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不要脸-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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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青衫客的双眸黯了下去,低低叹了口气,视线掠过少年望向远处那一抹酣睡的身影,“倘若有朝一日,你二人为敌,你当如何?”
风拂过荷花池;吹起一池涟漪;飘飞的衣襟之间;那道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志得意满地说着绝不会有那一日,他季慎定会护顾子焉这一世安乐无忧。
那人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忽然勾起了嘴角,“我欠你们季家的定会有还的那日,亦信你是真心爱护子焉,若真的到了那一日,连子焉都不能让你放下,你……该知道如何。”
“……好!”
凄风萧肃;枯叶伶仃;秋雨忽如而至。季慎恍若未觉似地走着,不徐不急,那些怨恨早已被时间消磨所剩不多,宋青云那一刀下得狠,了断了过往恩怨,可他却是欠了顾子焉……
他怎舍得伤她分毫,既然无法避免,便用这武林……偿还罢了。
雨水沾湿了衣;沾湿了眉宇;从那俊朗冷漠的脸部线条上滑下水线;双眸暗如浓墨。季慎忽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就那样站着,身躯挺直,一贯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更添了几分震慑力;“出来。”
距离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艳红身影;来者微垂着眼;恭敬地跪在地上,“少主,阎皇命属下来接您。”
话音落,宋晴容倏地睁大了眸子;身子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掀飞出去,踉跄了几步抵在树干上才稳住了身形,便听到那人冷冷说道,“多事。”
宋晴容抿了下嘴角,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腥甜,脸上勾起一抹自嘲道,“不知少主怪罪的是哪件?”
乌黑的发丝衬得他脸色更加如玉般精致白净,季慎沉静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薄唇轻启,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也察觉不出任何一分情愫来,“若不是她会伤心,你早就该死了。”
宋晴容身子一颤,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心底翻涌出来,被伤到的地方愈发疼得厉害,却仍维持着浅笑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少主既然有意离开,不如见一见阎皇,毕竟他与你身上流着一脉的血,不会袖手旁观。”
季慎不置可否,视线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某处,淡然的神色有了一丝轻微的波动。隔着绵延不断的雨帘静静地凝望着陈旧漆黑的柴扉,窄小的缝隙中透出一抹淡青色,入了眼。
喧嚣的雨声仿若消匿于耳,唯有那一年小孩儿奶声奶气地唤着师叔,说会努力长大将来照顾师父和师叔。多了一个宋青云,真是……讨厌啊。季慎唇角掠过一丝苦涩的笑,敛下眸子,再度开口,声音中略带了一丝的沙哑。
“带路。”
同望着一处出神的宋晴容蓦地一怔,阴沉难辨颜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亮光,迅速垂眸掩下,轻应了一声后恭敬地上前领路。
顾子焉,这是你自己选的,也是你逼着他选的。为正道所不容又如何,我会伴着他走接下来的每一步,从今而后,站在他身侧的,只会是我。我更希望看到的……是你们俩兵戎相见的那日。像宋青云那个傻子一样,被那些所谓正派利用,彻底地断了情谊才是最好。
冰凉的雨丝一直密密不得停歇,洒在屋顶上,顺着檐边零落滴下,一重又一重的凄清寒意伴随着水汽漫卷了大地。檐下顾子焉一人持剑而立,薄绿色的衣衫已经全部浸湿,几缕发丝紧贴在脸颊上,衬得她的眉眼越发清俊。
傅安用衣袖遮着雨,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看到便是这么一副画面。只不过看着,便觉得有一丝伤心。
随后走入的怜荀看了一眼顾子焉,微微摇了摇头,掂了掂手里的纸包,往烧水的地方走去,空气里忽然多了一股子姜味。
“师姐,你回来了?”还是傅安先回过了神,瞅着她湿漉漉的模样,蹙起了眉头道,“这下雨天的就别练剑了,虽然我们这儿有个不要钱的大夫,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正抡着菜刀切姜片的怜荀手一歪,差点切着了自己,扫了那边一眼,暗暗磨牙。是了,她这个不要钱的便宜大夫是哪根筋抽了,非得留在这熊孩子身边……
顾子焉似是这时才察觉跟前站了个人,慢慢聚焦了视线,落在了来人身上,“傅安?”
“唔,一大早的发现你们都不在,我和怜荀寻你们去了。”傅安四下张望了一番,没瞧着其他人影,诧异问道。“咦,沈师姐和师叔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师……叔?”顾子焉喃喃重复了一遍,阖上了眼,“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哎?那……”傅安还想接着问,就被一碗姜汤堵住了嘴,被呛得直咳嗽,一双圆溜的眸子愤怒地瞪向了罪魁祸首,活像只兔子。
怜荀手里端着另一碗递给了顾子焉,开口道,“这天儿变来变去的,莫着了凉。这两日城里多了许多官兵驻守,留在洛城的武林人士有几人遇害,现场留下的墨莲香气据说与穆霸天房里的一样,而那味道在武林大会也出现过。”
“阎皇?”顾子焉想起武林大会那日,闻到的……明明是一股药味。
怜荀点头,继续道,“总之三者被串联在一起,城墙上贴满了缉拿阎皇的公告,反而不见了我们的。奇妙的是穆彦林的态度,似乎是默认了阎皇就是凶手,还下令封了城,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阎皇。”
“那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嫌疑了,不用躲躲藏藏了?”傅安凑了过来,从衣裳前襟滑落一根羽毛,“那什么……大长老飞鸽传书,让我们速回,好像是说商量掌门之事。”
顾子焉端着姜汤的手一顿,那一口便再也喝不下。长老们这么快就知道了,还是……一旁傅安还在念叨着肯定是要逼师叔从良了,代理掌门那么多年的该给名分了巴拉巴拉好不啰嗦。顾子焉却是想起了,那人似乎是因为……代理掌门能随意出入弟子寝居才应下的职务,名分……是那人从未想要的东西。
“既然已经封城了,在局势未明朗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暂且滞留几日,待……找回你沈师姐后再说。”顾子焉沉吟道。
穆彦林此番举动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隐在这洛城里的何止阎皇。而那人离开后的去处,忽而明了,手里捧着的热姜汤,那热意却怎么都传不到心底。
顾子焉抬眸,仰望头顶那一片暗沉的天。师父,您似乎没有给徒儿选择的机会……肿胀的酸涩在心底微微发酵直抵眼眶;氤氲了眼前,融进了这漫天雨势中。
第63章
滴答。。。一颗水珠落到盛满水的瓦缸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水面上倒映出蹲着瑞兽的檐角。一颗雨滴垂在檐角;欲坠未坠,平添了几分悬而未决的紧张气息;一如屋内被莫名招之前来的城主大人此刻的心情。
屋子的正堂里放了一把精致的紫檀木躺椅;秋季夜里偏冷,椅子上铺了厚厚一层狐皮垫子,只不过……少了那个风姿卓绝的人。
一名黑衣男子低垂双手;肃立阴影之中不言不动;默无声息;生像是两排猛兽;优于暗中,待人而噬。
位于穆彦林右下方座椅上的覃越慑于这股迫人气势下,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掩饰般咳嗽了一声,询问道,“穆庄主寻本官前来,可是有何指示?”
