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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重生夜话-第41部分

小说: 重生夜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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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学军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妈哭的歇斯底里的,他眼泪也随着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多奇怪,上辈子,大姨没死。
那晚,高橘子坐在烧纸盆前一把,一把的烧着纸钱,她买了二百块钱的烧纸,给她大姐糊了纸扎,大高楼,金山,银山,成对的童男童女。她一边烧,一边掉着泪嘴巴里嘀嘀咕咕的唱着:“小狗妞,坐炕上……啊……想啥呢?嫁人呢?!抬轿子,带盖子,红衣裳,绿袄子。狗妞子,嫁新郎。新郎不要,说妞脚大。妞哭了,狼吃了……”

“大姐……俺不要钱了,你回来吧!”



34 第三 十三章 

高苹果的尸体在家里停放了十五天,办十五天丧事这是一件极其令人感觉劳累的事情。从晨初的极度悲哀,到最后因为那些繁琐的仪式,弄的人哭笑不得,想不起哀愁。在第四天头上,高橘子就离开了谭家,临走的时候,高橘子只对谭家人说:下葬了,再来喊我。

高家的长辈呆了两天,他们也下意识的躲着高橘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躲。

丧事办得实在烦乱,一会这个钱,一会那个钱,一会香不够了,一会烧纸没人剪了。。。。。。邻居哭完,妯娌哭,妯娌哭玩,同乡的姐妹哭,那些七大姑八大婶在高苹果的灵前哭完自己的悲哀后,就坐在一起给躺在床上的苹果男人谭小康出主意:绝对不能放过砖厂,苹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边人都不见一个,人是累死在砖厂,这必须要给个说法。叫他们赔偿,少了五千那可不能干。

谭小康早就被疾病压碎脊梁,他也早就想好了。苹果丧事办完了,他也买包耗子药也跟去了吧,面的连累娃们。

这乡下地方,你成了家,父母也就觉得,这人生大事帮你办完了,以后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谭家的家族不小,这一村都姓谭,可就是因为亲戚多了,太扎堆了,这就反倒不亲厚了。高苹果从少女熬到现在,干的事情,是周围女人都在做的。大家只觉得她运气不好,摊上了一个无法为她分担的丈夫。可谁家不这样?这几天谭小康一直跟人说:早死早托生,苹果享福去了。

那些人商量好之后,在第十五天头上,一大家族子人抬着高苹果的棺材,浩浩荡荡的出了村,去了镇上的砖厂。

唐月月,谭良良他们姐弟五个,披麻戴孝扶灵哀哭,那一路纸钱飞舞开道,唢呐凄凄凉凉的在后面吹吹打打。转眼,他们就抬着棺材堵到了砖厂门口。往那一堵,大概就是说你买卖也别做了,今天不说出个理来,大家都别想好过。

这家砖厂的老板,是个有钱的户口,不但承包砖厂,家里还有个酱油厂、当初高苹果来他家做零工那是走了门子的。对方见她是女人,人家也不愿意用,后来架不住高苹果每天哀求,还求了本村的长辈。他这才答应的。可一个女人,管大管小,干了地里的,干了家里的,还要去砖厂忙到夜里十一点,男人都受不了。谁也不想高苹果死,可是她偏偏就没了,还死在自己的厂子里。砖厂老板出了车钱,抢救钱,医疗费。觉得这就够了,所以高苹果的丧事他就没去。他暗暗发誓,婆娘以后是不能用了。
  
乡民抬着棺材将那里的大门堵了。没过多久之后,这两个村子的人便吵了起来,各说各的理,说到最后谭家人说要五千,不然不埋人。砖厂老板那边最多给五百,因为高苹果的病是长年累月累积起来的,他们也无辜。谭家人自然是不答应,七嘴八舌的,最后一气之下,条件上涨了。

高苹果的五个孩子必须由砖厂出一部分抚养费到成年。砖厂老板必须拿出一万元赔偿金。高苹果的丧葬费用必须砖厂出等等之类,书面写上章程的有十多条。砖厂老板急了,张嘴就是一句:就五百,要拿就拿,不要滚蛋。

