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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宁为欲碎-第28部分

小说: 宁为欲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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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了她一眼,她站在情郎身边,眼神清明,纯洁无辜得像只小白兔。情郎的手揽在她肩膀上,似乎很自豪拥有这么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孩。

展凉颜看着她,很仔细地看着。四目相对,她没有避开,眼神坦荡。坦荡啊。甚至真真假假,还带着坦坦荡荡的歉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现在是众叛亲离,又身处群敌环伺,危险咧。但他就是想盯着她看,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正邪殊途,明明是两人交锋,理应输赢不怪,与人无尤,但此刻,为何他竟然真有了一种被她背叛的感觉。她不是喜欢他么?不是口口声声说对他一见钟情,几次意识到他有危险时,都选择要保护他的?她什么时候布的这个局?这么大胆,这么困难,却又这么……简单的一个局啊。

急性子的彭松不愿意相信,态度懒散的苏沐也不愿意相信,还有心思缜密的萧韶,更不愿相信了,就连江湖武林也大多怀疑。

不过,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惊讶。他真该夸夸她胆大如斯,又心细如此,还能如此异想天开,竟敢陷害灵婴楼楼主背叛灵婴楼。可是,她就是做到了,连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偏偏她就是做到了。这些人啊,笨呵,还怀疑什么,她都已经让你们相信到这个程度了,又还有什么疑惑漏洞是她圆不了的?

“楼主,你还有什么话说?”彭松目若铜铃,声如洪钟,单刀插地,气势迫人。苏沐单手叉腰,金簪捏在指间,簪尾的游丝软系在她手臂周围绕着。萧韶手执铁箫,蓄势不发。稍后一圈的八小副使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命令。

梅牵衣知道彭松此言已经不是在等展凉颜的辩解了,而是他们杀意已起,要问的,是他有什么遗言。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望了展凉颜一眼。不知他会如何应对呢?当初他为了金雨朵与灵婴楼决裂,那可是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最后在四大副使与八小副使联手合击之下,满身伤痕地离开灵婴楼。那时候,他只是想个人离开,并没有危害到灵婴楼,且威信已立,灵婴楼众并不希望他离开。如今,他一来威信不稳,二来被她胡诌是要毁灭灵婴楼。他还能留有那最后一口气离开么?

展凉颜面色无波,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认命地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眼光,对萧韶三人道:“此事与他人无关。”语毕,他伸手将掌间的册子甩出去,化一场白雪纷纷,飘飘扬扬绕着他一身如血红袍,颇有几分凄美。此刻他臂弯里的婴儿也醒来了,睁着一双乌溜乌溜的大眼睛,兴致高昂地望着那纷纷降落的雪花,乐呵呵地在他怀里闹着,浑然不知外界凶险。

展凉颜伸手抓着她软绵绵的小手玩了一会,才将她拎着交给其他手下,再次抬头来,依旧神情不改,气定神闲,不见任何急切地辩解,也不见任何担忧,只淡淡地问道:“三位副使想现在动手?”

现在动手并不是好时机,江湖群雄虎视眈眈,他们在这里处理楼中内讧显然并不明智。

梅牵衣原本还想着该怎么添一把火,让他们速战速决。彭松却已经大刀挥了出来,道:“那还用说?这些软脚虾,彭爷爷还没放在眼里。”

萧韶较为心思缜密,铁箫一横,拦住了他,视线望向谭笑书兄弟,双手合一个抱拳礼,道:“以目前的情势,诸位想必也清楚得很。灵婴楼清理门户,无意趁人之危。诸位身上所中三行香之毒虽然暂时得到缓解,但若不赶紧祛毒,也命在旦夕。萧某好意与诸位达个协议,今日之事就此已了,大家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他日狭路相逢,再来论个高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谭笑书也知今日与灵婴楼相争,并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于是也大度地表示不会趁人之危等着坐收渔利。苏沐扭着水蛇一般的腰,研究着荷花手指,娇柔一笑道:“要收也要看你们收不收得起呢。”

