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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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观云轻摇折扇,将那一片来意不善的声波拂个干净,晃首道:“绿衣兄好幽默,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修行材料?”
“阁下。”身着蓝色披风者抱拳,“纵观各界,惟人界诸生最为软弱无能。就如他们对低于他们的牛、羊、猪、狗等牲畜任意烹食入腹一般,吾等既然高于他们,自也可视他们为食。有何不可?”
敢情这就是那位“学者派”?她忍不住笑脸迎人:“学者兄的这番论调并不新鲜,可惜,万物修行,若不能成仙为神,至少成人,恰恰表明人类的确不同于其它生命。”
……方才那席话,是从她嘴里讲出来的没错吧?百鹞仰首望天,期盼一场红雨降下。
蓝衣者哂笑:“阁下无非在为你们人类的贪婪好杀找足借口而已。”
“呃……”她以扇柄支颊,“友情提醒,本大爷应该算不得标准的人类。”
对方目透审视:“阁下是……”
“你是巫界来者?”金色披风者开口。
“然也。”她笑意璀璨,“不愧是修罗王,轻易就识破了本大爷隐藏起的气息。”
蓝衣者脑中灵光一闪,道:“修罗界与巫界向无瓜葛,阁下难道想挑起两界战争?”
“非也。”她笑色依旧,“提前声明,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类的贪婪无度,碰到那些个混账不通的毒货废物,也很乐意施以教训。可是,正是人类创造出了这么一个有趣好玩的凡尘世界,有人想毁掉这世界,本大爷惟有替天行道。没有办法,本大爷就是这么善良可爱,连自己也无可奈何。”
这废话有够多。百鹞嗤之以鼻,发声道:“多说无益,既然双方皆无意退让,不如及早步入正题。”
金色披风者眯眸:“狐王百鹞。”
此话方落,惊起四声呼叫。除却对方阵营内的三位,另一位自是秋观云无疑。她不满,很不满,凭什么这厮的知名度嚣张至斯,抢了自己“巫界第一美少年”的风头?
“那么,阁下便是修罗王查察了?”百鹞问。
“什么‘茶茶’,我看是‘茶渣’!咱们梁子结定了,茶渣金衣怪!”她气得跳脚,“本大爷今天就教你明白谁才是真正需要你知道姓甚名谁的大神!”话声尚未落下,她已奋起抡拳击向对方面门。
“布阵……唔!”蓝衣者话在喉内,被一圈打中鼻梁,顿时血花四溅。他掩鼻瞋目,“你……怎么……”打得是我?
秋观云咧嘴:“再吃我一拳!”
百鹞锁眉,腹中传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边打得密不透风,边喊得诸人皆知:“哈,别人是擒贼先擒王,本大爷擒修罗先打军师,威风吧?”
该说她大智若愚,还是装疯卖傻?狐王大人啼笑皆非,不过,眼前容不得他分散太多精力,正气凝神,面对另外三人。
绿衣者、黄衣者闪身立在主子身前,四掌平推,方待出招,听得打斗中的某人又发长喊——
“绿衣兄,你那件披风是连帽的吧?本大爷刚刚就想告诉你了,在这个凡界,男子高戴绿帽等于告诉所有人他家妻子与别人偷情,请问你家的夫人给你戴了几顶这样的绿帽咧?”
五、孰为修罗孰为伥
没错,这位秋家“大爷”就是在挑衅。
果然,绿衣者当即勃然大怒,跳出那方战圈向秋观云飞身扑来,骂道:“大胆蠢货,看爷爷把你打得哭爹叫娘!”
如此,她与百鹞便皆是以一抵二。
修罗阵法至少三人方可成形。尽管她很想单挑修罗王打个过瘾,但百鹞既知其名,对其底细想必也有所了解,知己知彼,当比自己多了一分胜算。
面对强敌,尤其结果难以预料时,且忌盲目恋战,应利用所有因素扩大己方的取胜机率。这是父亲教她的克敌之道,她是最听爹娘话的好孩子,当然要遵从不是?
