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之梵花坠影-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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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地,她收起笑容,一字字道:“那么,今天你也是这样成全相思的么?成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你?成全她穿着嫁衣,和她爱的那个男人一起离开?”
卓王孙打断她:“住口!”
公主看着他,渐渐有些得意,仿佛这一次,她真正抓到了他的痛处:“你一直是这么虚伪的么?”
〃你说做这一切只是赶她离开,你说自己不在乎她的心更爱谁,你说你拥有一切,却不屑于用这些来挽回一颗彷徨的心。听起来多么骄傲、高尚、洒脱,其实不过是虚伪!
〃你远不如自己想的那样超凡脱俗。和普通人一样,你也会妒忌、伤痛、迷茫,只是拙劣地掩盖着而已。
“喜堂上的一切,只是想逼她离开,成全她找到真爱?难道不是想报复她?不是故意想让她痛、让她流泪?”
卓王孙冷笑。多么荒唐。他是王者,有着王者的骄傲,即使被刺得遍体鳞伤,也不会这样去报复一个女子。报复一个他曾经许诺幸福的女子。
他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我为什么要报复她?”
公主依旧直视着他,第一次,她的目光让他感觉到了烦闷:“因为你还在意她!”
卓王孙的脸色徒然一沉。
公主提高了声音:“因为她的彷徨深深伤了你的心!你只有同样去伤害她,看到她的痛,才能感到自己的价值,感到自己还有扳回一城的可能!”
她冷笑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你的痛并不亚于她,也不亚于杨逸之。但她可以哭泣,可以逃走;他可以说出来,可以为她而战。你却不能,不敢,还要强忍着做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多么悲哀!
〃所以,你输给他了。
〃输得全军覆没,一无所有。就算你在战场上赢一千次一万次,也抵不过今天的输赢!
“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躲在自以为是的躯壳里的胆小鬼!”
“闭嘴!”卓王孙怒声喝断她。杀气,狂龙般溢出,布满了整座新房。卓王孙的长发如乱云一般扬起,就如同上古神魔,随时随刻都可能将这个世界毁灭!
公主冷冷注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你能怎样?你顶多也不过是能杀了我!”
卓王孙猝然挥手,将她按倒在床上,但公主所说的话却像是针,穿透了他骄傲的硬壳,一根根刺在了他的心上。
他真的是在羡慕杨逸之吗?他真的不是成全他们,而是报复他们吗?
他会如此狭隘?他会如此在乎她的想法?在乎失去她?
他难道不是个王者,拥有一切,任意掠夺、任意赐予的王者?
他很想否认,但心中那陌生的痛楚,却让他无法出口。
一时,两人都无言,只剩下红烛,静静地燃烧。
公主躺在他身上,仰视着他漆黑的眸子,第一次从心底感到了恐惧。
她以为自己已不畏惧死亡,但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远远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渐渐地,她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不!”
然而,她甚至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已经被他从床上拖起,拉到了妆台前。
挣扎中,她感到自己被他强迫着扭转身子,面向妆镜。他只轻轻用力,已将她推倒在妆台前。
她伏在妆台上,紫檀的冰冷透过层层嫁衣,直侵入肌肤。她感到了危险来临,禁不住激烈地挣扎起来,但双腕已被从身后牢牢扣住,根本无法挣脱。
他站在她身后,从镜中冷冷地看着她,毫不费力地将她的一双手腕交到左手,另一手环绕过来,解开了她的领口。
“放肆……”刹那间,公主的怒斥哽咽在喉头,她感到一股游动的冰冷,从领口钻入,沿着脖颈一直爬到胸口,停栖在上面。
此生未了蛊。
想到那形状奇异的甲虫此刻正伏在她胸口,公主不禁全身一阵恶寒,一动也不敢动。
他一拂过她盘起的长发,解散,轻柔而果断地向下拉去,强迫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影像。
“想成为她?你会如愿。”
“不,不要……”她努力想回过头,直视他的眸子,目光中已满是哀恳。
但镜中的他丝毫不为所动,手腕一沉,她顿时失去平衡,重重地跌伏在妆台上。
那一瞬,冰冷似乎长出了触角,向她体内扎去,每一次深入,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禁不住痛唿出声。而这些触角越来越多,向更深处的血肉钻去。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洞穿。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挣扎、哭泣,最后甚至不顾一切地哀求。但他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从镜中看着她。
看着她的容颜一点点改变。
变得像那个水红色的女子。
公主一声惊唿,猛然惊醒过来。
卓王孙依旧坐在床边,淡淡地看着她,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
这一切,原来是一场幻觉。
却是多么可怕的幻觉。蚀骨的痛苦、屈辱都是那么真实,仿佛此刻还肆虐在她的身上。
她豁然明白,这就是他的警告。
这个男子就如九天之上的飞龙,无论多么温柔,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撩拨、触动他的怒意。
龙有逆鳞,触必杀人。
这八个字,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道可怕。
公主看着他的目光开始颤抖起来。
卓王孙却淡淡道:“你休息吧。一定记住,不要随意打开盒子。”转身离去,不再看她一眼。只留下她坐在烛影摇红中,轻轻战栗着,久久无法起身。
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
此生未了蛊有着极强的魅惑之力,对于内力浅薄的人来讲,哪怕只是多看上一眼,也会沉沦入它的蛊惑之中。
杨逸之在夜色中搜寻着,从虚生白月宫直到平壤城外,从傍晚直到深夜,却找不到相思的踪迹。
午夜的细雨打湿了石阶,带来彻骨的清凉。从春到夏,这个国家的雨水始终是那么多。
杨逸之坐在一株垂柳下,眉头紧皱。微茫的星光下,大同江上的雾气弥漫,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不再清晰。
她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淡淡的身影浮现在雾气中,宛如夜空中雪白的一笔惊叹,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峨冠博带,眉如远山,苍白的脸色,就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铅粉,却掩不住灵秀俊朗。
赫然是平秀吉的影武者,安倍睛明。
他来这里做什么?
