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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第33部分

小说: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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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生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吃饭,吃得满头都是冷汗,生怕莫尽言一个答应,自己就回不去了。
莫尽言对关龙飞这个答复显然也有点意外,看来并不是强买强卖的买卖。如果关龙飞仅是抗倭,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然而他却做着违法的走私买卖,甚至还可能是个海盗,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又曾在水师待过,的确有点难以接受这种身份的转变。
他自己赤条条一人,做什么都不打紧,陈平生却还得回去照顾母弟,不能将他拉下水了。
“那就多谢关爷款待了。”莫尽言道。
关龙飞又想到一件事:“听闻贤弟是被飓风刮到南竿岛上的,不知贤弟是哪里人士?”
“我们是长乐县的。”
桌上几人都变了脸色。关龙飞放下筷子,缓缓道:“二位出来的时日不短了,恐怕还没有听说过,前几日的二次飓风,闽江海水倒灌,海水四溢,闽江水涨丈余,两岸房屋被淹没无数,溺毙者不计其数。希望二位家中能够安然无事。”

陈平生手里的筷子已经落到了地板上,面上已经无了人色:“小、小言,怎么会这样?我娘和我弟会不会……”
莫尽言安慰他:“陈哥,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但是心里已经知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江水涨丈余,闽江沿岸的村子有几个能够幸免呢,只能祈祷有人陈大娘母子两个能够逃过一劫。
关龙飞何等会看眼色:“两位兄弟别着急,吃饭,吃完饭在下马上叫伙计送二位回去。”

纵使是好几天没吃上米饭菜蔬了,但是这个时候,两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是关龙飞这个主人没有离席,他们这做客的也不好催。
关龙飞一个劲地劝:“二位贤弟再吃点罢,你们怕是好几天都没吃饭了。”
莫尽言和陈平生只好又胡乱对付了几口。
关龙飞果然不再出言挽留,只是打发人去安排船只。临走的时候,关龙飞道:“庄贤弟,一路多保重!”
莫尽言抱拳道谢:“多谢关爷,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关龙飞让两个伶俐的伙计驾着一条小船,连夜送莫尽言和陈平生回去。
飓风过后,海水退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到处都是被冲毁掀翻的庐舍,连根拔起的树木,草木上留下了厚厚的淤泥,还有各种家畜家禽的尸体,甚至还有尚未来得及被发现处理的罹难者的遗体……此际正是暑天,不出两三天,尸体就腐烂了,所以空气实在算不上新鲜。
自从入了内陆,他们的鼻端就一直萦绕着这种难以忍受的味道。夜色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能够想象到那种惨状。
陈平生自从知道长乐遭遇海难之后,就几乎没有说过话了。莫尽言孤身一人,身无挂碍,但却能够体会到陈平生的焦虑,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没有人能比自己尝得更多了。此刻他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许哥栖在他的肩头,似乎能够感受到主人的低落,也似乎能够感受到周边环境的压抑。那种腐化的气味许哥也嗅得到,但是它不是啄食死尸的秃鹰,对这种味道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安静地趴在莫尽言肩头打盹。

后半夜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陈平生的村口码头。那两个伙计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他们上了岸,进了村。一路上都是泥泞,所走之处,几天前应该全是汪洋。火把所及之处,一片狼藉,无数房屋倾颓,屋顶被掀翻,到处都是断砖、瓦砾、茅草,场面无比凄惨。
这是莫尽言长这么大,见到过的破坏最严重的飓风,他内心有着极大的震撼。
陈平生的家,已经被洪水浸泡得颓塌了一半,但就是这个房子里,还依然传来了人声。陈平生喜出望外,以为娘和弟弟都安然无事,然而他空欢喜了一场,屋子里说话的是里长和邻居,陈平生的娘和弟弟,全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中被溺毙在家中了。
邻居们自己家里忙活了好几天,现在终于得了空来料理陈家的事。陈家母子死了几天,尸体都开始腐烂了,连副像样的棺木都没有。邻居们以为陈平生也淹死在某处了,正准备草草收敛了陈家母子,这也不是对死者不敬,而是灾荒年月,活人尚且活不下去,更何况是无人收尸的死者呢。

陈平生见到母亲和弟弟的惨状,哭得肝肠寸断。同来的一个关家伙计,悄悄递给莫尽言一个硬布包:“庄大侠,这是我们关爷让我们捎带给你的,说是用得着的时候才给你。拿去给陈大哥的家人办两副寿材吧。”
莫尽言一捏,便知道是银子,他拿着那包银子,心道这个关龙飞还真是料事如神,换了任何一个时候给自己,自己都不会要的,但是现在,他却不能拒绝,总不能让逝者用草席裹一裹便发送了吧。
“那就替我谢谢你们关爷了,来日有机会,定当肝脑涂地报答诸位。”
那伙计笑一笑:“庄大侠言重了。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长乐城的永盛行,找掌柜的捎个话给我们关爷就是了。”
莫尽言抱拳道:“有劳诸位费心了。代我向关爷表示感谢。”心下却苦笑,原来什么都算计好了。 

39、第三十九章 后悔 。。。 
 
莫尽言买了两副棺木,安葬了陈大娘母子,将剩下的银子塞给陈平生:“陈哥,节哀顺变。这里还有些银两,拿去将屋子翻修一下,再打条船吧。”
陈平生推辞道:“小莫,我不能再要你的银子了。你自己的船都还没有着落呢。”
“这也不是我的银子,是关龙飞叫人送来的。”
陈平生瞪大眼看着莫尽言:“小莫,你要去姓关的那儿?”
莫尽言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想了想,独木难成林,我一个人力量终归有限。关龙飞人多势众,又是个极会做事的人,我去他那儿,以后杀倭贼就有帮手了。”
陈平生道:“可是,我看他也未必是一心要去杀倭贼。”

