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细算 作者:花满筛-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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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感动着不知该怎么表达,妹子忽然指着不远处一个模糊晃动的身影,说道:“我哥来了。”几乎是同时的,另一个方向响起一声汽车鸣笛,时间还真是掐得准。
车子停下,暮雨跑得还有些喘。他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对妹子说,“回去劝劝咱妈,还有,照顾好她。”
妹子点点头,却拉紧了他哥的袖子。
“有事给我打电话,想我可以去找我……”暮雨摸着妹子的长头发,一下又一下。这个告别有些过于正式,让我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车上人很少,售票员催着我们赶紧上车,关门之前妹子忽然叫住我,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你会好好待他吧?”
“会。”我说,同样的认真。
车子开动起来,车厢里的灯就灭了,所以我没有机会看清暮雨脸上的表情。
“暮雨……你是不是跟阿姨谈崩了?”我拉紧他冰凉的手,他妈是不可能像他妹那么宽容的。我知道他跟妹子说那些话意味着什么,起码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回来了。
“她说她真后悔生我出来,说我让她没脸去见我爸,说我做这么荒唐的事也不为小曦想想,有个这样的哥让她以后在张家怎么做人,她说让我滚,再也别回家,她没我这么丢脸的儿子……”暮雨歪在我肩上,用只有我听得见的低低的声音平静的说着这样锋利如刀的话。
我努力的呼吸,气流扯得肺里都有些钝痛,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
我尽量掩饰着不让暮雨知道,可是离得太近了,不管是人,还是心,近得什么都藏不住。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手掌擦过我的脸,湿了一片。他马上就丢了刚才置身事外的冷静,急切地问我:“安然,怎么了?”
“对不起。”我哽着声音说,“害你跟你妈闹翻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决定。而且我知道,就算她再怎么对我打骂哭闹,都不会真的伤心难过,在她心里,我始终是她这辈子的错误。”他悄悄地揽着我的肩膀把我搂在他怀里,小声儿地说:“可是,我今天把我最喜欢的俩人都弄哭了,小曦哭了一次,你哭了两次。我从来没对小曦那么喊过,我也从来没想过安然那双好看的眼睛有一天会为了我流眼泪。”
我拿衣服胡乱地擦擦脸,心想,这个连家都回不去了的人居然还有心思安抚我,然后就听见暮雨说,“我还有你,有你就够了。”
是啊,你还有我,我一定待你好。
我趁着黑暗,仰头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儿,却换来他身体下意识的躲避和僵硬。
“怎么回事?”
“……掸子打的。”
到了城里,进了火车站售票大厅,我才算看清楚。从他耳朵下面开始,斜着趴在脖子上一条足有十公分的紫色瘀痕。再偏一点儿就打在脸上了,破相怎么办?这真是亲妈?
暮雨看我气得要跳脚,连连说没事儿,消肿就好了。
看来,这家不回正好,就算以后他想回我也得拦着。我不能看着我的心肝宝贝这样被糟践。
晚上回L市没有快车了,我买了两张卧铺票,暮雨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地跟着我上了车。
回来以后,一切如常。
我领了单位给的一万块钱奖励;请客就好几场,有单位的人,有吴越,甚至杨晓飞都腆着脸跟我要求一顿自助烤肉;给总行的叔叔买了点东西,被他好好的夸奖了一番,同时暗示我中层竞聘最近就要下文件了,让我把竞聘书好好准备一下。
金老板在西小区的活批下来了,说上冻之前至少要完成开槽的工作,暮雨和杨晓飞又返回工地去上班。杨晓飞说暮雨现在不用具体干什么,帮忙盯着进度就成。暮雨回来之后情绪一直不是很好,我为了让他开心,想了很多办法,陪他看电影,给他讲笑话,找吴越喝酒,甚至还做过一次饭,他倒是会配合着淡淡地笑,不是敷衍,却也不那么实在。亲热地时候难免会由着他,偶尔被折腾狠了,我也会不客气地罚他,罚他帮我写竞聘书。
竞聘书这东西太难写了,我实在写不出来,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暮雨。他找了很多参考的东西,然后又大概地了解了一下我工作的状况,就开始任劳任怨地写。
晚上,我坐在他身边带着耳机,玩着游戏,他用我的笔记本噼里啪啦的打字,有时候会问我几个问题,再写写删删。
他做事总是认真,专注的表情有种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剩浅浅地印子。我忍不住伸手戳了两下,暮雨不解地看向我。
“还疼吗?”我问。
“这个不疼了,可是……”他把衣领扒开一些,露出锁骨边上的两排弧形牙印,“这个还有点疼。”轻轻挑起的眉露出一丝调笑的意味。
新鲜的痕迹提醒着我那场欲仙欲死的欢爱,我故作淡定地把视线放回自己的游戏上,恨恨地说:“该!”
