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谣-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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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当然是我……”她蹙眉,“眼下应该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吧?如果阁下不想打架,我就要告辞了。”
“你不能走。”
她正眸眙之:“你说了算?”
“是啊,我说了算。”擎释淡笑,“这座神宫,这个天地,这个世界,只有我说了算。”
她细薄的唇角浅浅扬起:“请问您老人家贵姓大名高堂是否健在可有兄弟姐妹健康情况如何有无不良资产?”
“……什么?”这个反应很难在任何人的预料之内,擎释也不例外,“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她送出爽朗健康的笑容一枚:“毫无意义!”
他惑然:“既然毫无意义,为何要问?”
“可以浪费时间啊。”
“……这是什么话?”
“你没有朋友吧?”不待对方作答,她径自点头确认,“这是当然的。依你刚刚说话的语气和腔调,谁会和你做朋友?帅到没朋友值得原谅,拽到没朋友就是自寻死路。”
擎释静默思考了片刻,说:“优昙罗从来不曾如此和我说过话。”
她嘴儿大咧:“因为你是她的顶头上司吗?”
“她服从我,爱戴我,崇敬我。”
“……”这叫所答非所问啊,大哥。“再问阁下一句,打不打?不打的话,本大爷事务繁忙……”
“他们果然没有撒谎,你变了许多。”
“谁们?”这位兄台是所答非所问的鼻祖不成?
“我的两个神官。虽然被抹去了记忆,睡眠之神仍然可以通过他们的催眠令我知道你的许多事。”
被母亲大人送回老家的那两只跟屁虫吗?她抱拳道:“恭喜恭喜,擎释君果然了得,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本大爷真心羡慕,绝对嫉妒。然后,劳烦您集中注意力,听本大爷一句:您是打,还是不打?打,动手;不打,让行,时间如此宝贵,不该如此浪费。”
擎释缓缓摇头,道:“遑说你,纵是优昙罗本尊回归,也不敢向我挑战。”
“那是怎样?打还是不打?”真心愁死,这位就不能给个痛快利落的答案?不过,这么个曲折迂回,可为老狐狸争取若干时间,她心中的某个角落暗暗支持就是了。
他转身:“你随我来吧。”
“去打架吗?”
“我给你看你昔日用过的几样物品。”
“抱歉。”
“嗯?”
她笑:“本大爷的脚长在自己身上,只听从自己的意志,没有意愿接受外力的安排。”
他瞳内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锐光,乃压制住的怒意,未露声迹的峥嵘。
她暗中咋舌,道:“擎释君这么认定我就是你们的那位优昙罗,有什么证据不成?”
“你出现在这里,便是证据。”
“也许我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而已。”
擎释眼尾一挑:“时空之门不会随意为任何一个无关的人敞开,你顺利穿过那道门,是因为时空拨乱反正的需要。”
她倏地做个鬼脸:“时空的需要,不代表本大爷需要,既然你不想打,本大爷走也!”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跳过一片树顶,向反方向逃去。
擎释眉心起褶:“优昙罗不会做这么徒劳无功的事。”
她听到耳中,才想反唇说一句“因为本大爷不是优昙罗”,下一刻即有一道断山般的身影阻横眼前,方领会对方是在劝她不要傻到做自己力不能及的蠢事。
他伸出手掌:“随我来。”
她腹中默念咒语,猝然往后疾退。
“你——”擎释声中透出愠意,挥袖排出数道金芒,瞬间形成圈阵,向她周身罩下。
“呀呀,本大爷不稀罕劳什子的金钟罩,去之!”她一边放声大叫,一边抽出折扇促其壮大,击向头顶来物。
擎释叹道:“优昙罗,不要再玩下去了,会受伤。”
她忙不迭点头:“是啊,会受伤,所以你小心着,本大爷对男子可不懂怜香惜玉。”
他面上一层薄霜覆现,手臂突然向前延长,两只巨掌捉向这个胆敢挑战自己权威的女子。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把心爱折扇在他的指间粉身碎骨,连心疼也顾不得,放足狂奔。当然,自诩美貌与智慧双全的巫界美少年也非有勇无谋之辈,既已晓得对方那股力量的压倒性,逃命方式自是另存玄机,看起来杂乱无章的奔跑,脚底实则按着自家老爹所授的九宫格阵的阵式起足跃动,变幻出无数身影供对方筛选缉拿。
然而,屡次扑空后,擎释失去最后一点耐心,手指挥出数道金芒织其为网,并迅速延展扩张,以铺天盖地之势罩捕而来。
这下,不管虚实,都将成为人家的网中鱼了呢。她正叫苦不迭,一记清冷喝声天籁般抵达耳廓——
“接住!”