“哈,戴绿帽子的绿衣怪和穿蓝衣服的斯文败类,快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可别让本大爷睡着了!”要紧得是,千万别想起来三人成阵,徒生麻烦。
绿衣者瞋目切齿,向天一声咆吼,声若兽哮,绵延不绝。
蓝衣者双掌炽起蓝色光焰,向她头顶挥落。
她右手挥扇护首,左手五指张开探向虚空,默诵:“沉默之夜,行走之风,灌溉良田之清溪,滋润枝木之林露,吾以诸汝之主名,命诸汝灭去当下不休之浮躁,湮没肤浅之招摇,起——”
她巫力上的天赋资质,远远超过其兄其姐,甚至连其母不甚精晓的古巫语也可无师自通,须知古巫语施咒,术力成倍增持,不必最后一个“起”字下结,每吐一字,夜风与之俱增,山林同声作响,及待“起”字发出,风袭绿衣,水袭蓝衣,反观施咒者,折扇惬意慢摇,锦衣光洁如昔,不沾点滴。
“呀,不妙。”她讶呼,“不小心玩得大了,玷污了二位英俊的容貌。二位不如见好就收,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行不行?”
所谓“玷污”,指得是绿、蓝二人一位满头灰土,一位周身水渍。这么一来,她提议的“见好就收”, 听到对方耳里无疑是个讽刺。
“你这个狂妄无知愚不可及的巫界小儿,可知道你这等恶行会为你巫界招去多少灾祸?你姓甚名谁,可敢报上名来?”
秋观云难得地用大脑思考了了少许时分,道:“学者兄提醒得是,不如你打赢本大爷,然后严刑拷打,本大爷从小就胆小怕死,届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行是不行?”
“呸,胆小如鼠的鼠辈!”绿衣者借着这声,吐出口舌内许多泥土,“爷爷就知道不你不敢暴露身份,可你不说,以为爷爷就不知道你的来历?爷爷没见过你这无名小辈,却见过你那个风骚老娘,你长得就和她如同一张脸,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种!”
……风骚老娘?她稍加回忆了一下自家老娘的言行品德,道:“放眼六界,我家母亲大人的风采的确称得上独领风骚没错,没想到你这只戴着绿帽子的乌龟长得不济,审美倒没有偏差。”
绿衣者恶意满满的一笑:“你家老娘的风骚爷爷我当然知道,不止爷爷我,这六界中应该有不少男子是你家那个绿帽子老爹的连襟,他们可都领略过你家老娘的风……”
他的污言秽语戛然而止,不是因为突发厚道之心,而是对面少年眸色的突变。那一双绿芒森森的眼睛,使之看起来像极了一头栖伏在黑暗中的怪兽,仿佛只消在下一刻,即张开血口,撕碎这世间万物。
“老狐狸,我生气了。”她幽幽的万分冷静的发声,“我要大开杀戒。”
打斗中的百鹞闻言一怔:“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过是眼前恰巧出现了很欠杀的东西。”她绿色的瞳仁定定直视着那只绿色的修罗,冷不丁挑起唇角,释放了个轻浅细柔的笑,“修罗死后,去得不是地狱,而是炼狱吧?在炼狱里,没有轮回,没有转生,存在的只是无休止的猎食与被猎食,希望你去了以后为杀你的本大爷争点气,不要轻易就做了其他魔物的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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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须应对修罗王这个强敌,又须牵制住其手下无法增援另一战场成就合阵,百鹞遂以幻身术应对两方,本尊专心应对查察,幻影支应黄衣者。
当然,对方也非吴下阿蒙,自是识得出本尊与幻影的区别,感觉遭遇了轻视的黄衣者恼羞成怒,施出杀手锏,召来黄沙掩没那道幻影对手,赶来与主子联手对抗狂妄狐王。
诸多修有大成者,皆是分 身有术,所分裂出的支身有血有肉可言可行,与本尊一般无二,当遭受创伤,本尊亦感同身受;倘若殒亡,本尊亦将气息湮灭,形同死去。至于恢复时长,端看各自修为深浅。
不过,百鹞独创的幻身术与其它分身术不同之处就在于那道幻影可真可幻,真时与真体一般无二,幻时瞬间影化涣散,任何情形下,本体皆不必遭受任何挫折。于是,黄衣者自以为破了狐王术法从背后袭去之时,又一道幻影自形脱出,格回所有攻击。
百鹞本尊依旧与修罗王从容过招。依他本意,击败修罗王,使其不敢再越界行凶,此事也就罢了。可他忘记,他如今的伙伴是秋观云,这世上最难以预料的生物。
“老狐狸小心暗招,向后倒飞三丈!”
