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第4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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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认出那男子是她的云雷首领,那个刀疤少年姜辉,在她离开后,姜辉自然是云雷的统领。
云雷既然无恙,云雷军自然安然回归,她以为必然是一片祥和早已定居,怎么,从今天这一幕来看,似乎相处得并不融洽啊。
君珂唇角浮现一丝冷笑——如果是云雷军不妥,她没什么说的,如果是雷家的问题,那就不好意思了。
她君珂已经回来了!
随手抛出几锭大银给侍候的小二,她道:“给这几位再上菜,撑饱了就安排你们后面的房间。”又回头对费亚道,“照顾好兄弟们,我去去就来。”
她倒不担心费亚他们安全,他们在这里,熟人没,仇人更没。
“村长是要打架吗?”费亚倒很灵醒,他这三年听君珂讲过不少云雷练兵的事情,心中也有纪律意识,赶紧丢下筷子跑过来,“饿(我)跟您去!”
君珂满意地看他一眼——在这样美食诱惑之下还知道自己的职责,孺子可教!
“不必了。”她道,“不过你们注意听我的啸声,如果听见我的啸声,就唤你们一队的鹄骑前来。”
“是。”
君珂匆匆下楼,雷昊和姜辉似乎已经换了话题,两人眉头深锁,各有争执,随即便相伴往雷家方向而去,似乎要去商量什么事情。
君珂跟随在队伍之后,她沼泽练习三年,现在身法已经超越三年之前很多,泥鳅般溜滑,鬼魅般无踪,隐匿和迅速都达到了极致,她跟在这些人后面一路到了雷府,甚至堂而皇之跟进了雷家大门,都没有人发现。
雷家大门门匾已经换成了金灿灿的“宗主府”,气派更甚往常,君珂抬头看看那三个字,无声冷笑了一下。
姜辉和雷昊在前面走,历时三年,当初的刀疤少年已经长成健壮的青年,他眉头深锁,脸色很不好看。
统领自三年前东兰山下突然出现,帮助云雷军回归云雷城后,就莫名失踪,有传言说她误入皇陵,并在皇陵崩塌时死去。这个消息便如晴天霹雳,打得云雷军六神无主,他曾多次试图联系尧羽卫询问真相,但每个人提到这事都一脸痛心避而不谈,他更是听说,当初皇陵崩塌,纳兰述吐血重病,是昏迷中被送回尧国的,之后缠绵病榻近一年时间,不能理事,尧国险些内乱,在最紧要关头,他突然扶病而出,雷霆手段压下事端,整肃朝政,之后才开始慢慢理政。
他还隐约听说,皇陵山脚下多了一座新墓园,每隔一段时间,尧国皇帝会悄悄来到那里,亲自守一阵墓园,然后在属下再三恳求后才肯离去。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心中一沉——看来统领,真的不幸了。
姜辉虽然是云雷首领,但他清楚,君珂才是云雷的灵魂,失去了君珂的云雷军,也就失去了主心骨,从此真的便如飘零的风筝,没了归依。
云雷军痛苦绝望,雷家却暗暗欢喜,他们在得到消息时也十分惊讶,雷家是靠君珂才得到宗主之位的,并且和君珂还有私下约定,从雷家的角度,自然愿意这个消息是真的,于是在最初一段时间内,大家都在等待观望,随着时间推移和君珂的始终不出现,那个消息也便等于变相地被证实。
消息渐渐证实,雷家的胆子也渐渐肥了,云家已经被驱逐,苍芩老祖在三年前同时失踪,云家最后的复起依仗已经没有,这令雷家连最后的顾忌都不存在,在最开始,雷家还担心君珂突然出现,对云雷军客客气气,渐渐地,他们的态度便越来越恶劣,表面维持着和平,暗地里却使用了和当年一样的办法——排斥和压制。