杨逸之豁然明白,相思必定是一出虚生白月宫,就遇到了平秀吉的影武者,被他带走。否则,小小一个平壤城,如何他寻找了半夜,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杨逸之看着他,脸色冷了下来:“她在哪里?”
安倍睛明扬起折扇,脸上的笑容温煦而优雅,仿佛他只是一个踏月赏花的雅士,无意中来到这里:“她已经被送回天守阁。”
杨逸之的心一紧,五指轻叩,风月剑气就要在掌心成形。
安倍睛明却并不着急,缓缓微笑道:“她是心甘情愿回去的。”
杨逸之皱起了眉头。心甘情愿?为什么?为何她要心甘情愿地回到那座囚笼?
安倍睛明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道:“因为你保护不了她,只有在我身边,她才是安全的。”
杨逸之一时竟无法否认这一点,他想起了她临走时的话,我恨你,你。
他和他,她恨他们两个人。为此,她宁可回到那座囚笼,再不相见。
杨逸之本想去救出她,却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你可知道,三日前,李舜臣已将宣祖救了出来。宣祖拜李舜臣为大将军,统领全国各种人马,正式与多军对抗,高丽百姓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前来加入,才短短几日,就聚集了五万多人。”
杨逸之沉吟不答。正如卓王孙所料,李舜臣果然代替自己成为统领高丽义军之人,将高丽的力量整合到了一起。
这不也正是自己的目的吗?只要高丽能够得救,统帅是自己还是李舜臣,又有什么关系?
杨逸之叹了口气,他只希望,李舜臣能够不负卓王孙的期望,成为真正的第三人。
也不辜负他的期望。
安倍睛明微笑道:“本来这对于明、对于高丽都是一件好事。卓王孙也该乐见其成才对。可出人意料的是,就在昨日,卓王孙签发了一纸密令,出海剿灭李舜臣的队伍。”
杨逸之一惊:“怎么可能?”
李舜臣不是卓王孙苦心孤诣所要寻找的第三人吗?为什么却在第三人刚取得第一场胜利的时候去剿灭他?
安倍睛明轻轻叹息:“因为你。”
因为我?杨逸之茫然地抬头。
〃卓王孙也没有料到,高丽人民的血性居然被激起得这么快。按照现在的事态发展,不出半个月,义军就会扩大到十万左右。以后还会更多,甚至能到二十万。
“若是这支军队掌握在李舜臣或者宣祖手中,根本不会对卓王孙造成威胁。但,还有你,杨盟主。”
他透过折扇,遥望水雾迷茫的江面:“这支军队若掌握在你手上,连他也无法控制。”
“你和他已经是敌人了。”他看着杨逸之的目光,有一丝意味深长,“你也知道,他想要打败你,远远甚于他想要拯救高丽。”
杨逸之心中禁不住点了点头。
是的,他和卓王孙已彻底决裂。于是,他的存在就成了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变数。
为了让他一败涂地,卓王孙本不惜一切代价。
“他本该将你囚禁起来,或者杀死你。这样,这场战争就不会再有变数。但他已经放了你。”安倍睛明叹了口气,“所以,为了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他决心出兵,将这个变数扼杀在摇篮里。既然他不能杀你,那就只有一个选择,剿灭义军。”
杨逸之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这场杀戮,果然是因他而起的。
为了征服他最后的尊严,为了让他一无所有,卓王孙甚至不惜亲手将第三人的计划扼杀在收获之前。
他是如此恨他。他们之间的战争,一旦开启,就绝无转圜,至死方休。
或许,每一个人都该恨他。
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不祥之人,想拯救,却带来灾祸。
无论荒城还是高丽。或许他们所蒙受的兵祸,实则是因他而起,如果没有他,荒城最后的百姓将不会变成骷髅佛,高丽也不会经受一场又一场的杀戮。
或许还有相思。如果他没有遇到她,没有一次次想救她于危验证,那么她或许还能幸福而卑微地偎依在卓王孙身边,不会经受如此多的苦难。
他低头,注视着脚下滚滚奔流的江水。浓雾在他身边蒸腾,宛如一只巨大的茧,将他紧紧包裹起来,让他几乎无法唿吸。
雾气蒸腾中,安倍睛明审视着他的痛苦,细长的眸子缓缓挑起:“但,你还可以改变这一切。”
杨逸之怆然一笑。
改变?卓王孙如今贵为驸马,公主的力量已完全归他掌握。而刚才在喜堂上,他已完全与父亲决裂。如今天下人皆知,他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背叛了忠诚、友谊、亲情。
他还有什么力量,什么资格来改变?
杨逸之长长叹了口气:“我手中已没有一兵一卒,又能什么?”
“你有。”
杨逸之怔了怔,随即苦笑。我有什么?
安倍睛明的面容却变得肃穆。他合上折扇,重复了一遍:“你有足以跟卓王孙抗衡的力量。”
杨逸之忍不住笑了。他若是真有这样的力量,他为什么不知道?
安倍睛明的眸子中隐然飞扬着一丝傲岸:“飞虎军。”
“其实,从没有任何人真正征服这支军队,除了你。”
“这支军队,从来都只是属于你的军队。”
杨逸之震了震。
安倍睛明说得不错,由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