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大唐-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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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依重之臣,又怎会被故意贬斥出京,远离政治中心?
李世勣到是不以为然,从容地道:“到哪儿还不都是为朝廷效力,没有什么贬不贬。我的一切皆是圣上所赐,怎不为圣上效力?!我刚刚奉诏,正往叠州去赴任。连家都不曾回,因而穿了朝服走到此处,岂会有假。在此稍歇片刻,也是要家人送常服来。”
“莫不是太子……圣上知道否,怎能任他胡来?”冯文瓒眼光一闪,突然脱口说道。
李世勣微笑不答。看了看冯文瓒,见他眼中闪出一道又惊又喜之意,不由暗暗摇头。
冯文瓒乃是蜀王李愔死党,这一句脱口而出,为李世勣打报不平,却也难免半真半假,存了几分他意。只是太着痕迹,便是薛仁贵听了也不由摇头,李世勣岂会不明其意。
薛仁贵暗中拉了拉冯文瓒的衣袖,摇头道:“英公调职,实是圣上地亲自做出的决定。”
“圣上?!”冯文瓒这下却是真得差点吃惊地跳起来。张大一双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老三正在屋檐下牵牛车,冯文瓒的惊叫声音极大,他到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突然低声咕哝道:“公主果然料事如神,说圣上安排后事,定会贬英国公出京。看来这次不只卫公病急,连圣上也真的病急。”说完摇了摇头,拉着牛车缓缓而去。
无故贬英公出京,是李世民在安排后事?实在令人费解。
难怪冯文瓒一时不能相信。听薛仁贵说乃是圣上的安排,更加无法理解。
“圣上怎会如此?无缘无故……”冯文瓒此时到是真的有些义愤起来。
李世勣笑着看了看薛仁贵,却依旧是安之若素。见冯文瓒言语有些不敬,忙转开话题道:“刚才在檐下见到一人,说了会儿话,言谈却是极为高明。说‘历来战争不过是仨人打架’……”
当下将刚才冯老三说的话,向二人转述一遍,二人听了,也觉有趣,却又越想越有道理,不由相视而笑。
“仨人打架?!亏他想得出来。”薛仁贵笑道,“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有如此见识,定当认识一下才是……”
“便是刚才进来结账出去的那人。”李世勣点了点头,不无遗憾地道,“我本想请他吃杯酒,不想他却不肯赏脸……”。
“东天王。他是东天王!”不待李世勣说完,冯文瓒突然惊叫一声,跳起身来,一溜烟儿追出门外。
“东天王?”薛仁贵与英公李世勣听了,也不由大为惊诧,忙跟了冯文瓒一同追出,却哪里还有踪影。薛仁贵原本也认得东天五,只是刚才他背对门口,因而没有看到。
当下不及细说,冯文瓒与薛仁贵二人骑马分头去追。
追了里许,依旧不见踪迹。天知道,那牛车为何会走得如此之快。
约莫半刻钟左右,二人又重又回到驿站,皆无所获。
冯文瓒连连跺脚,急道:“刚才我只觉得他十分面熟,怎就没想起是东天王。”
“当年在辽东安市城下,东天王悄然而去,圣上想奖赏他却不能够,原来是隐姓埋名在这里。”薛仁贵也不由连叫可惜。
“原来他便是东天王。安市城一战,幸亏有东天王联手才攻下坚城。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李世勣不由慨叹道,“今日一见,果然是少见的通达之人。”
冯文瓒与薛仁贵又仔细问了“冯老三”的谈话,不知那“冯老三”说的“和尚”与“书生”,是否是大家一直找寻的人。
二人面面相觑,各自想着心事,一时无心再吃酒。
当下辞别李世勣,冯文瓒忙往长安大内交差。
薛仁贵竟不回长安,绕小路取道子午驿道,直往终南山而去。
……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正不怕影斜
终南山不远,距离长安不过三十里路。薛仁贵一路急行,顺金沙河直上,未过晌午,已到了翠微宫门前。
翠微宫正门叫做云霞殿。坐落于终南山北坡,依山势面建,面朝正北。正是春日山花胜开之时,云蒸霞蔚之中,隐约可见朵朵红云,又有水流潺潺,叮咚之声不绝于耳。的确是个神仙去处。
薛仁贵穿过云霞殿,直往翠微殿而去。
翠微殿乃是朝殿,是李世民在翠微宫中处理朝政的地方。
薛仁贵到时,李世民还在午睡,未在殿中。
殿中极静,只有几个宫人在门前打盹。
薛仁贵心中急躁,正待一步踏进殿内等候。突然廊下闪出一个内侍,一把将他拉住。
薛仁贵抬头看时,识得是太子跟前的侍者,不由愕然:“太子何是也到了翠微宫?”