她下意识张手,显于其间的居然是修罗刀,心中一动,对着那张天网般的物什挥刀直迎。
同时迎击的,还有一把狐王剑。
刀、剑合璧,与庞大的金网撞击出脆烈的声鸣,余音不绝,震彻整府神宫。
擎释稍怔。
借此机会,增援者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驱动纸鹤化为行云团雾,借遁其间,逃之夭夭。
~
“老狐狸,真的是你吧?你别不是本大爷被人打得晕头转向陷入绝境时产生的幻觉吧?你笑一个给本大爷看看?哭一个也成,让本大爷明白你是你,不是稻草人,不是木头人。”
神宫外大致三百里处,两人脚步甫定,秋观云即扑了过去,两手捏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一气揉捏搓磨,尚不住地求确认。
百鹞本来负臂在后听之任之,孰料她得寸进尺,两只手竟向自己颈间意味深长地探摸过去,不得不将其按住,道:“给我安分点。”
“这声音真的是老狐狸呢。”秋观云困惑眨眸,半信将疑,“如果是幻觉,也是个不错的幻觉,至少老狐狸还保持着丰艳的皮毛。”
他皱眉:“你真是劣性难改。”
她目望苍天,喃喃有语:“黄天在上,鉴于当下真假难辨,本大爷惟有舍身取仁。”
“什么舍……”明白了。
她遽地一跃,张口含住近在咫尺的那两片厚薄适中、味道鲜美的红唇,尽兴品尝。
三六、未道故人心易变
“这是你的情郎?”织罗望向百鹞的目光里,充满浓浓的兴味。
秋观云小小诧异了一下。
同属清冷一派,老狐狸一半来自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一半是不愿表达内心的傲娇。但这个织罗,更多是因为对周遭一切的不感兴趣,将自己放在一个局外旁观者的位上,事不关己,心平无痕。是而,她对老狐狸表现出如此显而易见的兴致,着实不易,不易到巫界美少年连领土不容侵犯的独占欲也暂时忽略。
“织罗你看上他了吗?”她问。
百鹞蹙眉睨来。
她讨好赔笑,而后郑重其事的声明:“放心,你是我的,我不会让除了我之外的人碰你。”
织罗忍俊不禁:“我不是看上他,只是正在看他。”
她一径不依不饶:“为什么看他?”
“因为他是你的情郎。”织罗薄荷色的瞳仁,“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你是在丰沛的爱里长大,你的善良风趣、坚强自信,源自你所受到的热爱与教养。苦难固然也可磨砺出一个人的强韧,却如一把包着布帛里的剑锋,用之不当极易刺伤别人与自己。而被爱滋养出的开朗,能够源源不继地向其所重视的朋友供给热情与温暖,不然,你那个被叫做‘查呆呆’的朋友不会那样喜欢缠在你的身边。”
“是这样?”她笑靥倏然盛放,“查呆呆,看来本大爷今后还要对你多加照顾才行。”
查获一下子跳到墙角,瞪着织罗:“你不要乱说话,会死人!”
