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0号-断阳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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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白醇香可口,怀风并定远不觉吃多几杯,竟醉醺醺忘了时辰,连城门闭了也不晓得,只勾肩搭背在桌上呼呼大睡,将怀舟气得着实不轻,一碗冷水泼醒小哥儿俩,拎着脖子回了府去。
他本就不喜怀风同这位表弟过于亲昵,这下寻着由头,第二日便入宫去,借着请安之际,将两人醉酒不归一事当个笑话说给太后并长公主听,末了道:「我那府里窖藏着不少好酒,若知表弟喜欢,老早便拿出来款待了,也不致在外面贪杯,这要是出点岔子,侄儿可怎生对姑母交代。」
再有两日便是太后寿诞,长公主这些时日忙于贺仪,少有闲暇过问定远,不成想便闹出事来。她于这幺子最是爱宠,虽说南越世子荒郊醉酒无伤大雅,但一想及儿子微服出游连个侍卫也不带,这要是碰上强盗剪径可如何是好,登时后怕起来,当下命人传定远同怀风进宫,疾言厉色好一通数说。
两人昨夜酒醒后本已遭怀舟一番呵斥,现下又遭训诫,连太后亦不肯帮腔求情,不免有些灰溜溜的,齐齐耷拉着脑袋认错。
长公主斥骂完,想着这小哥儿俩均是淘起来翻天覆地的主儿,凑在一块儿终是叫人不得安心,于是沉下脸,命幺子搬出安王府去同父兄居住。饶是定远如何央求,也只得垂头丧气让南越王押了回去,剩下怀风干瞪眼。
怀风同定远经这一番敲打,着实老实了两日,紧接着便是太后寿诞,一连三日举国同庆,平京城内外更是一派热闹非凡。
因此次还有十余国外使来贺,为防范外朝使者借机安插细作,怀舟督察京城内外,忙得是马不停蹄,每每回府已是夜半时分,身子乏透之余,安歇前犹不忘来怀风屋里看上一眼,掖一掖被角。
他手脚轻便,怀风熟睡之中不易觉察,只在每日清晨才发觉床头多了一包品香斋的松子糕,又或百味坊的龙须酥,俱是自己爱吃之物。
他晓得是哥哥下值带回来的,当下踞床大嚼,吃得饱了去敲怀舟房门,却总见屋里空空,人早已出门去了,如此数回,怀风过意不去,这日特意起个大早来到怀舟屋前,轻轻将门推开条缝向里张望。
怀舟起床后穿戴妥当正要出门,却见怀风扒着门缝探头探脑,不觉诧异,瞟一眼窗外,见天色仍是黑漆漆一片,知道并非自己迟误,乃是怀风这懒虫伸腰,破天荒的早起了一遭。
「有话就进来说,堵着门口像什么话。」
怀风笑嘻嘻推门进来,「我这不是担心哥哥还睡着,怕搅你清眠嘛。」
「我这些日子何曾有过清眠。」
怀舟哂笑,问他,「这才卯时,不睡你的懒觉,这么早找我作甚?」
怀风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嗫嚅道:「我这些日子玩的过了头,都没去帮哥哥办差……」
他年纪还小,并未授官,只由太子发话在九城巡防司挂了个闲职,一来为他找个事儿干,二来也是放在怀舟眼皮子底下拘着,省得生事,倒并非当真要他尽忠职守,故此这些时日他耽于玩乐,怀舟却未责备一句,这时见怀风主动请罪,不免取笑,「幸得我手下只你这么一个散仙,还供养得起,不然,天大差事也误了去。」
「那个……我知道错了,」怀风讪讪地往前蹭了蹭,陪笑道:「从今儿起我跟着哥哥一道上值去,再不误的。」
怀舟见他自省,已觉欣慰,微微一笑,揉揉他脑袋,「有我在,哪里就用你操这份心了,只管同定远去玩就是。」
「他出了正月才走,有的是玩的日子,也不在这几天。再说,外朝使臣这几日也该辞陛离京了,正是要紧的时候,我陪你打发了他们再去玩也不迟。」
