既降心相从,也落得收他作个东南膀臂,因此索性做个好人,反替燮元竭力保荐。于是齐燮元苏督一席,才算完全到手,而苏省地域,也从此正式隶入直派。后来北方多少风云,每与苏、浙战事相间而生,互有关系,实也滥觞于此呢。如今将陆军部呈复总统,对于李纯的抚恤办法,录在下面:
为英威上将军在任身故,遵令议恤事。本年十月十五日,奉大总统令开上将军苏皖赣巡阅使兼江苏督军勋一位陆军上将李纯,奠定东南,勋勤夙著,比年邦家多难,该巡阅使坐镇江表,才略昭宣,群流翕洽,而于和平统一之大计,尤能多方赞导,悉力筹维。干国匡时,声施益懋。前以感疾日剧,屡电请假调理,只以时事艰难,东南大局,赖其主持,谕令在署医治,力疾视事,方冀调摄就痊,长资倚畀。乃本日据齐耀琳、齐燮元电呈:“该巡阅使两月以来,卧病奄缠,每以时局纠纷,统一未成,平时述及,声泪俱下,近更疚忧愧恨,神经时复错乱。本月十一日,忽于卧室,用手枪自击,伤及右胁乳下,不及疗治,登时出缺。手写遗书,缕述爱国爱民素愿莫酬,不得已以身谢国,惓惓于苏省之治安,国家之统一,筹虑周密,语不及私。”披览之余,曷胜震悼!该故巡阅使年力未衰,猷为正远,乃以焦忧大局,报国捐躯,枉失长城,实为国家痛惜。着派齐耀琳即日前往致祭,给予治丧营葬费一万元,所有该故使身后事宜,着齐燮元、齐耀琳督饬所属,妥为办理。灵柩回籍时,沿途地方官,一体照料。生平政绩,宣付国史立传,并候特制碑文,刊立墓道,以彰殊绩。仍交陆军部照上将例从优议恤,用示笃念勋劳之至意。此令。等因。奉此,查本部历办成案,凡遇勋勤夙著,在职身故之员,均查照陆军平时恤赏暂行简章,分别给恤。此次英威上将军苏皖赣巡阅使江苏督军李纯,为国捐躯,业经奉令给与各项恤典在案,拟请从优依恤章第三条第四项之规定,按恤赏表第二号陆军上将因公殒命例,给予一次恤金七百元,遗族年抚金四百五十元,以三年为止,用彰荩绩。是否有当?
理合具文呈复,伏乞,鉴核施行。谨呈。
呈文上去,当于九月二十八日奉批:
呈悉。准如所拟给恤。此令。
苏事至此暂且搁起,先谈西南方面的事情。看官们总该记得,中央因求南北统一,曾派李纯为议和总代表,虽然旷日久持,毫无成绩,不过李纯为人,颇有长厚之名,对于南北两方,都还能够接近,有这么一个缓冲人物,又巧处在南北之中,一般人心理上,总还觉得南北有些微可和的希望。再则南北如此久持,既非国家之福,究竟当轴方面,也觉不甚相宜,双方面子上,尽是说的官话,暗地里谁不愿对方稍肯让价,这注统一国家的大生意,民国十年来全做的蚀本生意。就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两方和议,尽管不成,而李纯之见重于双方,却是不可掩的事实。如今李纯既死,失了和议中心,南北政府,都觉从此更难接近,未免互存可惜之意,这倒是李纯死后的一种真实风光呢。
却说西南政府自两李内变,滇桂失和,军政府的内幕,也和北方政府一般,但具虚名,毫无实际。军政府总裁岑春煊,虽有整顿之心,无奈权不在手,亦只有镇日躲在大沙头的农林试验场中,做他命令不出府门的总裁,得了空,向一班幕僚们,发几句牢骚话儿罢了。可怜。至于莫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