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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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杨左使蓦然黑脸一沉,说道:“不过私归私,公归公。杨某职责在身,不敢因小恩而忘大义。下次见面仍要出手擒你。”
天赐正色道:“杨大人铁面无私,令人相敬。李某今日救你,正是为此。锦衣卫乃朝廷重器,为奸贼所把持,为祸天下。幸而尚有杨大人如此忠义之士,使刘进忠那贼子有所顾忌,不敢妄为。如今朝政腐败,天下将乱。大人身居高位,此正用武之时也。望大人善察忠奸,明辨是非。切莫为奸贼所用,令天下人失望。”
杨左使大为动容,黯然无语。良久方道:“可叹,可叹!可惜,可惜!公子真乃杨某知己。若非朝廷重犯,咱们倒可以结为挚友。”天赐笑道:“就凭大人这句话,咱们就算是朋友了。好朋友贵在知心。从今而后,大人所至,李某避退三舍,决不与大人朝面,以免大人为难。”杨左使目放奇光,说道:“好!久闻兖州李知府忠义之名。今日有幸得见其后人,当知所言不虚。李公子,你的金石之言杨某将永铭在心。令尊的冤屈杨某愿为一尽心力。”
天赐心中大慰,抱拳道:“多谢杨大人,李某告辞了。”又向东方梅道:“东方贤弟,后会有期。”东方梅被冷落一旁,心里正不是滋味。叫道:“谁是你的东方贤弟。你这骗子,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心存感激。下次见面,要你好看。”
天赐今日出手,多半是为了救东方梅,不想好心不得好报,被她斥为骗子。他被锦衣卫追缉,随时都有杀身之祸。对东方梅有所隐瞒,也是人之常情,并非有心相欺。却被东方梅误解至深。天赐黯然叹息,说道:“东方姑娘,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你我总算相识一场,蒙你不弃,称我一声李大哥。你虽恨我入骨,我却不能忘记这段友情。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梅杏眼一瞪,说道:“有什么废话就讲好了。自称什么大哥,也不知害臊。”天赐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东方姑娘,你涉世未深,不明真情,我不怪你。李某绝非你心目中的无耻之徒。是是非非,我也不欲多言。你只要随便找个人去打听,就能明白我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流落江湖,被人煎迫至斯。傻姑娘,你已经不是三岁幼童,遇事当有主见,切莫人云亦云,为他人所用。那枚穿云箭是件宝物,其犀利足以洞金裂石,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言罢返身钻入竹林,失去了踪迹。
东方梅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黯然出神。细细品味他的言语,心中略动。拾起地上的穿云箭,箭上兀自带着血渍。想起相识后他的所言所行,想起他今日不计前嫌,仗义相救,无论如何也不似奸邪之徒。对方才恶语相伤微觉后悔,想追去问个清楚已经不及。她掏出绢帕,擦净穿云箭上的血渍,收入囊中。暗道:“李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应该找人问问了。他说的对,不能人云亦云。这杨左使只怕不会说实话,我要多找几个人去打听。”
第十二回 人似秋燕来有信 事如春梦了无痕
天赐江湖阅历不足,管过闲事一走了之,自以为万事大吉。不知改变装束隐藏行迹,很快就让闻香教盯上了。闻香教此次大举潜入江南,有所图谋,出动了大批人手,在各地广布眼线。何绣凤铩羽而去,心有不甘,将天赐的相貌装束传书各处暗探,命他们严密监视。天赐的行踪,很快就被何绣凤获悉。幸亏她对天赐深怀戒心,以为他武功甚强,不敢贸然出手。天赐尚未遇上麻烦。
