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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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跟去随侍,可规矩照样一板一眼,外围层层把守,院子地处偏僻,很是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不真实感。将近十年了,深宫重重,一道一道厚重的宫门层层叠叠,小心翼翼做人,规规矩矩行事,早就深深印在了生活的轨迹中,连带着天生的跳脱性子也悄悄隐藏了起来。
这会子倒也都各自安静下来,皇帝将空杯子往辛瞳手里一塞,交叠着双手搭在身前,背倚着车壁神情慵懒,面无表情地时不时拿目光冲着辛瞳从头到脚扫一遍。
辛瞳有种强烈的被捉弄的感觉,只是主子不按理出牌自己不是第一次见识,更何况再抗拒也没胆儿明着说出来,于是只能低头躲闪,手指一圈一圈描摹着通透白瓷杯子上精美的花纹。
“等下到了布庄,去换件利落衣裳,跟朕去趟南林苑。”宇文凌瞧着那双纤巧柔荑,葱白修长,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玉石质感,搭在白瓷杯子上,愈发显得白嫩可口。该让这双手将那红的绿的果子都捧上一捧,今天不狠劲折腾她一番就别想回去,好丫头有胆儿把自己的心思往别人跟前捅,那就别想能轻轻松松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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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果林
车驾一路疾行,很快到了南锣鼓巷口,胡同口处一家店面十分显眼,左右分成了两大间,一处做布坊,染印裁剪一条龙,另一间则是成衣铺子,售卖现成衣裳及帽巾配饰等。
辛瞳不管司衣这块的活计,便是出宫来办差这样的机会也是极少的,这会儿乍见玲琅满目衣衣料料很是觉得新鲜。店里伙计见他们进来迎上前来,黄庭安直接让叫店主。不多会,一个体态丰盈的中年女人迎过来,见了黄庭安连忙客客气气使了人上茶水,伺候着置座,显然是认得的。
“素娘,去将后院门打开。”黄庭安吩咐着,恭恭敬敬地退到宇文凌身后。
这素娘哪里有机会得见过天颜,这家布坊原是她与丈夫夫妻二人白手起家撑起来的,凭着自己和坊里姑娘们精巧的手艺以及丈夫过人的经营头脑,这才在京城里面站住了脚,口碑上来以后,更是跟宫里司衣司有了来往。皇宫里面丫头侍卫宦臣,林林总总一大票子人,这些子人在宫里主子们面前是奴才,可放在京城里头那就是贵人,每年每季总有不少料子要从这儿走。谁知丈夫英年早逝,两年前就去了,宫里头人照拂,外加坊里手艺确实过硬,这两年倒经营得越发景气了。
黄庭安自家宅院离铺子不远,素娘是识得的,知道他当的是天子跟前的差,只打头儿这位,真是恍若天人之姿了,身量修长直挺,五官精致又英气,面相冷峻贵气逼人,究竟是怎样个身份,素娘实在是不敢去猜。
引着众人往后边院子里去,开了院门,却是别有洞天。原来这院子是给紫禁城里头专设的,旁人进不得。素娘只觉得为首的那位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心里怦怦直跳,也摸不清该怎么招呼才是周到,宇文凌摆手示意不必麻烦,指着辛瞳道:“去取几件精简衣裤来,让她把身上这件换下来。”
素娘顺着目光看过去,好个俊俏姑娘,才进门时只道是个陪侍丫头并未细细打量,这会儿仔细瞧着,可真是漂亮极了。试着去给打了招呼,姑娘礼貌地给回了礼,跟着往成排的成衣柜子跟前去。
素娘捧了十多件衣裳过来,宇文凌瞥了眼,指着件天青色布衣道:“就这件吧。”
辛瞳换上了出来,看着不起眼的棉麻料子,却因为裁剪得宜,又搭上辛瞳瓷白的肤色,显得别样精灵。袖口及裤腿处裁剪成灯笼样,又在手腕及脚踝处精简收口,干练又不失可爱。
辛瞳惯了早起自己收拾,为图省事儿,便将头发抡在一起,缠成个鼓鼓的圆髻拢在脑袋后。宇文凌这会儿瞧着却是越发觉得碍眼不中看,毫无新意不说还显得老气横秋:“去找个会梳头的来,给她把头发也打理打理。”
素娘一愣,反应过来赶紧接口:“奴家不才,梳头手艺却还尚可,伺候着这位贵人儿,您看行吗?”
