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细算 作者:花满筛-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靠,有人给你家报丧了是吗?急个屁啊急?”我不解恨地骂着。灰蒙蒙地夜色里,那辆车牌五个九的黑色索纳塔以自杀般的疯狂速度一路飘远。“妈的,早晚撞死!”我恶狠狠地诅咒。
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实,我就发觉有点不对,低头一看,一双手正扶在我腰间,我才稍稍平静下来的心又是一蹦。肯定是刚才我急刹车时韩暮雨没有准备,惯性地扶了我一下。当然,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手,还在我的腰上放着。我窘迫地连头都不敢回,“那什么,暮雨,坐好,走了!”
他毫不尴尬地松开手,重新坐好了,回答道:“好!”
原来就我当回事儿,人压根就没注意,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其实,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我心里翻江倒海地想,这可是你招我的,不关我的事!
吃过晚饭,我回到宿舍把单位给我们发的那些劳保用品找了出来。单位时不时的就给我们发些毛巾、洗衣粉、牙膏、洗发液什么的,每次都用不完。我翻了几下居然找到三瓶护手霜,看看还都在保质期内,于是,我穿上我的羽绒服拎上这些东西,心安理得地出门了。
这次造访的理由很充分,因为我瞥到某人放在我腰上的手的皮肤不仅粗糙而且手背上很多小小的裂纹,凝着血痂,实在需要保护一下。洗车的他们每天接触脏水,又不带橡胶手套,大冷天的手不冻坏了才怪,反正我这边这些护手霜什么的也用不着,与其留着过期还不如送他物尽其用。
敲门三声,过来开门的是韩暮雨本人。
“我猜就是你。”头一句话,他这样说,然后把我让进屋里。
“为什么啊?”我问。进了屋子才发现,屋子里就他一个人在。
“那个人回来不会敲门!”韩暮雨指着一张床,让我坐下,把唯一的一台小个电热扇冲向我。
这屋子我是第一次进来,白花花的墙板,白花花的灯光,抬眼都是纵横的铁架子,地上大部分床都空了,墙角堆着各种工具,工装。凭良心讲,有点乱,当然,一群男人住的地方,你又能指望它整齐到什么地步?如果说整齐,眼下我坐着的韩暮雨的床算是比较整齐了,起码被子枕头是规矩地叠好放在床头的,不像隔着两个空铺的另外一张,被子花卷一般卧在床上。除了乱,另一个感觉就是冷,我从外面进屋来,都没觉得有什么温差。现在电暖风对着我,我仍不敢将羽绒服解开。
“那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呢?没有可能是别人吗?”我继续刚才的问题。
韩暮雨拿暖水瓶倒了一杯水递给我,用的是我们银行送他那个劣质保温杯。他看着我把水放在唇边喝了一口,说道:“不为什么,就觉得是你!”
我差点被这个答案呛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支支吾吾间摸到手边的袋子,赶紧拿给他,“我看你手裂得挺厉害的,你们那活儿老得摸水,冷风再一吹,容易裂还容易冻。这是我们单位发的护手霜,我用不完,放着也是过期,给你用用看。”
他随意地抽出一管来打开盖子闻了闻,“太香了吧!”他皱着眉说。
“哎呀,你就别挑剔了,凑合着用吧,咱不就是为了保护手吗?”我说道,“你还怕别人笑话你不成?”
他摇摇头,“不是怕笑话,我是觉得男人身上有这么股味道,挺怪的!”
“这有什么怪的,我们单位那些人都是涂这个,我也涂,真的!”怕他不信,把他手里拿的那管护手霜接过来,打算自己涂上点儿来示范一下,结果在他的注视下,我不淡定了,我紧张了,我挤多了。
手背上白兮兮的一大坨,吸又吸不回去,我正为难,却看见韩暮雨一副要笑不笑看好戏的样子。为什么我在他面前老是一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状?这个问题不由让我怒向胆边生,于是,我嘿嘿一笑,极尽憨直,却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他的手。
、二十二
“让你笑……”
我拉着他的手,将手背上的护手霜胡乱地抹在他手上,然后几下揉开。他的手很凉,皮肤僵硬粗糙,白色的膏状物填进他手部皮肤沟壑般的纹理中,像是某种凝固的脂类。着实是挤出来太多了,我给他涂护手霜的过程中,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一层。韩暮雨没有挣扎,还是那副欠扁的表情看着我,任由四只手纠缠在一起,搅动出浓烈的香气,揉搓出滑腻的触感,滑得抓不住,却又腻得粘在一起。护手霜太厚而且手的温度太低,皮肤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吸收,最后,就那么油乎乎的布满两双手。韩暮雨撑开手指,瞧着那些连指甲缝都填充满了的白色膏体,不满地看向我,拿眼神提醒我我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幼稚无聊的事儿。我有点儿囧,干笑着把手指弯曲,伸到他面前,“像不像是蘸了沙拉酱的鸡爪子?”
“不像……”他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活跃气氛,懂不懂啊?配合一下会死吗?
我心里抱怨的时候,他已经把旁边的电热扇拉近了些,一双手凑过去就着热乎乎的风烤起来,“你也烤一下儿吧”,他说。
四只手在电热扇红通通的背景下来回翻转。由于温度的升高,护手霜的香气更加甜腻浓郁。我似乎感觉到那些膏体悄然融化,缓缓渗进皮肤里层,看着自己油呲呲的手,我忽然想起夏天街边大排档里那些放在炭火上烧烤的鸡翅。
“安然,”韩暮雨忽然出声,把他的手跟我的并排放在一块儿,“你这手不愧是摸键盘的,细致得不像男人!”
