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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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阿南目光流动;似乎也在打着什么主意。她看到我和冯嫣儿如此这般的样子,竟似视而不见。
她一直走到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向着我先行了一个礼。
我赶紧开了口中,“我们都进去说话吧。”我需要也让自己先喘口气,我敢肯定,冯嫣儿是故意选了这个时候来见我,而阿南也是有备而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只有我不知道。
在我的书房之中,我才一坐定,阿南便上前对我说:“妾有事向皇上请示。”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她边说边从腰带中又取出她的小扎子来。
我用鼻子嗯了一声,眼睛落在眼前御案上。桌上放着我没收起的画轴,这些天,我一直在慢慢的完善它。
画中一片冰雪天地,本是这世上最纯洁也是最肃杀的色彩。我记忆中最凄凉和最美好的事,都是在这样的色彩中发生的。眼前画中大柏树的银冠下,却有一位绿衣少女活泼的睨视着我,为这冰雪的画境平添了一份勃勃生机。阿南可是我这颗严冬的心中唯一的生机。
我不自觉的牵起嘴角,画中少女那衣纹那发丝纤毫毕现,神态娇憨顽皮,活脱脱就是刚刚被我收了心时的阿南。这画可是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画成的。还没让阿南看过。
我慢慢将卷轴卷好,收了起来。挑了眼示意阿南先说。
“妾得请示皇上,”阿南捧着她的手扎的眼珠转得奇怪,“妾的长信宫好像又开始漏雨了,得请人全面翻新一回屋瓦。近来这两回下雨的日子,妾早上醒来时,都看到床边地上有一滩水迹。可是白天细看时却又看不出漏雨处所在。”她古里古怪的看我一眼。
我一下子十分心虚,难道阿南知道了我夜里偷偷去看她的事?我的脑子里一下子有些乱,倒不是怕阿南真的知道了我这些小伎俩,只是觉得我做的任何事好像都逃不过阿南的法眼。
阿南捧着她的小扎子,开始向我汇报这笔开支大约是多少多少银两,其中瓦工若干,泥工若干。她一本正经的的模样引得我想发笑。这点银子她本不必向我汇报,但我知道她是故意。
我忍着笑,老实等她说完。
“长信宫翻新的时候,楚贤妃打算住哪里呢?”我问。
阿南的大眼睛向我一闪一闪,“上回长信宫翻新时,我是住在皇上寝宫的。”阿南大声说,一点也不脸红。
冯嫣儿发出一声怪笑。
阿南只看我,只当冯嫣儿不存在。
我不说话,作出沉吟状。
“皇上三思,”冯嫣儿大声说,她走到阿南旁边站定,“楚司南一向以妖言魅惑君王。”
阿南要真肯下些功夫媚惑我倒好了。
冯嫣儿急了,“皇上想想,自从皇上与楚司南接近之后,这后宫出了多少事啊!先是何昭仪,接着是李修仪,现在刚死了林修仪和钱德妃。”冯嫣儿那娇滴滴的声音里掩不去的刻薄。“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呢!”对她来说,自从我上回让阿南住进我的承乾殿,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南已经报完了账,收起了她的小扎子。“总计银两不足摘星阁每年的潃漆钱。”她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想了半天,不知该答复她才好。这算是配合我演戏呢?还是阿南真的在抱怨?
“刚才淑妃的话说了一半,”我转过头去,问冯嫣儿,“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阿南眼睁睁的看着我对她的冷落,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僵硬。阿南难道是没明白我上回说的话?
