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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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层心思却不愿对纳兰述说,这个外表随意潇洒的家伙,骨子里其实大男子主义得很,她这么一说,他必然大包大揽说要一生保护她,可她怎么能指望他人一生保护?纳兰述身边难道就没有危机风险?这世间的路,真要想好好走下去,从来只有靠自己。
“先留着吧。”她笑道,“其实书本无知,能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关键看用的人干净不干净而已。给沈梦沉,自然是助纣为虐;给别人,或可以济世救人。”
“你是想给柳杏林吗?也好,只是自己万万不可去学。”纳兰述觉得拿去给柳杏林也好,那爱医如命的家伙有了这东西,八成得没日没夜钻研,也就少在君珂身上花心思。
君珂笑而不语,纳兰述注视她,神情有点古怪,他想起和君珂失散后几次遇见她,她都是和柳杏林在一起,他也隐约听说了君珂大闹柳家那事,好笑之余不禁也有些吃味——两人似乎情谊不错啊,这丫头为柳杏林悍然劈门,却坚持和他擦肩而过数次不认,可真有良心。
君珂转开眼,将《毒经》收起,纳兰述脸上那表情,似乎可以和某种叫做“吃醋”的东西挂上钩,她却不愿深想——王府寝殿誓言犹在耳,那位尊贵而厉害的王妃还在那寝宫里遥遥远观着她唯一的爱子,只要成王府在,只要那位母亲在,纳兰述就算有点什么想法,也永不可能。
何况……君珂自嘲地摸摸脸——你就算恢复容貌,也不是绝色,成王府二等丫鬟保不准都比你美貌些,郡王爷目前对你有兴趣,一是因为相携逃亡的救命之恩,二是因为你有和大燕女子不同的新鲜处,但恩情会日渐淡薄,新鲜会走向老旧,到得头来,他恍然大悟,你要如何面对那般曲终人散的尴尬?
感情从来是不能和恩情混杂在一起的,热恋的时候会不去区分,一旦情感进入平稳期,在生活中逐渐冷却,终有一日会发现,原来那不是爱。
君珂不想等到那时候再来面对醍醐灌顶追悔莫及。
若要爱,必得纯粹真爱,她不要任何其余因素,混杂其中,降低了爱情的纯度。
君珂深深吸一口气——古代的风光还是很纯净的,古代的空气还是很好的,古代的爱情却是不可幻想的,这乱世、阴谋、王权、争夺,不是她这别有心思的异世人能搅合得起的,她还想活长点,她还想找到三人组,她想和那三个人开个超级医馆,她透视病情文臻灭杀细菌景横波瞬移药包太史阑一摸骨愈……未来很美好,在抵达美好未来之前,别找死。
“走吧。”她忽然便失去了再翻弄沈梦沉卧房的兴趣,悻悻然转身。
纳兰述默然立在原地,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神在君珂转身瞬间黯了黯,君珂的心意虽然没有写在脸上,但出身皇族历经人心浮沉的纳兰述如何看不出?
她微笑的眼神隔在云外,她的避让就是拒绝,她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乃至放弃女子最珍视的容貌,却未必愿意将自己全部投入他的生活。
不过……没关系。
你若不愿进入我的生活,我便努力怀拥这全部天地,让你无论走到哪里,最终都走进我的怀里。
纳兰述微笑,立得笔直,风从廊间过,携三秋桂子香气,在乌鬓少年流水般的黑发间盘旋,他垂下的眼睫沉沉如梦,载了这秋色烟光里所有难言的心事,站立的姿态却如奢靡华堂里一株玉树,琳琅耀目,光艳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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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此刻都沉默,揣着战利品向外走,君珂有点恍惚,刚走了没两步,身子忽然被纳兰述重重一拉,她愕然回首,纳兰述却没有解释,一把将她拖回了室内。
君珂心中一跳——定是沈梦沉回来了!