近日他被圣上派到卫公府上“探病”,竟不知太子也到了终南山。不由暗想:看来冯文瓒不想往终南山多跑一趟,也不能够了。
“昨日刚到。”内侍闪了闪眼,笑道,“薛将军这是急着去做什么?”
“进殿等圣上午后朝会。”薛仁贵回道。
李世民这些日子,身体欠安,朝会改到下午进行。
内侍拉住薛仁贵不放,低声笑道:“圣上还在午睡,下午的朝会还早。只有太子殿下在殿中,我看薛将军还是待会儿再来的好。”
“太子殿下即在殿中,正好进去问安。”薛仁贵见说,又抬脚向里去。
内侍忙拖住他,急道:“太子殿下正在殿中看圣上刚刚赐的《帝范》,薛将军还是莫去打扰为好。”
《帝范》,薛仁贵到也知道,乃是李世民写来教导太了李治为政之道的书。
见内侍推三阻四不肯让自己进殿,薛仁贵心下暗奇。向殿内瞥了一眼,果然见太子李治正坐在西首的几案旁看书。殿中极静,几乎看不到人,只有一个绿衣女子在御座后面的角落里。
那绿衣女子以轻纱敷面,看不到脸色。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然而便是这一双眼睛,却已活灵活现,十分机灵,令人怦然心动。
佳人在侧,如何读得进书去。太子李治时不时低首向那女子偷窥几眼,显然并不能专心。
薛仁贵虽然长像粗豪,却是个极精明的汉子。见状立时明白过来,会意地笑了笑,不再向往殿里去。
转身欲走,禁不住再次雪了那绿衣女子一眼,突然间心头大震。
那绿衣女子衣衫没什么特别,头上却戴着花钗五树,宝钿五枝,分明是宫中嫔妃打扮,而且是五品宫妃的头饰。
武才人?那人是武才人?
薛仁贵心下倒抽一口冷气。随圣上在翠微宫中的嫔妃并不多,徐充容、武才人、萧美人等不过三四人而矣。然而能到前朝行走的嫔妃却只有武才人一个。
这还要得益于武才人练得一手好字。早在多年之前,李世民采纳杨悦建议编辑《贞观政要》一书,武才人便因字写得即快又好,被选到两仪殿中作记录。这些年杨悦虽然不在,编书一事却并未停下。
薛仁贵不敢多加停留,慌忙退了下去。这才意识到,这个时候早该到了午后朝会之时,为何殿前却不见一个人影……
雨早已停下,太阳终于冲破云雾,露出笑脸。殿内空空荡荡,无声无息。却处处透露着雨后春日的清新的味道。
正如薛仁贵所想,殿中的绿衣女子正是武才人武眉儿。三年过去,武眉儿已经由一个含苞待放的小女孩,出落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此时静静地坐在殿中一角,双目微垂,目不斜视地低头抄写着昨日午后朝会的内容。用硬笔速记,再用毛笑抄写一启遍,是一开始便养成的习惯。
虽然不用抬头去看,然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告诉她,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不时的盯着她看。
殿中静寂,静得令人心跳。空气里飘荡着丝丝异样。
武眉儿当然知道绿衫是昔日杨悦常穿得服装。她之所以越来越喜欢绿衫,自然有些深意。
武眉儿偶尔抬起头,不经意见地向太子李治瞥了一眼。正迎上李治投过来的目光,四目交接,倏然分开。便是在这一夺一闪间,却默默地传递出某种信息。
殿中更加寂静,隐隐能听到紧张的呼吸声。空气里飘出一丝丝怪异的情愫。
武眉儿偷偷看到李治已完全怔住,双目痴迷地呆呆望向自己,心中不由翻起一朵朵花儿。她喜欢这种痴迷,尽管她知道,那痴迷并非为她。但她依旧喜欢这种如痴如醉的眼神。
