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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圣母的救济-第9部分

小说: 圣母的救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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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宏磊觉得有点不对,他上下打量着涂敏,涂敏的浴袍过膝,小腿和四肢都裸露在外,右脚踝上系了一颗用红绳绑着的小玉坠,手腕光滑,吴宏磊的视野往上,她没有耳洞,湿漉的头发没有染过的迹象。

吴宏磊皱皱眉,他似乎看出点眉目:“你不是公司职员吧!”

“什么?”涂敏身子触电般颤抖了一下,慌乱地看着他。

“你根本不是公司的职员!是学生吧。”

涂敏被震住了。僵直片刻,她突然屈起双膝,啜泣起来。

吴宏磊知道自己推断得没错:“大几了?”

涂敏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用弱得跟蚊子似的声音回答道:“大三。”

“干几回了?”

涂敏不解地看着吴宏磊,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拼命摇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们是……是恋爱关系。”

“恋爱关系?你知道他有老婆吗?”

涂敏点点头,说:“但真的不是那么龌龊,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站起身来,打开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稿纸,“这是我的作业,做个项目研究,所以让他帮我忙来着。”吴宏磊望过去,书包里还装着几本英语工具书。

涂敏不停地翻着手里的稿纸。

“我是觉得他这人,挺有本事儿,而且也关心我。”她又跑到电脑边,按了键盘,电脑屏幕上也是一个媒介推广会的文案报告,QQ上还在传送着现场的视频文件,“这些都是准备给我做素材的。所以我们真的是恋爱关系。”

吴宏磊略感意外,看这架势,两人还挺惺惺相惜:“你今天跟他什么时候见面的?”

“十一点多钟,我在一号线漕宝路站等他开车接的我。”

“然后呢?”

“然后一起吃了点快餐,就,就来这儿了。”

“这中间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随便,你觉得和他坠楼有关系的事儿?”

“没有啊,”涂敏思索片刻,“他挺开心,跟我说上午刚刚谈下来个项目。”

“中途有没有接到过电话,或者碰到什么人?”

涂敏摇摇头:“哦,对了,他公司打过一个电话给他,是问工作上的事儿,没几句就挂了。”

“进房间之后呢?”

“之后,他就开始收视频文件了,我进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听到什么没有?”

涂敏又摇摇头。

问了几句,没有特别的线索,吴宏磊站起身:“那个,那就先这样吧。”他转身出门,涂敏在身后怯怯地叫住了他:“可不可以不告诉学校?”

吴宏磊挥挥手:“我尽量吧。”

到了走廊,所长在边上说:“你怎么看?”

吴宏磊挠挠头:“没有一点自杀的迹象,哪有自杀前约情人吃饭,替她接收文件,然后趁着这么个妙龄少女洗澡的时候去跳楼?”

“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们上天台看看吧。”

从十八楼电梯出来,迎面扑过来一股油漆味。宾馆的最高层刚刚装修完毕,狭长的过道空无一人。两侧房间的门都大开着,大概是在散味儿。

走到底就看到了安全通道。上了半截正对一扇铁门,门合着,但没上锁,一扭就开了。吴宏磊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果然那里架着一台监控摄像机。按角度来看,谁要经过这道门,肯定会被记录。

出了门,就是空旷的天台。左右两边,对称排列了四座水塔,水塔后面是高高耸起的排风竖井,像几个卫士,冷峻地俯瞰着这座城市,竖井后面还有一排消防风机。

“就一个出入口?”吴宏磊问。他低下头,混凝土的地面是不会留下脚印的。

“嗯。”

“确定?”

“确定,除非有人会飞。”所长戏谑地说道。

“会不会是失足掉下去的?”

所长抿抿嘴唇:“这是除了自杀之外,唯一的解释。”

吴宏磊看了看天台的边缘,那里并没有防护措施,台阶只有三十厘米高,到一个成年男人的膝盖:“如果是意外的话,那么他没事儿到天台上干吗?”

“也许是看风景吧。”

“客房隔着玻璃窗向外望,景致也不差。”

“谁知道呢?”

吴宏磊往前走了两步,高处劲风袭来,吹得头发凌乱。不远处的高架赫然在前,高架上的车排成行。越过高架是商业城市,各式各样的楼房商厦高低错落。吴宏磊转过头,身后是宾馆的子楼,但是只比主楼差一层,所以在视觉上感觉是齐高的。

吴宏磊看不出什么问题。想想也是,在此之前,已经有勘察人员来看过了,他并不觉得可比那些专业人士,更能发现问题。

他的思路从案子中飘了出去,望着远方怔怔发呆。

“想什么呢?”所长打断了吴宏磊的思绪。

“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吴宏磊笑笑,“这样吧,去查查他的通信记录,手机、电话、网络通信之类的,看看有没有发现,再把宾馆监控前两天的也调出来,另外,”他想了想,“等尸检报告出来之后通知我吧。”

“也许是在瞎耽误工夫,”往回走的路上,所长抱怨着,“让宾馆赔点钱就完事了。”

吴宏磊没有回答,但他也是这么想的。尽管有不合理,但以他多年干刑侦的经验,知道人的心理最难琢磨,有时候根本无法解释,也许刘文海就是这样的人,愿意在跳楼之前虚晃一枪。

到了局里,对先前捕获那个毒贩的突击审讯已经完成。原来以为是个小案子,可一交代,隐隐约约显出了一个庞大的跨省贩毒网络。民警赶紧上报,上面来了几个领导,正在商量要不要成立专案组,这案子要不要跟下去,怎么跟。