云雷军还是住在城西,但城西那块地方,却被雷家以划定保护区为名,生生隔了开来,限制了很多条件,局限云雷军住民的发展,云雷军的人回归百姓生活,自然也要找营生,但他们找营生也不容易,总是阻碍重重,最后不得不去做小摊贩,做小摊贩也是各种艰难,如果不是昭德寺主持一直庇护着他们,他们的日子更不容易。
本来姜辉也认了,这是他们的家乡,既然来了,就要好好过日子,难道还要打一场不成?何况雷家奸诈,表面上十分客气,让人挑不出明显错处,还给了他一个坤堂堂主的职务,允许他参与宗族议事。但事实上,坤堂是管理所有云雷妇女的,表面上和乾堂平起平坐。其实就是一个妇委会,雷家委任姜辉做坤堂堂主,不过是一种侮辱,也从没真正将他参加过任何重要的会议,姜辉自然知道雷家的不怀好意,但他生性忍让大度,为了云雷军的安定和更好地和当地居民融合,他生生忍了下来。
每次回到城西,和那些兄弟谈起当初,强颜欢笑吹嘘当前自己如何受尊重,陪着兄弟们一起想念君珂,姜辉就觉得要哭——那些逝去的日子,当时何其宝贵,可他们,却没能珍惜。
他不和兄弟们说自己的尴尬,兄弟们也不和他说生计的艰难,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安慰对方,但内心深处,他知道,大家都累了,都在后悔当初,都在怀念在统领麾下的日子,怀念那些快意恩仇,征战南北,没有机心却有温暖的痛快日子。
累,却还得走下去,他今天是来参加会议的,这会议是他第一次破天荒以宗族堂主的身份,不顾一切强力要求宗主召开的,议题只有一个——要不要参加尧国和大庆的战争!
就在五天前,尧国皇帝纳兰述视察尧国南境,接受司马家族投诚处置末帝,却遭到了西鄂的背叛,西鄂和大庆勾结,西鄂开放国境,放入大庆军队,在五丈营,将尧国皇帝的视察队伍团团包围。尧帝纳兰述,危在旦夕!
姜辉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历经三年时间,大陆局势已经有了相当的变化,大燕皇帝驾崩,皇太孙据说得了重病,皇位由皇太子纳兰远继承,新帝继位三年,坚持守成,虽无所建树,但也一直在一帮太孙旧臣的拥护下,牢牢捍卫大燕国土,但仍不免时不时被毒蛇一般的大庆,一口一口的侵吞。而尧国这边,则一直执行着当初中心为主,稳控周边的政策,当初统领布下的种子已经发芽结果,尧国组建了天下闻名的腾云豹骑兵,威震诸国,所向披靡,羯胡草原图力终于杀了天授大王,自己做了草原王,并在称王的那一天便向尧国效忠,尧国也同时将西鄂稳控在掌心,西鄂女相柳咬咬,文武全才,身边更有彪悍的家族私军陷阵营,一手掌控了西鄂内政外交,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势滔天,更和尧国关系密切,在大家的猜测中,不过一两年之内,柳咬咬便可以将西鄂卖给尧国,在这种情形下,西鄂竟然能和大庆联络成功,并借道大庆偷袭尧国皇帝,实在不可思议!
云雷军和纳兰述早无芥蒂,和尧羽卫更曾并肩作战,便看在君珂份上,他们也觉得责无旁贷,姜辉今天来,就是为了催促云雷出兵解尧帝之围。
希望不大,但他觉得必须努力。
姜辉心事重重进了雷府大堂,宗主和各堂堂主和长老都在,似笑非笑地等着他。
君珂早在进入二进院子时便飘到了屋顶,她对雷府可熟得很。
还是当初那个位置,还是贴在屋瓦上偷听,君珂一眼扫到堂后那一角茅厕的门,心中一动,想起当初茅厕里,那洁白如雪的僧人,想起他蹲下为她轻轻挽衣的双手,想起那浊臭的茅厕里,最干净最清香的那个人。
一别三年,他们都还好吗?
底下的话声隐约传来,君珂现在的听力已非当年,很快明白了事情始末,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纳兰被围?大庆偷袭?他们已经对上了?为什么比自己想象得要早?