她曾试着穿同样的衣衫在李世民面前,李世民也会不自主对她多看几眼。所以,这些年她越来越喜欢绿衫。大概是遮戴面纱的缘故,武眉儿的面纱也刻意选择与杨悦当年的面纱绣了同样花色的纱绢。
轻纱覆面,带着几分神秘,武眉儿飞眼看了李治一眼,心中暗自得意,感觉自己与杨悦几乎已不相上下。否则李治怎会如此失魂落魄。
岂不知如今李治便是看到一块绿布,也会呆呆地出神。
“又想起悦姊姊?”武眉儿弯眉一笑,轻声说道。
只这一笑,反令李治突然醒过神来。杨悦何时曾这样笑过,她得笑从来都是狂放、恣意。这种媚笑,李治见得太多了,宫内宫外比比皆是,而且不论男女,皆能看到。然而那横眉冷对的女子,于这世上似乎只有一个……
李治讪讪地咳嗽一声,心中暗暗自责:自己可不是痴了。
“又想起悦姊姊?”武眉儿见李治不答,不由扑哧一笑,笑得花枝招展。
李治纳纳地点了点头,却也并不感到尴尬。自从三年前,他答应杨悦要“照顾好”武眉儿以来,这些年杨悦无音无信,李治却实现自己的诺言,对武眉儿极为照顾。不时送些礼物或者派人问她可有什么需要。有时像这种单独见到时,二人还不由自主谈起杨悦。谈与杨悦相处的点点滴滴。或者听武眉儿讲述杨悦过去种种事迹。共同的朋友,共同的回忆,久而久之,二人到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像今日,武眉儿穿了杨悦平日喜欢穿的色彩出现在李治面前,还是第一次。
殿外的轻声细语,不知从何时变成了“闲言碎语”。李治并不自觉,武眉儿却早已注意到了其间变化。心中竟然不知是喜是忧,不知为何,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抬头向殿个瞥了一眼,武眉儿突然面上微红,眼中羞涩一闪,轻声说道:“太了殿下只管发呆,却忘了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李治不由愕然。
顺着武眉儿的眼光向殿外去看,半晌,才明白过来武眉儿的意思。正了正神色,皱眉说道:“人正不怕影子斜,武才人莫要担心。”
武眉儿抬眼望着李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说得极是。”
“圣上架到。”便在此时,突然门外内侍高声喊道。
……
薛仁贵再次回到翠微殿时,朝会已经开始。翠微殿中除了李世民、太子李治之外,还有许多朝中重臣。圣上与太子都在终南山中,朝廷自然一并搬到终南山。朝中参知政事的阁臣皆在此处。
然而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翠微殿里的群臣与三年前参知政事的重臣相比已是大有不相。三省高官已尽数换人。
除去刚刚被李世民贬出京师的太子詹事李世勣,以及三年前,虽未定死刑却也被贬出京师的门下省侍中刘洎之外。中书令马周去年突然病逝,如今被褚遂良取而代之。
尚书省右仆射、司空、太子太傅房玄龄也于去七月病逝。
这几年,朝中老臣去逝地越来越多。高士廉于前年正月去逝;宋公萧萧瑀于去年六月逝;便是萧皇后也于去年三月去逝……
李世民似是感到这一点,扫视群臣一圈,目光落到薛仁贵身上。
听薛仁贵回凛了卫公李靖的病情,李世民面上露出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