穆彦林撩起一片衣袖,为他斟满了茶水,噙着一抹和善笑意道,“的确是有件私事想让您帮个忙。”
覃越闻言暗自舒了口气,连连道,“穆庄主客气,有事尽管吩咐便成。”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江湖人折腾,光是前任武林盟主的事儿都还没个交代,他是打心眼儿里悚着这位新任庄主呢。
“故友来访本是好事,孰料才来几日却遭了盗匪,失了心尖上的宝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白瓷盏,穆彦林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陈赫,颇为漫不经心道。“我已让人严守城门,但要在这洛城里将那群人揪出来,恐怕还得要您出马。”
“敢问这宝贝是……”覃城主下意识地一问,却在那名黑衣男子看过来之时咽下了话语,绷住神色道,“本官定当竭尽所能。”
“这事儿也并不难,”穆彦林说完,视线落在了陈赫身上,后者沉着脸将东西放在了桌案上,神情更冷了几分。“带着这两样东西上京,到了那自会有人接应你,你只需按着他说的做便是。”
两枚玉牌中,一块上头刻着在洛城并不常见的一种鸟类,犹如活物一般,生生地察觉出一股戾气。覃越看得心惊,下一瞬那物件就被蒙上了黑布,裹着递到了他手中。
“当年你得罪权势,性命近乎不保,是索大人救了你,你也因此拜入他门下,自此官途坦荡,步步高升。而这位索大人只有一位主子,前些日子刚刚回宫的华阳公主,你可记清楚了。”穆彦林再度斟上茶,嘴角的笑意扩散,“这杯茶,算是为城主践行了。”
覃越拿起茶盅一饮而尽,面上皆是疑惑之色。极富先皇盛宠的华阳公主?坊间传言其在先皇驾崩后远赴五台山守孝十余载,亦是为其胞弟也就是当今圣上祈福,怎会……蓦然抬头,却对上穆彦林似笑非笑的眼,覃越立马将东西收入袖中,应了声明白,由着下人领着悄悄离开了山庄。
屋内,穆彦林让人撤掉了茶具,连同他手里那盏纹丝未动的茶盅。
“穆庄主如此不计代价地出手相助,所谓何求?”陈赫对此人始终抱着三分戒备。先皇遗诏官燕侍奉二主,只是华阳公主野心太大,先皇驾崩后淮宗便将其送去五台山,若非此次太后召回怕是难得入京。龙困浅滩,如此机会她怎会不把握,届时官燕一分为二,容易对付得多。
只是……眼前这人如此不计代价相助,反倒让人生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自然是站在世子这边,到时只会有好处不是吗?”穆彦林微微眯起眸子,像个算计得失的精明商人,在乎的无非是名和利罢了。
陈赫默然离去,心中略微放松了几分,人呐有*才好掌控。
外间的门大开着,白墙灰瓦间腾起袅袅薄雾,穆彦林远远瞧着,自雾气中隐隐绰绰透出一个人影来,很快就到了他跟前。
“庄主。”来人恭谨地跪在地上,禀告道,“属下无能,未能找出阎皇的藏身之处,那些人善于躲藏,每每有点踪迹,转瞬便消失了,反倒是派出去的探子不少折在了红练设下的陷阱中。”
穆彦林收回了视线,黑眸中透出一丝魔魇的光芒,淡淡道,“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日,多派些探子去,我是要你们找人,并非抓人,况且凭你们……即使他重伤在身也不是他的对手。”
当年走火入魔又被穆霸天几人逼落悬崖,即使侥幸存活,怕也很难恢复如初。在武林大会那日现身除了杀穆霸天报仇外,恐怕还记挂着那本剑谱,思及此穆彦林的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阎皇啊阎皇,你可曾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如过街老鼠一般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成了那个掌控你命运的人。
“属下……有一事不明,城内的告示全部揭下,那杀了盟主的季慎……”那人话说至一半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气卡在了喉咙里,脸色霎时惨白。
穆彦林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却未有动作,盯了半晌后缓缓开了口,“衙门何时断定大哥是季慎所杀,我怎不知?”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莫不是还要向你报备一声?你若跟在大哥身边太久忘了规矩,我不介意让人再从头教你一遍。”
“庄主饶命!属下知错!”那名下属倒抽了一口冷气;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