这一日天赐行到常州府无锡县境。无锡古称有锡,周时便有此邑。县城之西有锡惠二山。锡山在周秦年间盛产锡铅,因而得名。汉兴而锡竭,有锡更名为无锡。后逢王莽之乱,锡复出,又更名为有锡。后有樵子于山中得一铭文云:有锡兵,天下争;无锡清,天下宁。果然,汉光武帝平定天下,锡又竭,有锡复为无锡。一座山关乎天下兴亡,确实有些荒诞无稽。但从中可见世人对太平盛世的向往,对安宁生活的憧憬,包含着多少在战乱中家破人亡者的辛酸。他们无力与天命抗争,只有在幻想中寻找希望。
传说归传说,但锡山所产的锡铅对争雄天下的诸侯们的确举足轻重。“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这是屈原《九歌》中的词句,描写了楚国将士奋勇杀敌的场面。可是为何楚国将士却要操吴戈?在东周之时,吴国所产的兵器犀利甲于天下。当时的兵器以青铜铸成,青铜是在铜中熔入锡铅。而锡山处于吴国,吴国兵器之犀利与此并非没有关系。但兵器精良,并不能无敌于天下。吴先灭于越,后灭于楚。一国兴亡,在德而不在力。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真令人可发一叹。
红日西斜,明月东升。天赐错过了宿处,只好连夜赶路。融融月色之下的远山翠竹,田野河湾,分外清新安详,如诗如画。天赐心神俱醉,疲劳全消,只盼着就这样走下去,一直到天明。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抹乌云遮住了月光。淅淅沥沥,下起蒙蒙细雨。雨丝轻柔,似雨非雨,似雾非雾,沾衣欲湿,吹面不寒,与北方的狂风疾雨迥然不同。天赐向农家购买了一顶竹笠,遮挡风雨。跨过了一座江南特有的圆形石桥,转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了几点昏黄的灯火。几栋小屋,高挑的酒旗迎风招展,是一个乡村小店。天赐大喜,加快脚步赶过去。
天色已晚,店中酒客寥落。靠东首的小桌边坐着三名客人。上首是一个中年大汉,身躯魁伟胖大,一部虬髯根根暴竖,双目开合间精光四射。凳边斜倚着一对板斧,刃宽被厚,状如车轮。打横相陪的也是两名中年人,身材颀长,一袭黄布长袍,腰间挎着长剑。天赐暗自嘀咕。这两个黄衣中年人似乎是武林盟的黄衣剑士,身份不低。那虬髯大汉似乎又在他们之上。看他的神情外貌,武功也错不了,不知在武林盟所司何职。天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三人见天赐背弓携剑,一付武林人士的装束,也格外留神。
天赐腹中饥饿,找到一处座位,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埋头大嚼,狼吞虎咽。酒菜刚刚用过一半,忽然眼前香风涌动,有一个人坐在了对面。天赐抬头看去,禁不住大吃一惊,这位不速之客竟是芙蓉妖仙何绣凤。只见她身着大红的宫装,头上高挽云髻。冒雨而来,却没沾上半丝雨滴。脸上挂着娇笑,俏目顾盼,媚态横生。她身后侍立着三名女弟子,手中提着油布伞,在纯阳庄时也曾见过。
天赐强定心神,笑道:“原来是何仙子。酒酣逢知己,他乡遇故知。真令人兴奋。”何仙子三字出口,一旁的三名酒客都停杯抬头,目光中露出惊诧戒备的神色。天赐大敌当前,心无旁骛。何绣凤也将天赐当作劲敌,不敢有丝毫大意。所以都未加留意。
天赐镇定如恒,何绣凤更加不敢妄动。娇笑道:“李兄弟,这就叫做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何愁前路无知己。兄弟这是前往苏州吗?我也正要去苏州,咱们结伴同行如何?”天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这蛇蝎女人结伴同行。笑道:“仙子仙姿玉质,李某却是一介武夫,粗俗不堪。结伴同行,亵渎了仙子,岂非天大的罪过。”何绣凤笑道:“李兄弟何必自谦。在纯阳庄时你以读书人自居,开口诗云,闭口子曰,俨然是孔老夫子的嫡传高弟。现在为何又成了一介武夫?再说,读书人也罢,练武人也罢,凭你的人品才学,有谁敢嫌弃你。”
