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记-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举重若轻,竟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风雷九天”掌法,攻的却是后心。
这二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两招不但出手前一无征兆,而且配合的默契之极,绝非随意为之,直是事先演练好了一般。而他们联手攻击的,竟是方才被潘白华留下的那个兵士!
三道人影在帐中微一交错,便即分开,那面目寻常的中年人收掌而立,面上仍无表情;青梅竹银丝软剑并未入鞘,剑上微微的一道血痕;那兵士却依然站在当地,身体挺立如剑。
他躲过了那中年人的致命一掌,青梅竹那一剑却再难避开,终被刺中三分。
潘白华微微一笑:“清明雨,你之行刺计划早被识破,何必再遮遮掩掩?”
那兵士似乎也笑了一下,面上却不见任何表情,颇为诡异。他随即脱下身上衣甲,摘去头盔,又自面上揭下一层极薄的人皮面具,笑道:“好眼力。”
众人不觉眼前一亮:面前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岁年纪,白衣,窄袖,覆盖至腕,笑吟吟一派洒脱,面容生得直是秀丽之极。
帐内诸人虽均知他是玉京城里有名纵横无忌的第一杀手,当此时,心中却都不由赞叹一声:果然只有此人,方当得起清明雨三字!
清明面上并无慌乱之色,反笑道:“我的易容自己倒也信得过,说是你识破,我却不信,恩,是那个内线告的密吧。”
潘白华见他一眼便识破真相,暗自感叹,道:“你纵横一世,最后却折在小人手里,倒也可惜。”
清明此刻也想到初进城时,那个兵士种种不同寻常之处,自己当时却只当他不惯于此,又兼自己身体不适,并未留意。但他生性高傲倔强,不愿表露,笑道:“折在君子手里还是小人手上,又有甚么区别?只是眼下时候尚早,你便敢下此断言么?”
他口中虽如此说,却也暗自观察帐中形势,片刻之间,七人方位却已改变:潘白华与范丹臣仍在帐中,青梅竹与玄武守在帐口,燕然守在东侧,那面目寻常的中年人与龙千石在西侧。除龙千石外,其余六人皆是高手。其中唯有那中年人他不识得,心中暗道:这人究竟是甚么来路?
他却不知,这个看似随处可见的中年人,乃是静王侧近的影卫。
本朝规矩,凡亲王皇子,自幼身边皆有一名影卫保护,这些影卫与他们一同长大,武功既高,身份又极隐秘,对主人从来忠心不二,倒真如主人的影子一般。这次潘白华出征玉京,静王心伤江涉之死,又担心潘白华蹈陈玉辉覆辙,于是派了影卫跟随,一来起到保护之责;更重要的,是替代自己,除去清明。
眼下清明见六人几成包围之势,心念一动,抽出袖中一对淡青匕首,身形飘忽,瞬息之间,向这四方各攻了一十二招。
一方一十二招,
四方便是四十八招。
这四十八招疾如星火,千招万影,令人眼花缭乱,但清明出手目的,却不在伤敌,在扰敌。
他轻功极高,若能扰乱帐中局势,便有可乘之机。
然而帐中这六人却均非等闲之辈,武功既高,定力亦非寻常,他一轮急攻下来,众人不过应手拆招,并不擅动方位,只玄武一时忍耐不住,方要还击,却被青梅竹冷冷一声叱喝回去。
清明暗叫不妙,他自知眼下气力,绝无法支撑太久,一抬首却见燕然立在东侧,眼神若有不忍,心中又有了主意。
他身形如电,这一次却是向燕然攻去。
清明意在缠斗,出手便不似原来迅急,燕然“当当”两刀架开,火星四溅。
二人打在一起,清明有意出招慢了几分,时间略长些,不出所料,范丹臣、青梅竹、影卫三人便掩了上来,清明要争得便是这一刻,他高声叫道:“燕然,你也是大漠上有名的武士,以多打少,实在丢人!”