怀舟本来不大愿意同这弟弟腻在一起,平白招惹自己心乱,只是听怀风言语,自己这兄长在他心里俨然比定远更形亲近,又觉欢喜,也便不再阻止,轻轻点了点头。
前院里,武城等几个亲卫正牵马候着,不多时,见怀舟出来,身后还跟着多日不见的武阳侯,忙齐齐躬身施礼。
「王爷,侯爷。」
怀舟接过自己缰绳,又命人将怀风的马也牵来,一行人列队上马除了府门。
此际不过卯时三刻,天边一丝光亮也无,静悄悄街面上只闻马蹄敲地之声,火把掩映下,照见怀风被冷风嗖红的双颊,呼吸之间,口鼻中逸出的热气化作白雾,袅袅腾散。
怀舟不敢多看,强逼着自己回过头,将背影甩给怀风,向前驰去。
第十四章 最新更新:20100129 20:43:25
平京北城门外十里亭,细澜、北燕两国使臣相继离去,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送行场面登时冷清下来,寒风中,只剩了几名礼部官员并巡防司人马一行。
怀舟目眺远方,望着两国人马渐行渐远,直至再看不清楚,方沉声向身后的武城吩咐,「告知兵部职方司,来朝使臣已全数离京,归途之中的监视便是他们的差事了。」
武城答应一声,问道:「东宫那边用不用知会一下?」
「太子那儿我会去说。」
怀舟回头扫视一圈,见一众属下人人脸带倦色,问道:「这月余都累得很了吧?」
「不累……」
「王爷忒小看咱们了,哪里就觉得累了……」
「再累也及不上王爷您!」
听这话音,一个个倒还中气十足,怀舟满意颔首。
「哥哥,明儿个便是除夕,这下差事办完,总算松口气,可得有两日歇歇了吧?」
怀风体贴哥哥辛苦,跟着忙前忙后足有半月,日日卯时起三更归,并未叫过半个累字,只是长久不得空闲,未免憋得难受,这时差事办妥,自然而然便盼着能松快一番,眼见怀舟心情不错,便上赶着追问。
巡防司一众将士均是忙得月余不得歇息,不敢稍有怨言,只是眼瞅着过年,盼着歇上两天的心思却是人之常情,此刻见武阳侯替大伙儿问了出来,当下人人眼巴巴地瞅着上司。
怀舟微微一笑,「从明儿起,各都指挥使带领自己那一营人马轮流值守戍卫京城,其余的人就都散了吧,好生回家过节,初四再行点卯。」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欢呼。
怀舟忙碌许久,好容易捱到清闲一刻,回巡防司安排下年节期间值守事宜,之后便偷了浮生半日,与怀风提早回府,一到家躺下便睡。
他这些时日未尝睡过一个囫囵觉,此刻心下松闲,有的是时候与周公纠缠,这一觉足足睡了有八九个时辰,翌日巳时才被饿醒,穿戴整齐后往怀风屋里来。
怀风屋门半敞着,内室里传出女子说话声,是银翘带着丫头丁香正拾掇床帐扫洒除尘,桌上焚着一炉奇楠香,满屋清芬。
两个丫头见怀舟进来,放下手中物什,蹲个万福唤道:「王爷。」
怀舟环视四周,没见着怀风人影儿,问道:「怀风哪儿去了?」
「二爷一早起来会南越世子去了。」
银翘将才沏的茶水呈上一碗,细细禀道:「前儿个南越王家的小世子遣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要请二爷过府品茶,二爷今儿个辰时初刻起的身,打扮停当便骑马出门去了,周管家叫了小厮佩茗跟着。二爷出门前本要跟王爷说的,只是难得见您睡个安稳觉,便没打搅,先走了,嘱咐奴婢待您醒了禀告一声。」
「走前用过早膳没有?」
「用过了,进了两个包子一碗莲子羹。」
银翘是慕妃过世后老安王亲自挑拣来伺候幼子的伶俐人儿,于主子饮食起居极是上心,分内差事既办得妥帖,天长日久下来便也有了几分头脸,于两个年轻主子面前颇说得上话,不似其他奴才那般拘谨,回完怀舟问话,又笑盈盈道:「极少见王爷起的这样迟,早膳厨上虽一直热着,这时怕也不新鲜了,奴婢斗胆,叫厨房现炒几道热菜上来王爷用吧?」
怀舟点点头,顿一顿,又问:「怀风说了他几时回来没有?」
「二爷说晌午便回,今儿个除夕,咱府中年下时节晚膳开得早,二爷是指定回来跟您一道用的,想来也不会晚到哪儿去。」