“这个我明白,他是个生意人,主要还是做生意。他大约是看中我的本领,想要我为他保驾护航,我也不过是借他的船和人去打倭贼,各取所需罢了。”这些日子他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如果加入了关龙飞,便可以抗倭了,还有机会去造船。
陈平生想了想道:“小莫,我跟你一道去吧。”
莫尽言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陈哥,你可以不用去的。”
陈平生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我现在也是赤条条一个人,我娘和我弟都不在了,房子也倒了,船和渔网都没了,什么牵挂都没有了,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去关龙飞那儿,还能讨碗饭吃。跟你一起,互相还有个照应。”
莫尽言有些感动地望着陈平生,尽管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是他却还陪着自己踏了上去。

莫尽言回了一趟庄家,将自己存放在那儿的东西都取了出来:船模、图纸还有俞思冕的拳谱。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又看,以后这个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再回来时,又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长乐永盛行。
莫尽言和陈平生站在厅堂中央,百无聊赖地看着店铺里的摆设,都是些稀松平常的南北货物。但是莫尽言知道,私下里,他们交易的都是海外各国的奇珍异物。
通往里间的布帘门掀开了,关龙飞满面笑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庄贤弟,这么快就到了,有失远迎!”
莫尽言抱拳:“以后烦请关爷多多关照我们兄弟二人了。”

福州。
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顶着寒风,穿过清冷福州街头,停在都指挥使司府衙门外。
正笼着袖子缩在门柱后躲风的门房听见动静,连忙钻了出来,精明的眼睛上下一打量,堆上笑脸问:“诸位大人,请问你们找谁?”
为首的人打量了一下府第森严的都指挥府衙,翻身下了马,随从的人也纷纷下了马。一个随从过来,从为首者手里接过马鞭和马缰绳。
为首者道:“镇东卫指挥使俞昇前来拜访都指挥使江大人。”
随从的侍卫递上名帖,门房接过名帖:“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禀告。”
不消片刻,两名门房便将大门打开:“大人请进!”
俞昇大步跨入门内,里头已经有人迎了出来,此人体型高大,形容粗犷,笑声极其爽朗:“思冕贤侄,可算是到了,快请进,快请进。”
原来俞昇,竟就是当日的俞思冕,他名俞昇,字思冕。俞思冕看见江城,当下便拜:“思冕见过江世伯。”

江城一把捞起他:“起来,不必拘礼。屋外风大,咱们进屋去说。”一边走一边问,“路上可还顺利?福州是个什么鬼地方哟,夏天热死个人,冬天冻死个人,又潮又冷,我来了快两年了,还没有适应过来,总觉得骨头都要冻酸了。思冕贤侄可还适应?”
俞思冕笑道:“初来时也觉得难以忍受,后来也便习惯了,这处冬天倒有一处好,就是没咱家那边那么干燥。”
“这倒也是。”江城又道,“你伯母早早念叨你,说离家乡这么老远的地方,好容易都在这南蛮之地为官,却一面都见不上。这次要不是你调任经过,恐怕也是见不上面的。我说你也是,好容易有了擢升的机会,偏要主动要求去镇东卫,这不等于没升职么?留在福州做个指挥佥事不好么?这样我与夫人便能常常见到你,也好有个照应。”

俞思冕垂下眼帘:“多谢世伯和世伯母厚爱。思冕刚到闽地时,在长乐遇上倭贼屠村,才知道原来闽地倭害竟如此严重,百姓深受其害。在建宁时,日日觉得自己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如今得了机会,总算能够调至镇东卫,所以世伯还是别劝我了,让我去施展抱负吧。”嘴上说得淡淡的,心里的苦涩却是发酵成了沼泽,只要有一天被点燃,恐怕就会爆炸。
这三年来,他在建宁府,依照朝廷的命令,镇辖着一方所谓未开化的野蛮夷族,每天想着的,却是江海边上那个已经消逝的渔村,还有那个渔村里,那个最淳朴最善良的倔强少年。可是这一切,永远只能停留在他的记忆中了,也许除了自己,这世上就再也无人会记得这个少年。他无一天不在后悔自责,要是当时答应他了,岂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江夫人一见到俞思冕,便拉着他的手,一边笑一边说:“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思冕还记得伯母吗?最后一次见你,你才九岁,没想到一眨眼,这就过去了十几年了。你长得可真像你娘,可怜你那苦命的娘,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要不然见你现在这样,该多么欣慰——”
江夫人虽然是笑着说的,眼泪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俞思冕连忙出声安慰:“伯母,我还记得你呢,小时候常常给我捎桂花糕来着。”
江城在一旁粗着嗓门道:“夫人,让思冕坐下说吧。哭什么呀,见了面该高兴,不要老想起那些伤心的事。”
江夫人拉着俞思冕的手,在她旁边坐了:“你还记得啊,小时候你长得跟观音跟前的金童一般,真是人见人爱。可惜你那狠心的爹,让你小小年纪便离开家,去学劳什子武功,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
俞思冕笑道:“其实学武并不苦,师父师兄弟们待我好着呢。”至少比在家要好,不用受姨娘的白眼,庶兄弟的捉弄挤兑。

原来江夫人与俞思冕的母亲是手帕交,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江城当时任京畿卫指挥使,两家来往甚为密切,后来俞母病逝,江城调任蜀州,俞思冕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伯母。
江夫人一面打发人去备饭,一面又拉着俞思冕嘘寒问暖:“思冕今年该有二十六了吧,成家了未?”
俞思冕道:“已经成了。”
江夫人喜道:“那侄媳呢,留在京中了?”
俞思冕黯然道:“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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