宇文凌点头,催她快点,不多会儿给收拾了个双丫髻,搭配身上这件,最是合适不过。
“这不挺好,行了,走吧。”
车驾继续南行,辛瞳透过扬起的窗纱子往外看,只觉得这是要开到城郊去了。南林苑那地方,曾听人聊起过,知道那是一处皇家林子,有人常年打理着,但却因为地方偏远了些,在众多皇家园林里也就不大显眼。辛瞳闭了闭眼睛,恍惚中竟感觉进宫前的生活仿佛不属于自己,童年里在树林子里恣意奔跑的日子真是已经太过遥远,今日这般远远离了紫禁城,竟像是头一遭。
到了地方,黄庭安掀了帘子,随驾的副手单膝跪地听候命令。“去找人弄两个大箩筐来,然后在这候着,让里头人也都撤出来。”宇文凌吩咐道。
把两个箩筐叠在一起,辛瞳抱在手里,眼看着主子已经径直往园子里去了,赶忙从后跟上。
弯弯绕绕,直走到了园子东南角,实木栅栏里面围着的竟是一片果园子,宇文凌脚下不停,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辛瞳忙不迭跟着,越往深处去,果树越是繁茂。
九月暮秋的季节,正是果子结的最热闹的时候。摘果子,这是要酿酒?辛瞳琢磨着,冷不防皇帝突然停了脚步,自己差点撞上去。
“瞧见了?去摘吧,呐,就先从这颗梅子树开始。”
辛瞳实在是没想到主子会这么小心眼,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前头责怪自己跟淑妃说了提子酒的事,掉转头就领了自己到这儿来。其实究竟为了什么辛瞳门儿清,还不就是恼了自己多说了话,这是在变相的惩罚呢,还要他尊驾亲眼盯着梢,难说最后是不是还得听自己几句虔诚的忏悔。
“主子,要摘多少?奴才瞧着这天都要黑了呀。”
“你废话什么,快动手,天黑了也不打紧,什么时候把这两只筐装满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原本摘摘果子赏赏花树真是挺有意思一事儿,可搁不住有个面色不善的天下至尊当监工。宇文凌寻了株矮梨树上的干净枝子随意一坐,白花玉果子配上他一袭白衣悠闲神色,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意味。
辛瞳瞧他那样,心里郁霾一扫,只觉得挺好笑,难得见到他这般,自己饱了眼福也算是值了。心里想着手上忙活着,目光还时不时不由自主地往皇帝身上飘,撞上主子严厉的视线,又吓得赶紧收回来。
这园子显然是有人常年精细打理着,枝繁叶茂,果子长的也极是均匀。八九月份正是青梅成熟的时候,碧色果子透着几分红晕,煞是可爱。辛瞳暗笑自己真是太会偷懒,要是孤零零只摘个果子下来,那可真是实打实要装两大筐,这要是带上点枝子叶子的,可就要好上太多。
“行了,梅子酒挑手艺,想来你也做不地道,再往前有葡萄架子,往那儿去吧。”
辛瞳手上一滞,感情不但要自己摘,这还得亲自动手去酿成酒。酿酒自己没试过,还得找个人现教不成?