怀舟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由着银翘去传膳,自去书房中捡了本书看。
书中时日易过,将一本兵书翻完,日头已是偏西,小厮正要进来点灯,叫怀舟拦住,「马上便要用膳,这里就不必点了。」
撂下书本,怀舟步出书房,见府中下人已是来来往往忙碌起来布置晚膳,便信步进了花厅,叫来周管家问,「怀风可回来了?」
「回王爷话,二爷还没回呢。」
怀舟眉峰一挑,冷冷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派人去催催,大年下的,他要在别人家过节不成。」
自雍祁钧过世,府中只得他兄弟二人,本就比不得别府人丁兴旺,逢年过节更是冷冷清清,有鉴于此,兄弟俩便格外注重这节令,每到节下,必定是要在府中一道用膳,方不致孤寂万分,虽只两人,却也其乐融融。
到如今,怀舟习以为常,因此这时分不见怀风回来,便存了几分焦急,又想起定远,实是想不通怀风怎的竟和那黑不溜秋的猴精如此投缘,大年下的跑去喝的哪门子茶,更添几分恚怒,不由得眼神冷下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周管家是伺候老主子多少年的人,一件怀舟这副模样,那是和雍祁钧在生时将怒未怒一个形状,便知这位主子是心下不痛快了,原本到了嘴边的劝慰之语立时咽了回去,改口道:「小的这便叫人去请二爷回来。唉……也许是二爷就在路上,说不得这便到了呢。」
说完便赶忙叫个小厮骑了马往侯府里去。
又过半个时辰,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花厅中只摆了几个冷盘,因怀风还未回来,热菜便一个也没上。
怀舟一旁坐着,先头还稍觉饥饿的肚子此时已让火气灌饱,脸色便如天色那样一点点暗沉下来,周管家垂首候着,见怀舟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心中暗叫不妙,不禁埋怨起小主子怎的还不见回来,这可不是叫大伙儿陪着受罪吗,
他正叨念着,先前去找人的小厮领着佩茗回来了,进门跪禀,「二爷跟南越小世子喝醉了还没醒酒呢,南越王打发小的回来跟王爷说,今儿个便留二爷住下了,请王爷不必担心。」
俩小厮说完,半晌不见怀舟发话,又不敢擅自起来,便拿眼偷觑,只见自家主子脸色阴沉得能结出冰来,吓得还未及打个哆嗦,已听怀舟缓缓道:「备车,去侯府。」
武阳侯府建在城南,同安王府隔了半座城去,亭台楼阁占了整条胡同,若只怀风一人居住,确是冷清了些,只今年不同往日,南越王一家暂居在此,夫妇两人并四个儿子已是热闹,又有上百婢女仆役卫士亲随,端的是一片尊荣繁华。
除夕之夜合府灯火通明,宴席之上,申屠氏一家和乐融融。长公主不耐酒力,只小饮几杯便端了茶在一旁笑看丈夫儿子赌酒行令,听管家通禀安王前来拜见,忙命人请进来,打趣道:「明儿个才算过年,侄儿倒是心急,今儿个便来拜我了。」
申屠郴善饮,此刻正是微醺兴浓时分,越发笑意可掬,不待妻子说完,已命儿子拉怀舟入席,殷勤劝酒。
怀舟执礼甚恭,先向南越王夫妇请安问好,这才道:「小侄家中已备下酒宴,只等怀风回去,不想小厮回说他醉酒,竟在姑母这里酣睡不醒,实是失礼,小侄唯恐叨扰了姑丈姑母,特来请罪。」
「小儿辈醉酒份属平常,哪儿有什么失礼之说,」
申屠郴性情豪爽,于妻儿面前向来无甚架子,待怀舟这太子亲信更是和蔼可亲,乐呵呵道:「真看不出,怀风生的秀气,饮酒倒爽快得很,我一坛百果露都叫他同定远喝了去,嘿,这酒入口绵甜,后劲却大,俩小猴儿醉得七倒八颠,只怕要到明日晌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