我不提这话题还好,一提冯嫣儿的脸又换了一副面皮,“求皇上为奴家作主。”她立刻换上一张泫然欲泪的皮相来,“尽人皆知,我弟弟冯迈是这回春闱的三甲热门。那凶手就是为此来的。”
“你弟弟死了吗?”阿南很唐突的插言问冯嫣儿。
冯嫣儿瞪阿南一眼。
“没死怎么会有凶手?”阿南作吃惊状,同时拍拍胸口,“猛然听淑妃说什么凶手,还以为是……淑妃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好。”又转了头向我,“皇上有所不知,洛京城里那些士子,今天一早差一点又起了冲突。好在二殿下坐镇弹压了下去。妾早听说是与冯大将军府有些关系,冯家已经闹上江南会馆。刚才听闻淑妃之言,还真以为是出了大事。”
我大大的吐了一口气,看样子请二哥回来是请对了,越是临近考期这类事就会越多。总有那心有不甘的人不停挑事。十年一选士对许多人来说,这就是一生之中决定命运的唯一机会。冯家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大事,妾有证据。”冯嫣儿瞪阿南,“妾家里送来一样东西,是我弟弟冯迈从那行凶之人身上扯下来的,只要皇上看到这东西就会明白一切。”
冯嫣儿膝行上前,一直到我的御案前,“妾知道,妾若此时说出实情,皇上定会以为妾是为争风吃醋。可妾还是请求皇上听妾一言,洛京城中,一直都有南人的细作长年活动。皇上只要想想去年春上进京的流民之变就明白了。”
我在御案后面的手又一次悄悄的搭上我佩剑的剑把。这奸妃居然还敢提去年春上的事!这不全是他爹冯骥干的好事吗?此时阿南额头的伤疤还历历在目,我每每看到都心痛不已。这全是他冯家害的。
阿南在我面前从不提起额上旧伤,但我却不能装看不见。每每看到这伤疤我第一是恨我自己冲动,第二就是恨冯家构陷。
冯嫣儿不知我此时心中恨意,尤自在我面前夸夸其谈,“那些细作中为首之人姓邓名香,就是楚司南那个陪臣邓芸的哥哥,南楚那死硬的大将军邓禹之子。”冯嫣儿言之凿凿,“此人从南楚陷落之日起,就悄悄尾随随归命侯这些降俘潜入了洛京。至今已经在京中呆了四、五年了。羽翼广布,暗桩众多。”
我沉默着,看了一眼阿南。这事冯嫣儿说的倒是实情。我早已经知道了,御沟下那条随水流飘向宫外的绳索就是阿南与那些人联络的方式。
邓香和他的身后,一直就是那些和阿南互相支撑的南方势力,他们的存在,在过去的几年里,维持了南北间的平衡。
我心里十分清楚,不管我爱不爱阿南,以后他们这股势力都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从任何意义上说,这样势力的存在对帝王都是严重的挑战。更何况,这势力的头目是不是别人,他是与阿南关系非同寻常的邓香!这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挑战我帝王尊严的男人。
“这个邓香就是向我弟弟行凶的人。”冯嫣儿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凶狠,瞬息间却又换了灿烂的向我一笑。“不过我家迈儿文武双全,又正好遇到一位路过参加武举考试的壮士相助,没让他们得逞罢了。迈儿伤势不重,养上几日就能下床。”
谁关心冯迈伤势重不重,横竖都是骗人,冯迈不想参加春闱,想白白向我要个官做做。这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都是敷衍。只要我等到那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他们一个也别想逃掉。
我开了口“让迈儿在家好生养着吧,春闱就别参加了,迈儿是什么人!朕一向当他自家兄弟看待。等他伤好,朕想想怎么安排个官儿给他当当就是了。”我也笑,一样可以笑得诱人。同时向旁边秉笔宦官示意,“将朕刚才这几句话记下来。”
“谢皇上!”冯嫣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我的轻易许诺让她喜出望外了。
她急急忙忙跟进一步,“刚才我对皇上说我弟弟从现场得了一件东西,这东西足以证明伤害他的是什么人。”
冯嫣儿此时急不可耐的向她身后的打手势。那个宫女绿翘等待已久,此时忙捧着一只盘子上前,将盘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交给她的主子。
这情景看在我眼里,就好像突然有一把剑向我直刺过来。刺破了我心中努力封存的记忆,阿南的血,我对她最深沉的愧疚,全都像是一块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突然再一次被撕裂。眼前的情景简直就是上一世情景的再现。有那么一会儿,我好像又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燥动从身体里流过。
我的御书房,跪在我脚下的两个女人,交到我面前的一块玉牌。除了前情不同,其它的场景几乎是前世模一样的重现。这难道就是宿命?