宇文凌打树上跳下来,拍拍身子就往前走,辛瞳抱了半筐青梅子已然有些吃力,抬头见主子刻意放慢了脚步正转脸看向自己,忙傻傻一笑,却是料定了他不会出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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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惩罚
辛瞳在一望无边的葡萄架子前站了好久,又是凑近了闻又是上手摸的,却愣是拿不定主意。各样子葡萄品类繁多,有适合鲜食的,有适合酿酒的,那些子皮薄肉厚个头大的,宜食却不易发酵,自然是要避开的。辛瞳虽没接触过酿酒工艺,但各样子杂书文记却是读得不少,这会儿真有种纸上谈兵的感觉,朝着主子求助地望了眼,宇文凌只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不搭理她,无奈之下只能凭着印象中的文字描述来分类鉴别。
这会儿又拎了一串凑到面上闻,一股浓郁的花香味扑面而来,辛瞳兴奋无比,这就是玫瑰香葡萄吧,剥了一颗待要证实,才要往嘴里放,就见宇文凌疾步走过来阻止,夺了她手里的紫色颗粒再细细一看,脸色更加难看:“你离这儿远点儿,往回走吧,刚过来那片是赤霞珠,去摘吧。”
辛瞳想开口问为什么,瞧见他冷成冰块的模样一时又没敢,回身去够散发着青草香气的赤霞珠,足足装了大半筐子,宇文凌才喊了停:“再去摘些山楂和梨子。”
要说这摘果子,摘上那么三五个绝对是种欢乐享受,可要是一个时辰只做这个,那就是折腾人的活计了。长时间的仰着脖子,辛瞳感觉自己已经没法把头低回来了,两只手臂又酸又麻,十只手指尖都是红彤彤的像要肿起来。这会儿听到主子声音,心里哀叹这惩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宇文凌看她瘪着嘴的样子,那点小心思猜的一清二楚,冷着脸一副训斥的口气:“记吃不记打,从小就这个样子,这才是个开头,回去把你留下的这些子枝枝桠桠都择干净,朕派个人过去教你,要是半个月后酿不出个样子来,我才是真饶不了你。”
辛瞳给唬的一哆嗦,字字句句搁在肚子里仔细一嚼,又觉得主子大概不是真生气,因而赶忙笑着讨饶:“奴才记得了,一定好好跟着师傅学,主子能信得过我,是莫大的荣幸…往后,往后奴才记下了,再不会胡言乱语惹您不高兴了。”
宇文凌对她这番看起来就不大有诚意的剖白不置可否,盯着她看了半晌,又说道:“别想让人帮你,你就好好听着人说,自个儿动手吧。”
辛瞳一抬脸,撞上皇帝冷冰冰的目光,当场石化。
心里惴惴不安,手上也就格外麻利,天色渐黑视线不大好了也没能影响了辛瞳的高效率,不多会儿就填满了两个竹筐子。
瞧着这满眼的新鲜水嫩、红红绿绿,心里还真是满满的成就感,只这么沉两筐子怎么运出去还真是个问题。辛瞳抽出筐底的两条绳子缠在沿上,末尾挽成个圈套在手上,就这么拖着,一只筐子还算轻松,两只一起拖就变得吃力很多。这会儿心里念叨着,不论怎样这最后一口气一定得撑下来,也不顾四肢酸痛,只咬紧了牙关用力,那模样略显狼狈,有点好笑。
宇文凌看够了热闹,上前接了她手里一根绳子。辛瞳受宠若惊,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不奇怪,可放在皇帝这儿却着实不大寻常,助人为乐、怜香惜玉什么的向来跟这位主儿不搭界儿。
“主子,要不奴才先出了园子请黄大人过来吧。”
宇文凌横她一眼,从这儿到车驾跟前,就是一路小跑来回也得半个钟头,这丫头没胆儿累着他,倒有胆儿让他等:“不用,走吧。”
俩人就这么拖着果子原路返回,太阳将落未落,衬得四周围都是红晕晕的。辛瞳跟在皇帝身后,看着他一袭白衣身姿矫健,一瞬间仿佛忘掉了彼此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萦绕在脑中的幻觉止也止不住,多像寻常人家的小夫妻,晨起耕作,晚来归家,互相爱护,彼此相依…
心里暗暗嘲笑自己,辛瞳快走两步,想要将男人的身影看的更加清晰。黄昏暮色之下,那张冷峻的面孔显得柔和了许多,脱掉了平日里的杀伐决断、尊贵逼人。这就是自己打小儿爱慕着的人,从刚来到他身边伺候时的敬畏害怕,到自己豆蔻年华时的钦佩景仰,再到十五及笄自己芳心倾述被无情冷拒,如今又是三年过去,本该心灰意冷,可这种胆大妄为的情感却是有增无减,原来自己始终如一地爱着这个可亲、可敬又可恨的男人。
辛瞳是真的不明白,既然三年前那么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