燕然自然也知道这是清明激将之法,无奈他出身戎族,生性豪爽,最珍重的便是武士名誉。清明这一句恰戳到他痛处,不由一呆,手上招式便缓了一缓。
四面合围,正是危急之时,燕然这一缓其实十分短暂,但清明轻功何等高妙!一瞬间他已晃出包围圈,直向潘白华方向而去!
正是这一瞬间,他已由极被动的局势,转成了主动的一方。
也只有清明这等心计轻功,方能如此。
范丹臣大惊失色,此时帐中高手大多被清明引到东侧,潘白华身边几已无人。他离清明最近,一掌便向他后心击去。清明也听得身后风声,纵身躲避虽也可以,却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拼着硬接范丹臣这一掌,身形反借这一掌之力,去势更疾,尚未到潘白华面前,右手一柄淡青匕首,已经飞掷而出!
匕首既出,他一口血也跟着涌了出来。
寻常清明招式,已是十分的迅捷毒辣。此刻借此一掷之力,更增声势。潘白华躲闪自是不及,但他事先亦有准备,左手惊神指风倏出,右手却提起天蚕丝所制折扇,向前一挡。
惊神指风击中匕首,不过使其声势略减,那匕首锋芒一现,已刺入折扇,去势骤然缓了下来,又刺入潘白华胸前衣衫,未及肌肤,终是止住。
这匕首一击,折扇一挡,与五年前二人相逢情景,何其相似!
便在这时分,那影卫却已悄悄掩至,一掌便向清明左手击去,这也是他心思缜密之处:若攻清明要害,他防卫森严,未必能得手,不如先废其一臂。
清明此刻匕首已然出手,不知是何缘故,竟有瞬间失神。影卫这一击正中他左手手腕,另一柄淡青匕首脱手飞出,而他左手腕骨,亦被这一掌击得粉碎!
骨骼粉碎的“喀嚓”之声,大帐之内,听得分外清晰。
这时青梅竹也已赶到,他出手更快,霎时间,清明肋下肩头,又各中了一剑。
清明冷笑一声,不理身上伤势,速度竟不稍减。一掠如风,却是向西侧而去。
西侧站的却是龙千石,他原是陈玉辉部下,虽也思及为定国将军报仇一事,但亦知自己战场上功夫虽也可以,在这里却只有妨碍别人的份儿,因此一直站在一旁,此刻却见清明直奔他而来,心中不由大喜。
若是平常,他自然对清明十分忌惮。然而眼下清明手中没了兵器,左手又废了,又兼身上多处受伤。他自己一身甲胄,从头到脚遮掩的十分严密。心道:真是天教我为陈将军报仇了!举起手边一柄大斧,风声呼呼,照着清明直劈下去。
清明口角边闪过一抹笑意,不避不闪,手中几个动作诡异奇捷,那柄大斧未至头顶,气势已泄,倒在一边,一柄腰刀却已插在龙千石咽喉处,他张大了口,未及出声,便已气绝。
龙千石一身甲胄,唯有头盔和身上盔甲之间,方有一分空隙,薄如纸片,那柄腰刀原先佩在龙千石腰间,正是由这一分空隙之间插入,眼力之毒,手法之准,直是匪夷所思。便如潘白华、青梅竹等人,也不过见得清明仿佛是右手一抽一压,至于具体动作为何,竟是无一人看得分明。
清明一击得中,再不迟疑,飘身而出。
眼下在帐外,正有一队“忘归”等候着他,虽只百人,却是江陵一手训练而出,神箭之威,天下闻名。这却是潘白华出征之前,特地从江陵手中抽调而来。
清明虽不知详细情形,却也想到帐外定有埋伏。
尽管如此,也只有出了大帐,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纵身几跃,清明已至了帐门附近。
他身上多处受伤,幸运的是,影卫虽击碎他左手腕骨,但不过是左臂活动不便;范丹臣那一掌后患无穷,但发作阴缓缠绵,又兼吐出了一口淤血,一时还应付的来;而青梅竹的银丝软剑剑身薄细,虽中了数剑,但流血不多,尚可支撑一时。
何琛一直守在帐外,他从前虽为定国将军陈玉辉身边副官,但自身官职并不高,亦无资格进大帐。正等候间,却见一个白影自中军帐内一掠而出,光天化日之下,身法竟如鬼魅一般。他虽知此人定是那清明雨,却苦于自家轻功实在相差太远,追赶不及。
正焦急间,却见那白影一个转折,竟然一下子落了下来。他大喜之下,几步赶上,一剑刺了下去。
清明人在空中,正欲提气之际,周身忽然一阵寒冷,如坠冰窖之中,内力空荡荡的全无了着落。那寒毒竟赶在此时发作!