这一声提醒过来的时候,出于对于伙伴的信任,他身形即时向后飘移,方出三丈之外, 突然察觉有异——
三丈之内, 已然形成一个透明结界?!
“你想做什么?”百鹞问并肩在侧的秋观云。随即,不必后者作答,他已然晓得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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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区区黄毛小儿,还敢夸此海口,不怕将你巫族人的脸丢到六界皆知吗?”
“毛没长齐的愚蠢小子,还是回到你那个风骚老娘的肚子里重新投胎来过,闹个不好下次生出来该向爷爷我叫爹,哈哈哈……”
因她眸色的变换,对方的确怔了须臾,但修罗界从来不缺少恐怖生物,这二位活了也有百余年,久经沙场不说,个个也是杀人如麻的煞神,短暂的震骇过去,听到她发出的那些警告,蓝衣者大加嗤笑,绿衣者更形谩毁。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逞任何口舌之利,绿色的瞳光兀自闪烁,右掌内的折扇划出一道隔墙暂且抵挡对方攻击,左指画符,红唇平颂:“无边之夜,无涯之水,远方之山,近处之林,惟吾之命,为吾所用,以吾双足为点三丈成圆,淬毁灭之火,现吞噬之浪……”而后,她转首大喊,“老狐狸小心暗招,向后倒飞三丈!”
与此同时,她左手五指落下最后一笔,飞身入空:“起——”
烈火汹汹,滚浪涛涛,原本不能有片刻相容的水火,在一个方圆三丈的界畴内,宛似春日竞艳吐芳的百花般不肯比对方逊色半分,火焰愈烈,涛浪愈高,拍打着奇异的涡漩,裹挟着死亡的呼啸,在古老咒语的驱动下,应其主的召唤如期而至。
结界内,修罗王连带三名手下各出奇能拼力反击,然而,在那个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抵挡皆如一拳打进棉絮内毫无回响,反而是他们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被汲取,被吸纳。
百鹞凝颜,肃声道:“这么做,你当真不怕为自己的族人招祸?杀了修罗王,你惹上的可是整个修罗界。”
秋观云面色淡然:“不然以你本意,是想打几下屁股就放他们回家不成?”
他反诘:“不然你从一开始就想把他们杀了?”
她冷嗤:“撇开有幸被你救了的那个掌柜不算,打两年前开始,这镇上共有三十六个壮年男女成为他们的饵食,杀人偿命,官府没办法使他们伏法,本大爷为何不能?”
“所以,你从来没有考虑到杀掉修罗王的后果?”
“莫非倘若来者不是修罗王,便可除恶务尽,但因为是修罗王,就须顾全大局了?”
百鹞一怔。
她莞尔:“原来无惧天雷无视天神之位的狐王,不过尔尔。”
此话落罢,她猝然将手中折扇展开抛向当空,身形随之而上,立于扇上居高临下,诵道:“烈烈吾焰,汹汹吾涛,四物修罗,灰飞烟灭!”
六、长路共行意气扬
昨夜战罢,秋观云回到客栈倒头即睡,直至翌日午后。
醒来后,阳光正从向西的窗子里打个满屋,她拥被呆坐了半晌,才向门外招呼伙计送水洗漱,而后束髻更衣,一身清爽地下到一楼的饭庄,准备大快朵颐。然后,她发现偌大的大厅内只有一位食客,正不疾不徐的持一杯清茗浅啜慢饮。
“你……”她将眼睛使力眨了几眨,确定不是自己睡得太多看出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