纳兰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西鄂怎么会在咬咬控制下还出这样的事?
君珂心底微微焦灼,但她已非当年,三年幽居生活锻炼出更为沉稳凝练的心性,心底惊涛骇浪,身子纹丝不动,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化。
姜辉的声音,渐渐大了。
“好!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椅子被霍然顶开的声音,他语气悲愤,“云雷明哲保身,不干涉他国内政,行。你们不去,我们自己去!”
“放肆!”雷宗主的呵斥声,“谁允许你们擅自主张?”
“云雷军,前面可还冠着云雷二字哟。”有人阴恻恻道。
“咱们说到底只是一城,还是大燕一脉,和他纳兰述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参与他国战争?”有人冷笑。
“你们自己去?你们去难道就不算我们云雷人?咱们几百年的基业,一城百姓安居乐业,可不能为几个外人给毁掉。”
“外人?”姜辉忍无可忍,厉声道,“别人说这句话我当你们无知,懒得和你们辩,可是雷宗主,请你想清楚,你的宗主之位怎么来的!”
一阵沉默,隐隐似有杀气凛然。
姜辉丝毫不惧,大声道:“这时候说什么外人了,当初要是没有君统领,雷宗主您在云家逼迫下,能赢得宗主之位?如果没有统领,只怕现在飘零在羯胡草原上苟延残喘的,便是您了吧!”
“住嘴。”雷宗主的声音阴冷森然,大堂中尴尬的寂静,半晌雷宗主干笑道,“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
姜辉不屑地冷笑一声,“是啊,过去的事,幸亏是过去的事,不然按照协议,现在可没有宗主您说话的份。”
“姜辉你太放肆了。”雷宗主被戳到痛处,声音里有怒意,重重道,“你所说的云雷出兵,那万万不能,君统领对我雷家有恩,我雷家从不敢或忘,如今她的国土有难,按说确实该责无旁贷,但我雷家现在执掌云雷,身系云雷三十万百姓生死存亡,万万不能意气用事,为他国战端轻掷我云雷百姓性命!”他大义凛然地咳嗽一声,“当然,姜兄弟你忠心赤胆,本宗主也很钦佩,这样吧,本宗主拨勇士三百,你云雷军也允许出城一千人,前去驰援,如何?”
一阵静默,随即姜辉悲愤的大笑声响起!
“好个义薄云天雷宗主,好个冠冕堂皇云雷城!”他大笑,一脚踢翻了椅子,“两国之战,一千三百人能有何用?你是让我去驰援还是去送死?行了,我算是明白了,和你们这种人说什么都是白费,你那勇士三百,免了!我们云雷军,却不是你的奴才,由不得你指使!别了,后会无期!”
他转身便走,屋顶上君珂扣紧瓦片,热泪盈睫。
她的云雷军!
“站住!”雷昊的咆哮声炸响,“你现在带云雷军,就算反出我云雷城,许出,不许再进!”
“不进便不进!”姜辉头也不回,忽然双手抱拳向天一拱,巧巧正是向君珂的方向,“云雷军进出由己,不愧天不愧地,只愧对统领一人,三年前她费尽心思甘冒大险令我等回归,如今我等却要辜负她再次弃城而去,统领,令您苦心白费,对不住了!”
他一拱之后,看也不看众人,转身便走。
他背后,雷家人和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眼神阴鸷。
云雷军如此桀骜,一旦给他们冲出云雷城,挟恨而去,将来卷了敌国势力,回头来吞并云雷城怎么办?
云雷军一直是这些大佬们心中的刺,两万经过战争洗礼的精悍战力,放在这总人数不过三十万的云雷城,实在也算相当的势力,当权者谁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不由自己掌控的势力存在。当初迫于君珂的压力,不得不接受他们回归,事后雷家明里暗里给云雷军加了许多限制,比如让他们上交武器,比如不让他们参加各类比武,比如不停地加以倾轧挑拨,就是怕他们太团结给自己造成威胁。
云雷军生死与共,一路相伴,挑拨不是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