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中枢一木匠-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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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肃趁机接过话茬,说道:“这位小兄弟,这帮人说的平安银子是怎么一回事呀?”
小二心存气愤地道:“什么平安银子呀,分明就是明抢。要是不给,他们就能把店给砸了。”
“还有这等事,这帮人也太嚣张了吧,难道你们松桃城内就没有王法了。”岳肃故意说道:“我来时一路上交了不少过路税,听说是什么常员外设卡收的,这平安银子不会也是他派人征收的吧?”
“这倒不是,常员外在城外设卡收税,但是在城内,却不是他最横。收平安银子的是魏员外,他的表哥听说是在京城当御史,厉害的狠,所以常员外也惹不起魏员外,只能在城外收过路税。不过要说最最横的,这两位都排不上号。您说的王法,那都是给小民百姓设的,跟人家有钱有势的人根本就不挨边,县太爷还不得听人家的话行事。”小二越说越是懊恼。
岳肃一听说设卡收税的常秀和收平安银子的魏员外还不是城里最横的主,马上起了好奇心,问道:“你说这两位还不是最横的,那你们城里最横的是哪位,我刚从外地来,想要在此做些买卖,办点土特产回去。可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没个眼力,得罪了城里的大户,担心无法回到家乡啊。”
“客爷不愧是买卖人,能想到这一层,我们这最横的是田员外。这位田员外是什么路数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位大盐枭,专门贩卖私盐,为人心狠手辣,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常员外和魏员外虽然朝中有人,但在松桃城内也惧怕田员外三分。谁要惹了他,保准是活不过第二天。”
“看来你们松桃县还真是鱼龙混杂,我想多嘴再打听一下,这魏员外、田员外、常员外都要什么名字,住在城内何处?呵呵……”岳肃爽朗一笑,说道:“他们家住的地方,我是打死也不能靠近呀。”
贩卖私盐在历朝历代都是要抄家的,跟印江县私自采矿是同一罪名。岳肃当然不能放过。
“您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三家的下人都凶得很,刚刚您不也见识了。要是不慎走到他们家门口,人家瞧你不顺眼,或许那天心情不好,都极有可能揍你一顿,而且打了也是白打。咱们城里,现在都没人敢靠近这些人的府邸。”接着,小二还真详细地告诉岳肃,这松桃三霸的名字与住址。除常秀岳肃知道外,另外两个,一个叫魏刚,一个叫田崇。
岳肃牢牢记在心里,又说道:“你们在城里开店的,要交平安银子,我这走南闯北办货的,不知用不用交钱。对了,你们这店一个月要交多少,余下的可够糊口?”
“外地来办货的倒是没有交钱,魏员外也知道,强收外地客商的钱,以后谁还来松桃做买卖,这里的商铺岂不是得歇业,对他没有什么好处。至于说要交多少平安银子,那就要看店铺的规模,一般的店铺每月总得二三吊钱。这个数字虽然不小,但也不至于让各家买卖干不下去,所有城里的商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买卖还得照常做。像我们这小客店,本小利薄,抛却吃穿用度,和每个月的平安银子,都剩不下多少,赶上哪个月生意不景气,连平安银子都交不上,老店主还得去挪借。”说到这里,小二显得很是无奈。
岳肃微微点头,赏了小二一把铜子,让他去下去,然后开始用饭。
在此住了一夜,次日清晨,众人打道回府,这种肮脏的地方,岳肃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他已经拿定主意,一回铜仁,就要好好惩治这些恶霸以及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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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铜仁府,一路上,岳肃再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自己治下竟然出了这么多王八蛋,长此以往,百姓不逃走也会给逼得造反。
辗转私访一月有余,这一日,终于回到府衙,刚一进门,金蝉就迎了出来,脚步很急,看模样,似乎是有很要紧的事。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金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岳肃面前。
“金蝉,这段时日出什么事了?”岳肃连忙问道。随后又对阮傲月、杜十娘等人道:“这些日子舟车劳顿,也累了,你们先去内宅休息,我到后堂。”
说完,不再停留,直奔后堂而去,金蝉在后跟着,到了后堂,把门关上,金蝉才道:“大人,出大事了。”
“到底是什么大事,你且详细说来。”
“我一到贵阳,就听说安邦彦已经率先起兵造反,统兵两万,一举攻克遵义,四方土司纷纷响应,随即兵发贵阳,现大军已有十万众,安邦彦自称罗甸大王。张总兵在龙里与安邦彦对阵,双方大小七战,互有胜负。大战一起,我军粮饷不足,巡抚李大人上本朝廷,请求增兵派饷,然而朝廷正积极筹措对辽东用兵,无暇他顾,对李大人的告急置之不理,同时还听说朝廷言官正在攻击李大人。李大人一气之下,用八百里加急上书朝廷,请求致仕还乡,朝廷这才给了说法,准李大人退休,命一个叫王三善的为贵州巡抚,责令李大人在新任巡抚未到任前坚持职守。但仍不调发粮饷,只让贵州地方自行筹措。”金蝉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大信封,又道:“这是李大人让我转呈您的公文。”
明朝自张居正死后,国库日渐入不敷出,九边军费压的朝廷已经喘不过气。平时发饷,层层克扣,多以宝钞顶替,到了士卒的手里,能有一半已算不错,大战之时,若仍如此发饷,谁还给你卖命。前线告急,如朝廷不发足饷,若大军临阵哗变,贵阳必不保矣。
这一点,朝廷也不是不知,但辽东据北京太近,权衡利弊,只能先顾辽东。此时辽东的努尔哈赤已建都盛京,改国号为金,以“七大恨”誓师讨明,毁抚顺,拔清河堡。万历皇帝再也坐不住,聚集重兵准备围剿,粮饷方面,当然要顾这边。所以给贵阳方面的答复,是自行筹响,以解燃眉之急。
岳肃拆开公文,仔细观瞧,前面写的内容是朝廷对谋害郡主谋反案的处理结果,陈威汉满门抄斩,姑念其对破案有功,免幼孙陈果一死,充军辽东。通判葛墉满门抄斩,家丁葛智戴罪立功,免其一死,监禁七年。前布政使聂高超满门抄斩。参将林萧风乃陈威汉亲属,是否涉案犹未可知,为不致姑息养奸,斩立决。
看了判决,岳肃微微点头,又接着下看,内容和刚刚金蝉说的差不多,安邦彦造反,前线吃紧,朝廷令贵州地方自行筹措军饷。铜仁府须在两月内筹措粮秣三万石,银三万两,以充军饷,过时不到,以贻误军机罪论处。
“粮秣三万石,银三万两……”岳肃看罢,不由沉吟一声,喃喃自语道:“这么多,让我一时上哪里去筹措……”
“金蝉,你速将府衙主簿喊来。”
“是,大人。”金蝉赶紧出门,到公房将主簿叫到后堂。
主簿姓邱,名叫邱崛,进门后先给岳肃请安,岳肃直接问道:“邱主簿,现在知府衙门有令,让地方筹措军饷,以资前线,我们府库里现有多少粮秣可供调拨?存银又有多少?”