纳兰述心中暗骂尧羽卫这回怎么这么废物,人都到面前了怎么都没打个信号?一伸手揽住君珂的腰,无声无息飞上承尘,天窗原本就开着,幺鸡已经窜了上去,戚真思懒洋洋露出半张脸,等着接应。
底下吱呀一声,门开了,一进门就是腾腾的雾气,两个丫鬟吃力地抬着一桶水进来,看见室内一片混乱,瞠目结舌,赶紧放下水,慌乱地一阵收拾。
纳兰述趁着这一阵乱,将君珂放在了承尘上,他想将君珂先托上去,君珂却不肯——怕裙子走光,纳兰述只好自己先上去,伸手下来接她。
两人手正要碰上,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沈梦沉,立在门口,衣袍委地,腾腾的雾气里看不出容颜神情,两个丫鬟慌忙请罪,扯了个理由说刚刚想晒衣,不小心弄翻箱笼,沈梦沉随意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那丫鬟出门前又小心翼翼地道:“相爷,热水已经打来,半个时辰后应该正好放温。您可需要……”
“出去。”沈梦沉的声音不辨喜怒,那俩个丫鬟却激灵灵打个寒战,连忙告退,君珂皱眉,心想不会狗血地碰上了沈某人要洗澡吧?不过没关系,姑娘我没兴趣长针眼,我马上就要走了。
她轻轻站起,底下沈梦沉没有抬头,果然开始宽衣,掐金线杏色锦袍悠悠落地,袖子里骨碌碌滚出一个东西。
君珂眼神突然一变。
那是个精致小瓶,沈梦沉身上,是不是就这么唯一一个瓶子?
她虽然拿走了沈梦沉全部的窖藏,但也担心,沈梦沉这个缺德的,真的会把属于她的解药只放在身上,那她来一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看见这个小瓶,更验证了她的担心。
君珂站起的身形,缓缓坐了下去。
上头纳兰述一看便已明白她的心思,顿时大急,连连手势示意她不要冒险,需要取解药,他去。
君珂的手指却已经从他努力伸下的手掌中慢慢滑开,纳兰述立即伸手去抓,已经抓了个空。
他二话不说要跳下来,被戚真思从后面紧紧抓住。
纳兰述冷冷回首,素来清波明漾的眼神此刻煞气生冰,戚真思凛然不惧,手指抓得更紧。
两人在屋瓦上头打官司,君珂已经顺着承尘下的柱子,慢慢无声地滑了下去。
底下。
热气弥漫,水桶就在榻前,也不怕热气弄湿了被褥,沈梦沉似乎并不打算洗澡,他缓缓上榻,手一撒,一点什么东西进入热水之中,散发开一点特别的气味,随即他面对热气蒸腾的澡桶坐好。
君珂捂着鼻子,滑下柱子,悄悄接近被他扔在椅子上的外袍。
沈梦沉盘膝坐定,忽然开始脱衣。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美人杀机
此时屋上屋下,如同演出一场三段式默剧。
屋顶上纳兰述和戚真思在无声争执,打着手底官司,戚真思一探头看见底下脱衣风景,眼睛一亮,一边把脑袋探进来仔细看,一边顺手就捂住了纳兰述的眼睛。
纳兰述狠狠地将她的手拉下——搞错没?你是女人还是我是女人?
