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真好-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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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伯恩发现周遭鸦雀无声,连一向最吵的麻雀都不说话了,他看不到,但知道大事不妙了,急忙吼道:“那是反射动作、自然的生理反应,我没有感觉的!晓虹,不要看,如茵你别弄,给智山弄好了。”
康晓虹立即转身,用双手掩住眼睛,又忍不住回头偷看。
柯智山回答得哀怨而干脆,“大康叔叔,我不会弄,姊姊是大人,给她弄。’
“好了!好了!”趁著兵荒马乱,柯如茵扎妥尿套,急急盖上被子。
“好了?”康伯恩的口气很坏。
“嗯。’柯如茵立刻起身,根本不敢看他,直接冲进浴室。
锁上门后,她拿了香皂猛涂手指,双掌搓个不停,试图搓掉第一次接触成熟男人的难受感觉。
不是肮脏、也不是嫌恶,而是胸口闷闷的,好像放进一块大石头,紧紧地压住她所有的情绪,那是一种深沉无力、有苦说不出的悲哀。
打开水龙头,看著流水冲走香皂泡沫,她的泪水也跟著流了下来。
当她的同学大谈前戏、炒饭、吹喇叭种种性经验时,她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她也相信小说里写的坚挺、雄壮等形容词;更会盯著帅哥作起白日梦;可是今天,她看到了那些美好描述的另一面,当一个男人全身瘫痪,甚至无法控制他最基本的生活和传宗接代的功能时,那种感觉,是否就像承受近乎绝望的无期徒刑?
大康一定很痛苦,那种痛苦程度绝非她所能想像,而她却只会吵他、闹他、还任意“玩弄’他的身体让他出丑,她自讶的爱心哪儿去了?
泼泼冷水,抹干眼泪,她决定郑重的向大康道歉。
回到客厅,康伯恩的身体已经让晓虹用枕头垫高,半躺在床上,肚子上还摊著一大张纸,两个孩子坐在床的另一边,正在摆放游戏道具。
他神情平静,视线随著她移动,微笑地说:“如茵,我们在等你,我刚刚打电话给你妈妈,她说仲恩可能不会回来,叫你在这边盯住我,我跟她说不用了,但……”
“智山你在干嘛?”她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来。
“姊,来玩大富翁,妈妈叫我们在这边睡觉,嘻,我今天要晚点睡。”
要是在平常,她一定马上把老弟摔到床上,命令他闭上眼睛睡觉;可是现在,她只想说:“大康,对不起……”
话才说出口,眼泪就跟著掉下来,康伯恩吓一大跳,急唤道:“如茵,怎么了?”
“大康,我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只是……”泪水又是扑簌簌地掉落。
他明白了,心中仿佛有一股暖风轻轻拂过,吹动久未振动的心弦。
“谢谢你,如茵,我知道你想帮我,不好意思,委屈你了。”他温和地说。
“没有,没有委屈……”她猛摇头,“是我不好,委屈你了,对不起……”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看护,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说不定明天我就被他们赶下山了。”他笑叹说。
“智山,今天的事不准你说出去!”她哽咽地吼著老弟。
两个小孩看得目瞪口呆,柯智山更是受到惊吓。“我第一次看到姊姊哭耶!”
“晓虹,拿张面纸给如茵。”
“爸爸,给你。”康晓虹抽出两张面纸,却是塞到老爸手里。
康伯恩挪动右手,努力举起来,以指头递出面纸,笑著对她说:“来,如茵,我擦不到你的脸,自己拿。”
柯如茵望著他缓慢移动的手臂,心头一酸,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变成小孩似的?”他再将手臂挪近她,手掌顺势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仍是带著温煦的笑容。“别哭了,我很好,谢谢你们抬我到床上。”
“呜呜,大康,你都不生气?”她拿起面纸猛擦。
“生什么气?”