织罗抿唇,道:“我曾经想过,你惟一的痛脚也许来自男女情爱。如今看来,我是多虑了,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爱错。”
百鹞瞳光明灭,若有所思。
秋观云眨眸:“你只看几眼,便判定我没有爱错,老狐狸这么讨你喜欢吗?”
织罗浅笑:“他讨你喜欢就足够了,你能够摒弃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全力以赴地去爱一个了,足够了。”
她呲牙:“呈你吉言,我会继续努力。”
“不打扰你们的世界,两位晚安。”织罗走了五六步,驻足瞟向躲在墙角的某位大爷,“这里有数不尽的空房间,今晚这里属于他们,你另外找一间安歇吧,只须小心别再闯进昙帛的房里。”
百鹞眉心收紧。
查获好是不甘,悻悻瞪了百鹞一眼,气昂昂离去。
织罗走出后,甚是贴心地将房门阖拢。
“啊哇!”秋观云一头扎向那张宽阔大床:“太好了,今晚不必听着那只查呆货的惊悚鼾声入眠,总算能与周公老爷子好生见上一面,令人期待呀。”
“他一直和你同居一室?”百鹞问。
“……谁?”
“查获。”
“是啊,你也晓得那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拳打脚踢也轰不出去……嗯,困了。”才进行过一场激战,一场小小的逃亡,此刻稍一松弛,倦意随之袭来。
“他睡在哪里?”狐王大人岂肯罢休?
“睡在哪里?”她已是半眠状态,飘摇的思绪努力搜索着答案,“你看那边没有?那个长长的椅子样的东西,里面塞满天鹅的羽毛,外面包着丝绒,据织罗说它名为‘沙发’,查获对它一见钟情,沾上即会好梦……梦……咦?”一个颇具惊喜的猜想似电光石火划入意识,她蓦地清醒,翻身而起,“老狐狸你莫非是在吃查获那只呆货的醋?”
他傲然扬眉:“不行吗?”
她嘻咧薄唇:“嘿,你只傲不娇的时候也蛮可爱的嘛,本大爷赏你一记香吻呗。”
他厉眸一横:“这是在神庙。”
她不以为然:“神庙又怎样?”
他颜容肃淡:“易地而处,我绝不想看到有人在我的洞府内妄行妄为。”
“……无趣的老狐狸。”她扁嘴,重新栽回床上,拉过薄毯覆住脸面,闷声道,“人家织罗是这座神庙的侍祭,已经允准我们的小别胜新婚,你还在矫情个什么劲?迂腐,陈旧,古板,教条,我开始怀疑你与那个迎天雷上九天的狐王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乡亲。”
他不予置辞,寻着她所说的沙发置身落座,阖目养神。
经过这番折腾,巫界美少年睡意全无,百无聊赖中不知哪里的福至心灵,开始摇头晃脑自哼自唱:“从前山的那边有一只老狐狸,他傲娇又无趣,他古板又呆滞,他天真无邪接受野合却不想亵渎神灵,他是如此纯洁无暇不讨人欢喜……”
“你可以了。”百鹞忍无可忍。
她恶声回击:“本大爷的构思刚刚开始,打扰者杀无赦。”
他声线悠然:“你既然有时间在此构思无聊歌谣,为何不去向织罗探个究竟?”
她窒了窒,推开薄毯,问:“探什么?”
“你很清楚探什么。”他道。
“我……为什么要探清楚?”她声透迟疑。
他开睑,深深凝视着她,道:“既然我才来半日便感知到了你和织罗之间的莫名联结,你决计不会毫无觉察。平常时候,你的好奇心永远取之不竭用之不竭,惟独面对织罗,你不作深究,不予盘问,就仿佛你在害怕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谁在害怕?”她忒是不服,“你才来半日,哪知道我没有对她深究盘问?”
百鹞轻叹:“适才,她说到担心你惟一痛脚,说到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爱错,代表她晓得你曾经爱错,晓得你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过去。搁在往时,你一定追根问底,那时却那般一带而过,实在不是你素来的风格。”
她冷嗤:“别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本大爷,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