他探头对下看,经戚真思这么一打岔,现在君珂已经接近沈梦沉,他不能再贸然发出任何动静,否则一旦动手,他距离君珂比沈梦沉远,可能会导致君珂陷入危险。
柱子中段爬着君珂,她倒没注意到袅袅雾气里的风景,心思全在那落在椅子上的衣服上,她并不敢叫幺鸡下来叼瓶子,幺鸡体型日大,气味浓重,未必瞒得过沈梦沉的鼻子。
底下榻前坐着沈梦沉,对着热气蒸腾的水,慢慢地脱着衣服。
君珂滑下柱子,无声无息脱掉鞋子,只穿着袜子,蹑足向那椅子接近,无意间一抬头——
两个眼珠如鸡卵,一行鼻血下人中。
斜对面,升腾的水雾缭绕在深红镶金铺彩绣的半掩帷幕间,似九重宫阙,烟气悠悠,若隐若现的烟气里,有人正解轻衣,去犀带,外袍、腰带、深衣……去了这重重云裹,现那碧海深处明月生晕,水汽淡白莹润,肌肤却更胜一筹,像深海里凝聚了万年海气精华的珍珠,温光华美,而半掩烟气里的上半身线条紧致,有练武人的饱满弹性,也有属于贵介公子的矜贵精美,力与美的协调呼应,每缕曲线起伏都像在无言诉说一个诱惑的邀请。
他只解了半身衣裳,亵衣松松地堆在腰间,紧束的腰画人间流畅曲线,底下再不可见,然而这半裸的风情,尤胜直白袒露,只那么淡淡一眼,便叫人心跳无边。
君珂现代那世虽然一直被关在研究所,可是便利的现代资讯也没少让她欣赏优秀男性人体直白性展览,被那些或凶猛或精美的体型撩拨得鼻血狂流内心嗷嗷乱叫抱着被子翻滚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自以为早已阅遍人间美色,不想到得这异世来,眼福更甚,一个比一个颠覆她引以为傲的定力,一眼瞥过去,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是不是原生态的美男们,要比那些人工打造出来的花样男子们底子更好?
虽然无比憎恨沈梦沉,但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能让沈梦沉吃亏的事,君珂都是乐意干的,让他不自知地被看光自然也在此列。
于是便多瞥了一眼。
于是突然发觉不对。
水汽有点散开,露出沈梦沉的胸口,白皙如雪锦的肌肤上,赫然一线深红,长约数寸,色泽鲜艳,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鲜红的玉饰,仔细看才发觉那是肌肤本身的颜色。
而沈梦沉,正是将胸口对着那升腾雾气的药水,眼看着那雾气里渐渐带了淡青的颜色,而胸口的鲜红却似乎渐渐褪了几分。
沈梦沉闭目入定,脸色微白,鬓角细汗盈盈生光,似乎十分专注,正在紧要关头。
这是在疗伤,还是练什么古怪武功?君珂不知答案,却知道此刻是大好机会,一溜烟过去,抓起了落地的药瓶。
天窗开着一线,探出纳兰述的脸,他当然看见底下景致,还看见君珂对着沈梦沉看了一眼又一眼,此刻眼神颇有些阴沉——小珂儿,这爱好不好!
“哎哟喂,吃醋了?”戚真思低低在他耳边传音调笑,“我看这是好事儿,她喜欢看,你也可以脱呀,我的郡王爷,你身材可比沈梦沉好多了,小时候我还摸……”
纳兰述回首、微笑、伸手,似乎要亲切地摸她的头,指缝间寒光一闪。
戚真思错身、弯腰、摆头,十分有眼力地摆脱主子的阴险杀手……
纳兰述一击不中就收回手,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眯着眼打量下方的沈梦沉,眼神里杀机一闪而过。
戚真思和他从小玩到大,虽说平时散漫不拘,但关键时刻的默契和责任从来不缺,看他眼神便知道他想什么,立即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纳兰述回首,眼神不怒自威。
戚真思正色摇头。
“沈梦沉似乎在练什么邪功,或者受了伤,此时正是杀他大好时机。”
“不可,此人狡猾,谨防有诈,而且以冀北王府立场,万不可动手杀朝廷右相。”
“我不杀他,他未必放得过我冀北,朝廷势弱,诸藩势大,沈梦沉阴鸷狡猾,焉知没有动冀北心思?”
“冀北是天下第一藩,离燕京最近,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就算动藩王,也该从小藩动起,断不该贸然先动冀北!”
“世事有常理却无常规,沈梦沉参与我冀北王府夺嫡事,已证实居心叵测,可杀错,不可放过!”
“一旦杀错,便是滔天大祸!”
两人眼神来往,一场唇枪舌剑,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纳兰述无声冷哼,不予理睬,转头就要下去,戚真思心知这位主子看似好说话,真正决心下了也是心如铁石,心中一急,不由也冷笑一声,悍然往天窗上一躺。
——你想下去?行,捅我个对心穿,从我尸体的透明窟窿里过去!
纳兰述眼神一冷,手腕一掣,一柄精光四射的奇形短剑已经从他袖子里滑出,寒芒耀射,正对着戚真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