对这点挑衅,谭笑书气度能容,也并不计较,转头来向梅牵衣询问解毒之法。梅牵衣回头望了展凉颜一眼,见他似乎相当淡定地准备空手迎战三大副使,掐灭心底最后的一点点悸动,她头也不回地走到湖边,伸手捞起上面的一片浮萍,然后顺着绿茎连根拔起,拉出了泥里的块状根之后,折下来递给近处的人,并嘱咐道:“把这个根,用铁锅煮水熬熟,然后喝了那水就行了。记住,一定要是铁锅。”

谭笑书命人又拔出了几个块根,命弟子速去湖庄寻铁锅煮解药水,而大部分的江湖豪杰则留在原处,看着灵婴楼三大副使联手围剿展凉颜。

VIP章节 28反击三:杀

展凉颜当初能教给梅牵衣他三人的武功,自然也就知道能怎样破解,因此,他以一敌三,也并没有落着明显下风。但随着八小副使的加入,就算他知道他们的武功特点以及破解之法,奈何双拳难敌众手,一时之间也极其凶险。

梅牵衣抱着胳膊端看他狼狈,不由得感到痛快。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为她是谁?以为他是她喜欢的人吗?以为她只是傻傻的小姑娘么?

金雨朵站在她身边,认真地观看着场上的情况,半晌,突然道:“爹,展凉颜虽然是灵婴楼楼主,但其实也并未做太多坏事,既然有心脱离魔教,也许我们应该成全才是,而不是任他被灵婴楼的人打死。”

梅牵衣听到这话,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脸担忧地望着场上以寡敌众的男人,似乎真想去帮他。金雨朵心肠好,她知道。但是,这个人刚才是怎么陷害她的,她都不记得了么?于是,她不高兴了。

“金鱼姐姐,他刚才那么欺负我,你还帮他说话!”

金雨朵极好脾气地道:“牵牵,他是灵婴楼的人,就不用要求太高了。再说,他也是因为喜欢你,虽然方法不太对,但情有可原。现在事情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了。”

其实,很多没有受到灵婴楼迫害的江湖门派都同意她这个看法。毕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毕竟他最后还想过毁灭灵婴楼。虽说做法偏激,手段也不那么光明正大,但对象若是灵婴楼,则另当别乱了。

看着众人态度,梅牵衣恍然意识到,她做的这些,到底是在害他,还是帮了他?当初他为了金雨朵主动离开灵婴楼,费尽心思只想取得江湖武林的认同。奈何杀孽已造,就该血债血偿,各大门派不放过他,他也没有安身日子。但如今却正好相反了。

冷静下来的江湖中人,对他没有指责,反对她有微词。若按展凉颜的计划,现在他们应该是在把酒庆祝灵婴楼终于被消灭了才对。江湖豪杰,本就是刀口舔血,生死看得极淡,若能舍身卫道,在江湖史上留下一页记录,死又何妨?但就因她的妇人之仁,白白错失了这个全歼灵婴楼的大好机会。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所谓的机会,不过都是梅牵衣一口胡诌出来的。梅牵衣对此不执一词,就算真有这个机会,她想保护爹娘,想让他们一丝危险的可能都没有,谁敢说她的不是?就算江湖群雄都认为他情有可原,但她却是非教训他不可。

转头看去,展凉颜像是在相应她心底的号召似的,胸口被萧韶的铁箫击中,脚步踉跄一下,很快又侧身撩剑,挡开彭松的大刀。孤军奋战啊,双拳敌六手,还有八个人掠阵,百人助威。这阵势,就是死也死得辉煌啊。

“国有国法,帮有帮规。灵婴楼既然有这样的规矩,他想脱离灵婴楼,就势必经过这一场考验。不然,就算我们今天能救了他,明天他也还是会被灵婴楼追杀。”金谷川站在旁边回答女儿的话。