“回大人,粮秣有一千三百石,银一千六百两。”邱崛如实答道。
“这么少?”记得当初在广西做知县时,县衙番库内还有近千石粮食,银子也有一千多两。怎么一个府衙,就这么点?岳肃疑惑地问道。
“回大人,我们贵州并非产粮区,民间粮食多靠湖广米商往来贩卖,库存能有这些,已然不少,可供天灾等应急之需。至于存银,前任的知府老爷未致仕前,曾修葺过府衙,铺过道路,花费着实不小,余下的只有这么多。”
岳肃苦笑一声,心道自古当官不休衙,这前任知府还能做到修衙铺路,不管有没有造福一方,对下任来说还是有功的。便道:“现在巡抚衙门有令,要粮秣三万石,银三万两以供军需,限期两月,若不能如数上缴,以贻误军机论处。我们这只有这么点粮银,到时如何让我交代。”
“大人,您办案精明,怎么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这等事算不得什么。”邱崛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岳肃眼睛一亮,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在两月之内筹到这么多?”
“这还不简单,巡抚衙门能摊派到老爷头上,老爷当然也能摊派到周边各县的头上,给他们限期一月,筹措银两、粮秣,过期不到,老爷就先办了他们。这些人平时在下面都是土皇帝,捞银子有的是办法,谅一月之内,定能筹到。”
“摊派给他们……”岳肃心中一动,可转念一想,认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这样做,他大声道:“本府摊派给他们,那他们又摊派给谁,还不是都要落到无辜百姓头上。本府即便不要这乌纱,也不能做出这等荼毒百姓之事。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官逼民反,岂不更乱!”
“大人……”见岳肃发怒,邱崛把头垂下,低声道:“可您要是不摊派给他们,那您怎么办……咱们上哪里弄这么多银子……”
“你且下去吧,容本府再想想。”
将邱崛打发出去,岳肃坐在公案后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弄钱。他天生就不是会做生意的人,捞钱更是不会,金蝉在一边看的也是心急,不过他和岳肃一个想法,宁可不当这个差,也不能把负担压到百姓头上。
岳肃心下憋闷,自行走到院中,现已到了申时,他抬头仰望天空,口中喃喃自语,“绝不能摊派在百姓身上,那又要到哪里弄钱呢……”
他一脸愁容地站在院子里,金蝉也跟了出来,见岳肃发愁,自己也想不出办法,一思量,不如去找童胄他们合计一下,毕竟童胄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法子一定比自己多。他一路小跑去找童胄,只留下岳肃一个人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岳肃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呼声,“岳大人,您在为什么发愁,似乎有烦心的事呀。”
乍一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岳肃忙转过身子,一见来人,立即躬身施礼,“下官给郡主请安,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沐国公府郡主沐天娇,她不等岳肃把话说完,就嫣然一笑,说道:“岳大人多礼了,是天娇让下人不许通传的,冒昧打扰,还请岳大人不要见怪才是。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岳大人如此愁容不展,不知有何心事?”
岳肃苦笑一声,说道:“安邦彦造反,前线告急,急需粮饷,朝廷许贵州地方自行筹措,巡抚衙门来了公文,让下官筹措粮秣三万石,银三万两。下官这里,连个零头也凑不上,贵州百姓本苦,本府又不忍负担于百姓身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做。”
“大人果真爱民如子,宁可不要前程,也不愿给百姓增加负担,天娇佩服。”这一次,沐天娇没有自称“本郡”,而是自称名字。“但前线吃紧,大人即便为百姓着想,也要想出应对的法子也是,要知一旦战败,贵州全境必遭生灵涂炭。”
“郡主教训的是,怎奈一时间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岳肃无奈摇头。
“大人不要犯愁,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天娇不才,愿捐白银三千两,助大人略解燃眉之急。”沐天娇诚恳地道。
“这如何使得……郡主……”
“岳大人客气了,大人忧国忧民,又为先夫报了血海深仇,天娇还未来得及报答。这点钱,就算我为国家尽得绵薄之力,只望大人不嫌弃。等下我回府之后,立即叫人送来,大人万不要推脱。”
“如此,下官就代铜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