天赐暗道:“好一张利嘴!”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本想做一个读书人,凭借胸中所学,成就一番事业。方不负父母生养,师长教诲。无奈世事堪嗟,前尘已不堪回首。现今流落江湖,四海为家,雄心壮志消磨。细想来还是做一介武夫,笑傲江湖,快意恩仇,无牵无挂,得过且过为好。”
何绣凤脸上做出凄色,仿佛十分同情。说道:“李兄弟,姐姐真为你难过。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这是人生在世最大的悲惨事。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处不可建功立业。只要兄弟肯听姐姐的劝告,今后跟着姐姐干,包你将来称心如意。高官厚禄,裂土封疆,青史留名,都如探囊取物一般。”
天赐暗道:“她这话可够狂妄的。听她言中之意似乎闻香教也有不轨之图。嘿嘿!就凭你们闻香教一窝蛇鼠,能成就什么大事?”说道:“李某还是那句话,不敢亵渎仙子。”
何绣凤娇笑道:“李兄弟,难道说面对姐姐如此人品,你居然不屑一顾?那个什么吕姑娘,什么东方姑娘,哪一处比姐姐强?你倒说说看。”这话实在太露骨了,天赐不禁为之脸红。何绣凤却毫无异状,又笑道:“别说是姐姐,就是我这三个弟子,也比那两个黄毛丫头强上百倍。小素,小雅,小静,你们过来,给李兄弟看看。他如果不是瞎子,不会不动心。”
三名俏丽的女弟子一齐走到天赐身侧。黄衫红衫两女子搔首弄姿,媚态百出,不住向天赐暗送秋波。只有那白衫女子垂首低眉,面色依旧冷若冰霜。何绣凤将那白衫女子拉到身旁,说道:“这是我几个月前新收的小徒弟,名叫小静。我这三名弟子数她最出色。怎么样,李兄弟满意不满意?”小静脸上浮上一抹嫣红,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薄怒,确实秀丽动人。小雅小素两女子却面露不愉之色,盯着小师妹的俏脸,心中妒火如炽。
天赐重重一咳,掩饰心中窘意。说道:“小静姑娘确实国色天香,不能不令人心动。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李某早有家室,不敢相负。仙子美意,李某心领了。”
何绣凤兀自不死心,笑道:“有了家室又有何妨?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司空见惯。你有了妻室,为什么还要去勾引姓吕姓东方的两个小丫头?难道是看不上姐姐这三名弟子吗?”
何绣凤一味胡搅蛮缠,天赐大为不快,说道:“我与吕姑娘东方姑娘不过是寻常朋友,仙子不可胡乱猜疑。”何绣凤樱桃小口一撇,说道:“那天在九江府你与吕家的小丫头难舍难分,抱着她亲亲热热。那香艳的一幕姐姐全看到了。兄弟还不肯承认吗?”
不论何绣凤是否是亲眼所见,至少这件事已经让闻香教的眼线看到了。天赐有口难辩,一时恼羞成怒,拍案而起,说道:“仙子请口下留德,切莫看错人。李某昭昭此心可鉴天地鬼神,由得你去胡乱猜疑好了。”
何绣凤双目冷光一闪,说道:“李兄弟,姐姐可全是为你好。你两次坏了本教大事,姐姐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你一句然诺,加盟本教。这条件优厚得不能再优厚了。李兄弟,你可要仔细斟酌,切莫辜负姐姐一片美意。”天赐冷笑道:“仙子的美意恕我不敢领教。仙子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何绣凤怒道:“好!这叫做热心遇上冷面孔。姓李的,但愿你不会后悔。丫头们,咱们走。”说罢离座而起,转身就走。
天赐心中一松,想不到何绣凤如此轻易就走了。蓦然何绣凤回身抖出一条大红绢帕,扑面而至,一缕浓香冲鼻而入。天赐心中惊呼:“迷香!”想要闭住呼吸已经来不及,头脑一昏,扑倒在桌面上,就此人事不知。
何绣凤轻易得手,心中狂喜。娇笑道:“姓李的,你这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