、九十七
为什么我的竞聘书会这么难写呢?因为乏善可陈。除了一个省里技术练兵的翻打冠军之外,再没有其他拿得上台面的成绩。后来我拿着暮雨给我写得竞聘书初稿一看,马上惊艳了。他塑造的那个又专业又勤恳、兢兢业业、无怨无悔为了金融事业奉献青春的人是安然吗?要不说文字是最具迷惑力的,我都为自己感动了。其中居然还有很多听上去颇为贴近实际的工作观点和工作计划,我准备竞聘的岗位是会计管理部副经理,我都不知道这个副经理到底该干点什么,他居然说得头头是道。我问他这些东西都是网上找来的吗?他摇头,说很多都是编的。我无比崇拜地看着他,太强了。
已经很好的竞聘书后来又被暮雨仔细地改过两次。最终定稿的那天,我声情并茂地给暮雨和杨晓飞朗诵了一遍。胖子听完表示写得很好,就是没怎么听懂,我也没指望他能听懂,那里面好多专业词汇,我在银行这么多年也只是一知半解,还要暮雨解释。暮雨纠正了我几个断句断得不对的地方,最后说,就这样吧,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在整个的竞聘过程中,宣读竞聘书,是最正式却也对结果影响最小的一个环节。很多名额都已经内定下来,整个的竞聘,其实也只是一个堂皇的过场。总行的叔叔明示暗示地告诉我要好好准备,从这一点来看,我并不是没有希望的。连小李都非常坚定地支持我,帮我拉票,连我请客的地点和菜色都定下来了,就像肯定我能当选一样。我其实没什么信心,相比起那些资历老、后台硬的人,我的机会并不大。想着暮雨为我尽心尽力地辛苦这么多天,我就觉得很幸福也很忐忑。
十一月上旬,竞聘文件下达。
十一月十二号到十五号,报名资格审核,报名截止。
十一月十七号到十八号,递交竞聘书。
十一月二十号,公开竞聘大会,民主投票。
十一月二十五号到十二月十号,公示竞聘结果。
十二月中旬,正式下达任命文件。
二十五号中午,办公室的姐姐打电话通知我,“安然,你准备银子请客吧!”
我竞聘成功了,只要等公示期一过,我就是XX银行XX支行会计管理部副经理了。消息传开,营业室里老老小小都过来祝贺。作为经理,曹姐开心地表示,以后再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安然了。她是这样说,不过我知道在她手下做事不会太辛苦。其他的人半开玩笑的要求我以后多多照顾,我说一定一定。小李这个吃货,来来回回在我身边转悠着问什么时候请客。
没过多久总行的叔叔打电话来表示对我这次的竞聘很满意,我知道他肯定为我出了不少力,以后必然要重谢的。叔叔说,他确实帮了些忙,但是没有想到我能得那么高的票数,总行的高层几乎全部投得赞成票,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最后他说我的竞聘书写得很好,也许是这个原因。
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给暮雨发了信息,等了半天都没回。我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居然关机,想找杨晓飞又记起来他今儿应该是歇班。我最终决定还是中午下班儿去趟工地,我迫切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暮雨,告诉他我聘上了,他的辛苦没白费。
出门时,我特意复印了公示揣在口袋里。路过汤包店时,我想,既然去一趟,就给暮雨带点儿饭吧,虽然以前我从没去过他们工地,想也知道那儿的饭肯定好吃不着。
已经是初冬天气。即便是正午时分,空气还是凉得扎脸。天很蓝,阳光稀薄却明亮,落光了叶子的梧桐在马路边投下灰色的影子,身边车来车往,人们忙忙碌碌地彼此擦身而过,我怀着雀跃的心情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怎么都觉得这该是红尘俗世中平静安稳还略带喜悦的浮生一日。
我到工地的时候人们已经在吃饭了,很多人就那么端着饭盒坐在避风的地方扒拉着米饭。我打听了几个人才在铁皮围栏的里面找着暮雨,他正跟几个吃饭的工人说什么。不远处就是施工区,一群挖土机、好几台吊车,还有巨大高耸的架子,地上已经挖了几个很大很深的坑,地上除了碎石湿土木板木棍,还盘结着无数粗细不一的黑色线缆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看不出用途的小型机器。
我悄悄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他转身看见是我,眼里闪过惊喜。
我拉着暮雨走到人少的地方,他先是把自己的安全帽摘下来扣在我脑袋上,问我:“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我小声地说,他微微弯起嘴角,甜蜜地笑。
“电话怎么关机了?”
“金老板出门了,给我打了一个多钟头的电话说工程的事儿……”
“他倒会省心……”
我把带来的汤包塞他手里, “辛苦啦,吃吧!”暮雨看着我,等我跟他说正事儿。其实我啥都瞒不过他,他精明得很。强压着迫不及待地心情,我慢慢把把口袋里的公示拿出来,递给他之前还故作神秘,“特大喜讯啊!一会儿你别太开心了!”
我把那张纸打开,上面用碳素笔在我名字下划着横线,“看,安然同志再过半个月就是副经理了。”
暮雨随手把装汤包的白色袋子放在旁边一个机器的台面上,接过我的公示仔细地看了一遍,手指轻轻擦过加了好几道下划线的名字,好久才抬头对我说,“安然,真厉害!”声音是毫不掩饰地激动和欣喜,逆光的方向让他的眼瞳看起来清澈璀璨,阳光穿透秋水,温暖柔软地蔓延而出,连睫毛上的微尘都像是细腻的巧克力粉,甜蜜一触即化。
我被夸得晕晕呼呼的,我不知道这个让我目眩神迷的表情会在以后很长时间内变成那个让我浑身冷汗半夜惊起的恶梦的开端,我不知道所谓的意外就是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感应在最最正常平稳的节奏下突如其来的变故,于是,措手不及,于是,无从追悔。
我本能的想摆一个得意的造型出来,结果没留神脚下盘绕纠结的线缆,只是轻轻地绊了一下,我后退两步手顺势扶了一把旁边写着‘请勿随意触摸’的方箱子,结果那箱子的门居然被推进里面去了,我感觉自己似乎是按下了什么按钮。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就被大力的拉回去,扭头时发现暮雨正拽着我胳膊,脸都白了。
“没电着你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赶紧表示自己完好,“你们这箱子里都什么啊?”
“电源控制开关。”
“啊,我刚才好像是按下哪个……”话没说完,暮雨放汤包的那个平台已经嗡嗡抖动起来,不用说,是我把它的电源给启动了。
装着汤包的包装袋在机器的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