他心中暗自苦笑,却奈何不得,身形便直坠下来。正在这一刻,又觉后心一凉,他低头一看,一截锋锐剑尖犹带着鲜血,已自他胸口直透了出来。
清明一生经历多少风险,只消一眼,便知这一剑已然无救。
当此时,他尚有心情胡思乱想,身上伤口既多,也不觉这一剑如何疼痛。心道这一剑究竟是谁刺来的?于是微转过身,见得身后那人竟是何琛,手中仍死死握着剑柄,面上神色又是喜悦,又是惊疑,想是仍旧不信自己已手刃了这个刺杀将军的天字第一号仇人。
不知怎的,清明忽觉有趣,心道自己原来是死在他手里,后人传开,定然说甚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又想自己这二十三年,杀的人固然无数,亦有未曾相负之人。从头思量,倒也并无后悔之事。
眼前一片模糊,似有许多人影晃动却看不清晰;又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大喊些甚么,一样是听不分明。清明自知大限已至,他也不在意依然留在身体里的那截剑尖,抬眼望去,口角一挑,却是微微一笑。
“傍晚时你喝了那许多酒,身上又受了伤。清明,清明,你向来都是这般全不顾惜自己身体么?”
“三年前我在这里埋下的桂花酒,想着等你下次有机会一起喝的。”
“若是我以后这样叫一辈子,你又待怎样?”
“清明,我这一生,只得你一个知己。”
“清明,水银阁为你而设,已有五载,此时可否留下?”
“清明,清明,清明!”
花开花落昔年同
惟恨花前携手处
往事成空
山远水重重
一笑难逢
已拚长在别离中
这一场刺杀,实是惊心动魄,曲折离奇。其中清明雨易容不成反被告密,六大高手帐中拦截,玉京第一杀手重伤之余一刀刺死龙千石,却又在出帐之时为武功低微的仇人何琛所杀。这些情由,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也生出许多传说。直到数十年后,街头巷尾犹有说书人谈论清明雨阵前行刺故事,每每令人叹息不已。
当年清明刺杀龙千石尤为诡魅,虽只一刀,却是融了轻功、擒拿手、剑术,几是清明毕生武学之精华所在。日后如青梅竹、燕然等在场高手回想起来,也不由一身冷汗:若是那一刀竟是向我刺来,我又能否避开?
至于清明最后这一刀为何又不刺向主帅潘白华,却是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是他当时伤势严重,并无把握,所以选择了帐中身份重要但是武功却最低的龙千石下手;也有人认为是其他原因。
只因清明已死,真实情形如何,却是再无人得知了。
十七 风雨如晦
自清明走后,烈枫计算时间,不到正午,他便派了数批人手,前往拥雪城打探消息。
南园此时随侍烈枫身边,心中亦是十分紧张。
时隔不久,第一批探子便已归来,言是副帅龙千石在中军帐中被人刺杀,已然身亡。
烈枫也不禁喜动颜色,向南园道:“那龙千石昔日在陈玉辉手下,便是有名骁勇的一名将领,又擅兵法,清明把他也除去了,真是妙极!”
南园听了也自欣喜,或者他自己也未发觉,这份欣喜不是为了玉京,甚至也不是为了烈枫——他是为了清明。
清明果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