顿时,谭家人爆炸了,这种对一个宗族的鄙视,自古就是最最无法忍受的。于是一场难以预料的大械斗发生了。这场械斗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谭家这边三重伤,轻伤无数。事发地点在砖厂老板本村,人家人多,村口大喇叭一招呼,一个村子的人出来打你,能赢吗?后来,惊了公安,公安来了抓了不少人,于是,事儿就不是高苹果死那么简单了。这已经升级到两个村子面子的事情了。

赵建国是当天下午知道的事儿,有领导甚至请他以亲戚的名义在中间进行调和。赵建国去了,也很恳切的劝阻了,奈何,这事儿牵连过大,两村无论是村长,村支书都做不了主。于是,高苹果的那口棺材被可怜兮兮的从砖厂又运到了乡政府。大热天的,这一路埋汰的,那棺木周围臭的有时候谭小康都不敢近前。
  
赵家人被这件事戏剧化的演变,冲淡了悲哀,高橘子倒是很想悲哀,可谁给她机会呢。高苹果的娘家亲族都被请出了村子,谭家人说了,这事娘家就别乱干涉了。他们给高苹果做主做定了!而且,现在谭小康都没办法做主,这是一个村子的脸面事儿,不是谁家的事儿那么简单。

赵家人回到万林市一直在等消息,等来等去,却等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高苹果的棺材被放到对方村口的大队院子里,谭家人浩浩荡荡的找了瓦匠在对方大院里修了个地面砖屋,直接在那里停了灵。

而高橘子的姐夫就像找到了人生希望一般,他奇迹一般的站起来了,他顶着病弱的身躯,每天披麻戴孝,带着五个孩子,乡政府,县政府,市政府的开始走上了打官司的道路。县里,乡里几次调整,砖厂那边就是不松口,因为打伤他们村有好几位乡民现在还在局子里关着呢。

高橘子几次托人去姐夫家里说:你打官司是你的事儿,别连累孩子,现在孩子们的学杂费,生活费政府不都说照顾吗,亲戚们也能凑一些。要孩子们先念着书,你打你的官司,这不是两不耽误吗?可谭小康不依,觉得这事不能这么了了,他一个人取闹没人同情,必须一家大小都去闹。

这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一来二去的,三月过去了。这件事从最初谁听到高苹果的命运都会流泪同情,到所有人都把它当成了一件茶余饭后的笑料。谭家人歇了,高家人也歇了。只是高苹果的遗体,因为不知得罪了谁的面子,一时半会的怕是无法入土为安了。

这几个月,高橘子絮絮叨叨的见人就跟人说自己的大姐,说自己大姐有多么可怜。最初的时候,大家都劝,可是架不住她一天说好几十遍。她没玩没了的回忆,没玩没了的想着大姐的好,她劝自己悲哀,每天努力着寻找着一些记忆。。。。。。想起来就哭一鼻子,想起来就哭一鼻子。

有时候赵学军觉得自己妈挺完美的,假如不是她这个唠叨性子,她可以做女神。可是她天性如此,就是喜欢拉着别人当泔水缸。一遍一遍没玩没了的吐苦水。于是,奶奶带着改霞姑姑回老家避风头去了,赵学兵去了同学家住。赵学军每天晚上陪老妈一会,最后也受不了,寻了理由说今儿起干爹家住一段。。。。。。

赵建国从单位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高橘子在电话里骂谁,骂完还恨恨的扣了电话,站在那里喘粗气。赵建国不敢吭气,直接去了厨房。。。。。。。这婆娘这几月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

“我就奇怪了,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爹,孩子不叫上学,每天陪他去乡政府门口喊冤。大姐夫这个人以前不这样啊?”高橘子愤恨的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水舀子冷水灌倒嘴里。