吴宏磊在走廊里遇到政委,政委把他拉到一边,压低着嗓子说道,这事儿你上点心,上面很重视,明年刘副局就要退了,我们都很看好你,你好好表现。

吴宏磊点点头。

他回到办公室,倒了一杯茶,坐在办公桌前慢慢地品。他心里想的不是政委的交代,而是刚刚在天台登高望远,突然一下就惹起的心事儿。

想想自己为什么干警察,目的达到了没?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觉得过去发生的那些只是一场梦,或者说一部泛黄的老电影,渐渐地,自己便成了看客。

吴宏磊把抽屉锁上,然后站起身出门。刚走到一半,电话响了,刘文海的尸检和现场鉴定来了。

死者身高171厘米,体重78公斤,右脚小拇指有畸指,B型血,死亡原因是高空坠落导致的内部多发性脏器挫裂和开放式颅脑损伤。死者死亡时身穿黑色西装,藏青色呢子衬衫,褐色皮鞋,鞋底及脚后跟处有摩擦痕,应是坠楼时与天台地面及台阶摩擦所致。死者无生前伤,无尸斑移位现象,无自卫和遭到强力控制的迹象。毒理学报告显示死者未受到药物和酒精的影响。现场环境方面,楼高18层,高65米,坠落过程无障碍物影响,天台上无搏斗痕迹,未采集到有效指纹及脚印,天台台阶高27。3厘米,低于死者平衡点,台阶里侧有两道长约8厘米的摩擦痕……

最后得出的结论,死亡方式为自杀或意外。

鉴定科的同事,在电话里大致把情况跟吴宏磊介绍了一下,与之前的预计并无多大出入。

“就是这哥们跳楼的姿势有点奇怪。”

“怎么说?”吴宏磊换了个手听电话。

“坠楼用了六七秒的样子,这样的高度跳下来,无外力影响,一般不会发生反转,可能会有一些倾斜。也就是说死者着地的姿势,基本可以推测出他跳楼时的姿势。刘文海仰面朝天,颅骨崩裂,颈椎折断,肋骨腿骨从背部往身体正面方向骨折,加之他鞋子脚后跟的摩擦痕与台阶上的相符。”

吴宏磊眉头皱了起来,当鉴定人员说出答案的时候,他为之一怔。对方“喂”了半天,他才缓过神。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倒行着,然后坠楼的?”

“反正从尸检的情况下来看是这样的。”

吴宏磊顿时觉得和那部老电影,又连上了信号线。

吴宏磊有点不平衡,低头才发现椅子腿上的塑料套子掉了一只。他把重心移到另一侧。

桌上放了杯冒着热气的茶,他一口都没喝。会客厅外的前台小姐,正偷偷打量自己,双目相接,对方连忙把头低下去。

从吴宏磊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公司全貌。

刘文海的浩朗传媒位于商务楼的7层,按照办公室大小来看,它鼎盛时,拥有六十多个员工。不知是否因为刘文海出事儿的消息已传开,上班时间,有三分之二的位子是空着的,大概是去另谋出路了。

吴宏磊想想,自己差点就成了这些白领中的一员,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人生轨迹是否就会不同呢?如果不考警校,现在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呢?

不知不觉,十年前,查立民背着行囊离开学校的那一幕,就浮上了心头。

那是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之际,积雪初融,春芽初发,太阳将温暖施将给大地,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还残留着春节喜庆的季节,查立民被学校扫地出门。

查立民推着一辆28自行车,车后座挂着棉被和行李箱。行李箱是他入学的时候带来的,三年半的时间,已经褪了皮,拖在地上仿佛对应了查立民整个大学时代,意气风发地来,如丧家狗般地离开。

查立民佝偻着腰,脖子缩在衣领里,脚下的步伐很沉重,仿佛要把满腹的心事儿,一步一个脚印地都烙在学校林荫道上。吴宏磊一路尾随,到了学校门口,眼见着就要骑上车时,才快速小跑,来到他的面前,握住了车把。

两个人没有说话,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走进了边上的小饭馆。几碟小菜,一壶老酒,热气腾腾的小饭桌上,顿时成了只有两个人的送别宴。窗户上积满了霜,查立民用食指在上面画着没有意义的符号,街上的行人和汽车,被横七竖八的指痕切割得支离破碎。

“你相信我吗?”查立民抬起头看着吴宏磊,郑重地问道。

吴宏磊点点头,再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知道这是一面之词,警察不信我,可我真的是因为那只猫上的天台,亲耳听到史申田说有人约了他,也亲眼看到他跟疯了似的倒行着跳下了楼。听上去很玄乎,但这是事实。”

“我信你。”吴宏磊终于开口说道。

“好,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查立民双臂附在桌面上,“史申田不是自杀,你明白吗?我没有证据,这只是一种感觉,可我知道史申田不会自杀。一个连基本的社交都可以不顾、埋头科研的人,比谁都珍惜自己的生命,你明白吗?他爱上的是科学。一个爱上科学的人怎么会自杀?!”

吴宏磊点起一根烟。

“他既没有喝醉,也没有服毒,按照医生的说法,更没有像花花那样神经失序,又不是自杀,可为什么还会坠楼?”

沉默。

“原因很简单,我们陷入了一个阴谋里面,这个阴谋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和那只猫有关。”

“所以?”吴宏磊有不祥的预感。

“所以,如果我的这个假设成立,史申田是被人用未知的诡计谋杀的。”

吴宏磊浑身战栗。

“林春园为什么会失踪?”查立民又问。

吴宏磊摇摇头。

“你认为她是凶手?”

吴宏磊又摇头,紧接着他痛苦地捂住脑袋:“我不知道。”

“林春园不仅不是嫌疑犯,而且她还是受害者,阴谋的始作俑者正在对她不利,”查立民几乎是用怒吼的方式说的,“或许接下来就要对我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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