我的手已经再一次紧紧握住我的剑柄。
冯嫣儿抬了头向我笑。当初她就是这么笑的。
阿南冷冷的睨视。当初阿南也是这样的眼神。
冯嫣儿白色滑腻的手戏剧性的在我面前扯开了盘子上的盖布。连翘起的小指都与当初相同。
阿南闭了一下眼睛扭着脸去。当初她也是这样不屑的。
我原以为这一世我已经为阿南做了一些事,可为什么这样的情景还是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还说我要对阿南好。我真的做到了吗?
我摇了摇头,想摆脱我眼睛里看到的一切。可是不行!冯嫣手上的托盘中,有一块青玉牌静静静的躺着。
它终于又出现了,和上一世一样,我再一次看到了它。这一世,我一直在阿南那里找这块玉牌,但一直没找到,我原以为我的命运已经改变,它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开始怀疑我这一世真的做过什么吗?为自己,为阿南,真的努力过吗?
南方旧俗,男子尚公主,会备以刻名之玉牌为聘。邓香有这样一块玉牌,至少说明,他原本是打算要尚公主的。
我闭了一下眼。不能再想了。
“皇上看,这玉牌上有个香字!”冯嫣儿兴奋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可见我不是胡说。邓家兄弟常与人宴饮,洛京城中多少人见过邓香腰上系着的这块牌子!”
我没留心过,一个男人看另一个男人,如果不是有意,大约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
不过我想这事上冯嫣儿应该不会骗人。他们自然是安排好了一切才做今天这场戏的。也许真的邓香想除掉冯家子弟,向冯迈下手了。但,更重要的是,邓香为什么会挂出这块玉牌,至少他觉得自己还可以不用放弃阿南是吧?
冯嫣儿趁热打铁,“臣妾想,我家迈儿的事还是小事。结合这次大比,这些南人分明是想除去皇上的羽翼啊。请皇上明断!”冯嫣儿的聒噪听在耳边格外烦人。
那个托盘此时已经快举到我鼻尖前了。我不想看,而我握剑的手开始发抖。
“楚贤妃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不成?”我闭着眼,却听出冯嫣儿声音里挑衅的意味越来越明显了。
、114宫
“这是公然栽赃!”阿南的声音清脆。
“楚贤妃何出此言?”冯嫣儿立刻反问,“妾可是有归命侯作证;”冯嫣儿又转而向我陈诉;“香字玉牌本是邓香所有。皇上若还不信,还可以问那些南人赶考的士子;邓香近日与他们来往颇多;他们中有人看到他佩有此牌。”
“邓香眼里根本看不上你们冯家子弟;冯迈算什么!邓香又哪需亲自去刺杀冯迈。淑妃以为人人都与你家冯大人一样靠杀良冒功得以上位?”阿南反唇相讥。“至于那归命侯,他的儿子曾经谋反;什么样的人才会拿他的话作为凭证?”
“不是他去刺杀;香字玉牌怎会落到我弟弟手上?”
“你那块玉牌是假的。”
“楚贤妃怎么知道?”
她们二人竟在我的面前就这样争了起来。而我竟是一时不好开口。我的脑子里已经全乱了;上一世,我不切青红皂白就将手中的剑劈向了阿南;这一世,我还是搞不清这块玉牌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阿南的突然沉默引起了我的警觉。对啊,阿南怎么知道冯嫣儿手上的玉牌为假,到目前为止,这玉牌一直地冯嫣儿手上的木盘里,阿南也不过用眼角扫了一眼。
我瞠目看着阿南,只见阿南迅速的垂下长长的眼睫,以齿扣唇,不再看我。这是她紧张时特有的表情。我早已熟知。而她的小拳头也紧紧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