“这样可不对,要牵连三代的。”赵建国皱眉。

“恩,我娘去闹了,果林他们跑去给娃们做了主,不叫娃们念书就带着高家营的人,去抄他家。”高橘子坐在小凳子上,拿着一根黄瓜一边咔嚓,咔嚓的咬。
 
“你娘家的事儿,你少参合。”

“我知道,我刚才不是骂他们吗,大姐病那会,娘家离那么近,谁跟我说了?大姐那么难,谁帮了?现在叫我去闹,我疯了,老娘不去。谁也别想指挥我,我还想指挥指挥谁呢。”

“橘子。”赵建国给自己炒了个西红柿鸡蛋,闷了米,给老婆端了一碗后,拖着小板凳坐到她面前,看样子时准备跟这段时间有些失控的妻子谈谈了。

“啊?”高橘子呆愣了下,抬眼看到丈夫一脸不悦。

“橘子,这几天,我跑了娃娃们的学校,学杂费什么的都全免了。每月政府也按照规定给一些补助。你姐夫那人,你也看到了,他就是给自己想找个事儿做,这样的人,大概是很多年没被人注意了。他就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这事儿,我的意思是,娃们到城里了呢,你闲了就支学兵他们送点东西。。。。。。”

 “哎。。。。。哎,赵建国,老高家人没死绝呢,你操哪门子心哎。我还想管呢,我就缺个姑娘。月月多端正啊。人家不来,人家说死也死一家里。哎。。。。。。大姐夫再不好,那也是娃们心上的依靠,娘没了,就要靠着爹。果林他们说了,去谈了,以后大姐夫一个人去闹,孩子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见过啊,我觉得可奇怪了,你说谭小康这人,那也是读过几本书。怎么就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呢。。。。。你说这人吃五谷杂粮的,还真是啥样人都有。。。。。。”

 “妈,我回来了。。。。。回来拿衣服。”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的赵学军,见老妈又准备开始唠叨,连忙进屋救自己爹。赵建国一脸感激快速扒拉完饭,寻了个由头闪了。

 “学军,你干爹的眼镜子你帮他配了吗?”高橘子帮儿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

“配了,他自己管不好自己,每天趴在电视上看西游记,就快把脑袋扎进去了。”赵学军也气的不成。

“得,我不说了,这段时间我唠叨,你们都烦我。”高橘子嘟囔着。

“妈,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看,金鑫那边你也不好好管骂我看到好多人把蜂窝煤烧完的灰丢市场门口....”赵学军话音未落,高橘子蹦了起来:“啥?反了他们了,我这才几天不去?不成,不能这样...."

赵学军无奈的摇头,提了包袱跟在屋里换衣服的高橘子打了个招呼便慢悠悠的出了门。

这几天,赵学军也在想。是什么事情促使大姨家变成了这个样子。穷?穷只是一方面吧?制度转换下的不适应?也不对!他想了很多,想到现在的承包责任制,想到了改革三十年,想到了很多很多的问题,天下大势,以民为本,这民富了,整体素质也需要淬炼吧?呸!呸!这个关自己一届小民什么事情,他连自己家都管不好。

赵学军想了一路,到了干爹家小院子的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向身后看着。怎么感觉有人跟着他呢?他又走了几步。果断停下回身大声问那里:‘谁?谁在那?”

那边停顿了下,有个人.....慢悠悠的晃出电线杆,他对着赵学军笑笑,那一口有些歪的牙,还是老样子。

他长高了,也瘦了。这才多久没见,他竟然高出自己一个头,有一米九还多吧?他从哪里来?怎么一脸的风尘,多久没洗脸了?怎么这么瘦!风大点,他就得跟着风走吧?他这一头披肩发是怎么回事?还打着缕子。他这件衣服,穿了多久了?怎么可以脏成这样?他的裤子是偷来的吧,这么短?再短可以做裤衩了。他脚上这双开了口的皮鞋,到底是在哪个垃圾堆翻出来的?谁欺负他了?他怎么一脸茫然。他在笑,怎么感觉在哭?他跟二哥一样大吧?怎么感觉就像一片土地,满目苍夷。就像被岁月带走了真魂,只留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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