梅青玄站在梅牵衣身边,揪着上颚短短的胡须嘻嘻笑道:“虽然这小子之前陷害我家牵牵,不过看在他眼光还不错,我可以考虑考虑……”

“梅世叔!”站在梅牵衣身边的谭中柳听到他的说辞,惊愕地瞪向他。梅青玄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回头也瞪了他一眼。“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看到女儿也以同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马上又咧嘴笑了,咳嗽一声,解释道:“牵牵以为爹是考虑什么呢?放心,爹还从来没考虑过要把爹的牵牵宝贝嫁人,爹才舍不得咧。”示威一般地又瞪了谭中柳一眼,“爹是考虑,这小子能看上我家牵牵,眼光不错。如果他今日有命活下来,爹可以跟他既往不咎。不过就怕……”

“青玄哥!”梅夫人声调陡涨地唤他一声,伸手扯开他,然后把梅牵衣半拥在怀。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冷沉着脸,一双美眸瞪着丈夫。侃侃而谈的男人马上凑上来赔不是,改口道:“好了,小果儿,是为夫错了。但这小子十几年前,也不过是个小毛孩,能……好好好,不是,不是,咱与灵婴楼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梅牵衣注意到他们的对话,随口问了一声:“爹,灵婴楼跟咱家有仇吗?”苏沐的“游丝软系”灌注内力之后,绸缎似剑,轻柔地从展凉颜身边扫过,再收回时,已在他胳膊拉出了一条口子。可惜了,如血的红袍,掩盖了所有血迹。

“他那么害我的牵牵,当然有仇了!”梅青玄义正词严地回答,誓与妻女同仇敌忾。

场中争斗已至酣处,真气激荡。梅牵衣内力不足不足以抵御,渐觉不适,梅青玄带着她往竹桥上去,远离了战圈。远远望去,那一处殷红如血,如红云一般绚烂,被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兵器相撞,利器过肉的声音不断传来,不知是他伤了人呢,还是人伤了他。

但无论如何,梅牵衣想,他今日,在劫难逃了。而她,要的就是他在劫难逃。她把他逼到这境况,把她也逼到这境况,要的就是绝不对他心软,他非死不可!

展凉颜已觉运气困难,呼吸困难,身上多处剑伤、刀伤、以及内伤。他其实没有觉得有多痛,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但是,却些微觉得心有些痛,好像总是少了点什么,让他觉得遗憾。他在刀光剑影中,试图想找到一个缺口,去寻找他想要寻找的。

他想寻找一身雪白的衣衫,想寻找一轮银色的月亮,但是,他的眼睛是模糊的,像被血雾弥漫着,一片殷红。耳畔都是吆喝声,刀风、剑风,凛冽逼人。今日他会命丧与此么?可笑啊,前一刻他还成竹在胸,要赚那个想保护他的女人进灵婴楼,下一刻竟然被她赶出了灵应楼。他应该要恨她的,如果他今日能侥幸不死,他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她。

可是……想到那晚榆树下的她,想到一身雪白衣衫的她,想到干净纯洁的她,想到她青丝间的梅形花钗,想到她温暖柔润的唇……想到她说对他一见钟情,想到她看到他时,担心他的安全,想到她被他算计时还在为他担忧……他……什么恨也提不起来,只是想着,这算是报应吧,他不该起这样的心思,不该逼她加入灵婴楼。

他终于有些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挥剑已越来越困难,但是展凉颜就是有这种本能,将身体超出本身控制,他现在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这边在应付着刀光剑影,那边,却清楚看着江湖群雄围观着,大家笑谈着他的生死,谈他是该死,还是不该死。

他的生死几时需要别人来谈论!

胸口一痛,一阵腥甜从喉咙涌出。眼睛好像有金星冒出来了,他清楚地感觉到麻木的肩膀上有冰冷的刀刃划过。

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啊。他想。还能撑多久呢?

“哥哥,你别死,我会保护你!我们都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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