我斜了他一眼。不像男人?你会不会说话啊?就算我的手有点瘦有点白,那也不至于不像男人吧?哦,都像你的手似的,指节明显,酱猪蹄色儿,表面砂纸一般才叫男人是吗?
好吧,跟他的爪子相比,我的手确实是精致了点儿。不跟你比了行了吧,我默默地把手收回来。韩暮雨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在我想开口新话题的时候,忽然说,“那个,安然。”
“啊?”
“我的意思是,你的手挺秀气的,跟你人似的。”
“哦?”我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我手不像男人,人也不像男人是吗?”
他一愣,我已经忿忿地去抓他脖子,“韩暮雨,没你这么糟改人的!”
手刚触到他的衣领,就被他抓住了。他手劲儿很大,跟钳子似的攥得我手腕死疼,“不是,安然,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可是,我想找茬你有办法吗?我忍着腕上骨头快要碎掉的钳制力度,继续不依不饶,“那你什么意思,啊?”
他显然被我的无理取闹搞得有点懵。回头想想,枉我一直标榜自己七尺男儿,却跟个小丫头片子似的为了一半句话炸毛儿,都不够丢人的。
后来他放松了手上的力气,却没有放开我的腕子,他看着我满脸虚伪的愤怒,用一种温柔叹息的语气说道:“安然,你看你这脾气……我没有那么说……我的意思是……”
“……”我安静下来看着他,心里却隐隐期待。
你想说什么,说什么都可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任何的,关于我的。
可是,我心里一阵扑腾之后,却看到韩暮雨眉毛一塌,说了这么句让人想死的话,“……我的意思……其实我没什么意思,就那么一说……”
好吧,我就知道,我已经在自作多情的路上走得太远了。
看我不再得瑟,韩暮雨放开了我的手。手腕上被他握得热辣辣,还有护手霜的粘腻感。
“你那个工友呢?”我问。
“去超市了,说要买点东西带回家过年。”韩暮雨说完,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块阿尔卑斯糖递给我,“这是他昨天给的……”
我拿了一块,边用滑溜溜的手指跟塑料包装较劲,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他想了想,“先干满这个月吧!老板说下个月会涨工资,我也在想要不要多干些日子……”
“恩,涨工资就多干两天!”我随口说,却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心思,我是不愿意他回家的。
韩暮雨“恩”了一声也没在意,却接过了我手里撒泼打滚的糖。
“就是担心到时候,火车票不太好买!”他轻轻松松地就撕开了糖纸。
“哦,那个别担心,我认识车站卖票的人,你想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儿,保证有座票。”我胸脯拍得啪啪响。
韩暮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
“真的,骗你我有钱赚吗?”
“那就好了……”他把剥开的糖送到我嘴边,“那样我就能多干半个月!”
我就着他的手把糖咬到嘴里,青苹果口味的香甜在舌尖扩散开来。我乐得眉开眼笑,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美好的糖果,每一丝甜蜜都能渗进身体的某处,要是有人现在咬我一口他一定会发现,我整个人都甜透了。
韩暮雨看我笑得诡异,说道:“安然,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在银行工作的……”
“恩?为啥?”
“你那么爱笑……”
我没法儿跟他说是因为对着他我才乐得出来,所以,我干脆地点点头,“我那是没心没肺……”
“……还那么有趣。”
“我那是不着四六。”
没在意我的插科打诨,他很认真地说:“安然,谢谢你。你总是送我东西,可是我却没什么能给你。”
“有啊,怎么没有!”我的真话顺嘴就溜达出来了。
他疑惑着看过自己周身,说道:“我这里全部家当哪有拿得出手的,唯一一件新毛衣还是你给的。”
“我说了你也不见得给我!”我毫不做作地叹气,我说了,你也不会给我的。
“说吧,想要什么?”他扬起坦荡明澈的目光,“但凡我有!”
我想我有点不清醒,因为他说话时认真的表情,那表情让我觉得这话是真的,让我觉得只要我开口,就可以问他索取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无论多不可思议。
别这样行不,别让我以为幻想可以实现。
就在堵在喉咙里的话差点冲口而出时,忽然,眼前一黑。
停电了。
、二十三
“安然,你别动!”
韩暮雨自旁边按住了我的胳膊。我没有动,他也没有动,我们都在努力让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
片刻之后,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屋子里的东西在浓重的暗色里露出隐约的轮廓。我感觉韩暮雨从我身边站起来,“我去看一下儿,前几天也闹过一次。最近电压老是不稳,我去看看是不是又跳闸了,手电筒在门边。”
我看不清,只觉得韩暮雨在小心的往外走,尽量不踩着我的脚,悉悉索索的声音,晃动的黑色人影。我抬手去扶他,却被他摸索着抓住,“安然你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夜色保护了我,听着他的安慰般低声细语的话,感觉到指尖刚刚被他握住时沾染上的温暖,我笑得无声却猖獗。
脚脖子上忽然一紧,我听到韩暮雨哎呀一声,紧接着就是电热扇倒地的哐啷声。面前人影一歪,我慌手忙脚地站起来去扶,完全没想到自己脚上还缠着东西,结果我这边一扯电线,本来站稳了的韩暮雨又是一个趔趄,控制不住地往我这边儿倒过来。
哐,我的后脑勺磕在床板上,因为有垫子,不是很疼;真正疼的是胸口,不知道是被什么硬东西戳在心口上了,一口气阻在胸膛里,上不来下不去很难受,我一时间一声儿都发不出来,脑袋里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儿,身上重得像压了座山。不过没一会儿那座“山”就离开了,一只手又一路从胸前摸摸索索爬上脖子,然后在脸颊上停下来,接着另一线细小的声音钻进乱哄哄的耳朵里,像蚊子叫似的。随着一下一下拍打在脸上的触感越来越明显,我渐渐听清了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