“大康,我不知道……呜呜,你这么辛苦……”
“咦,奇怪,我们认识几年了?六年了耶!唉,你还不知道我每天都辛苦的过日子吗?”康伯恩咳声叹气地说:“仲恩规定我每天要早睡早起,害我半夜想看限制级的都不行;还有你,三不五时就拿奇怪的蛋糕、点心喂我,都快被你喂成胖猪了。”
“呜呜……呵呵!’她破涕为笑。
泪眼里看大康,她不再看到辛苦、沉重、无力,而是看到一个将过往痛苦转化为自在豁达的成熟男人,即使瘫痪的事实依然存在,但心境早已不再受缚于躯壳,有如朗朗晴空,云淡风轻。
呜呜,认识都快六年了,怎么好像到了今天,她才真正认识大康?
康伯恩不忍她哭个不停,又轻拍她的膝盖两下,笑说:“傻孩子!”
“爸爸!”康晓虹倚到他身边。“我长大了,我要学会照顾爸爸。”
“是啊,晓虹,爸爸要麻烦你了。现在你会帮爸爸刮胡子,以后要进行高难度的训练,如果叔叔不在,又没有外劳帮忙,就请你帮爸爸倒尿尿、装尿套,好不好?”
“叔叔很辛苦,我统统要学会。”康晓虹眨眨明亮的大眼。
“好,晓虹是爸爸的特别小护士,爸爸先跟你说谢谢了。”
“呜呜哇……”这边哭的却是柯如茵。
“我姊姊今天晚上好像神经病喔!”柯智山发表感想。
“你才神经病!”一面哭,还是能一面出拳。
“哥!对不起,”纱门推开,康仲恩跑了进来,语气充满歉意。“我回来晚了。咦,你怎么爬上床了?”
康伯恩笑说:“是他们三个拖我上来的,有够厉害吧,对了,佩瑜呢?’
康仲恩神色有些不自在,像个害羞的大男孩似的。“她开车累了,在睡觉。”随即又恢复自然的神情说:“晓虹,你明天过生日,阿姨特地带礼物来给你。”
“哇!好棒喔!”康晓虹兴奋地拍著手。“我要请阿姨参加明天晚上的庆生会。”
康仲恩坐到床沿,摸摸她的头发。“阿姨很忙,明天早上就回台北了。’
“喔。”康晓虹并没有太大的失望,反倒很期待地说:“叔叔,爸爸叫你赶快娶阿姨,那阿姨就不必回台北了。”
康仲恩笑了,眼眸深处不再埋藏忧郁,换上的是浓浓的温柔笑意。
“也许,以后晓虹会常常看到阿姨。’
康伯恩惊喜地望著弟弟的笑容。“仲恩,你跟佩瑜和好了?”
“嗯。”康仲恩微笑以对,俯身稍微抱起他的身体,帮他调整姿势,但神色有些不自在。“哥,今天晚上我要陪她。”
“你尽管去!”康伯恩简直想放鞭炮庆祝了。“别管我,我有晓虹就行了。”
康仲恩拉开被子,做例行性的睡前检查。“啊,有点松,可能刚才搬动的时候松掉了,我先弄一下,免得发炎阻塞又得放导尿管。”
康伯恩催著他,“你赶快回去陪佩瑜,接下来让晓虹帮我就可以了。’
“我也可以!’柯智山高举小手,像个志愿小兵。
“如茵,”康仲恩终于在墙角找到背对他们的柯如茵。“你先带智山回去睡觉,万一有事,晓虹会打电话找我的。”
“不了,”柯如茵吸吸鼻子,抹抹眼睛。“我妈妈叫我们陪大康。”
“你的眼睛?”
“我得了急性结膜炎。”
“哈哈!”柯智山不敢笑得太大声,拉拉康仲恩的衣袖,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小康叔叔,我知道死鸭子嘴硬的意思了。”
“小康,别理那只小番鸭!”柯如茵挥挥手,又躲进了浴室。
“哥,如茵不要紧吧?”
“她没事,我们等她过来玩大富翁。晓虹,智山,先帮我做运动吧。”
两个小孩齐声应好,同心协力,晓虹举手臂,智山扳脚掌,动作十分熟练。
康仲恩放心地离开,待柯如茵从浴室出来时,两个小孩早已经倒在床上睡著了。
康伯恩笑说:“太晚了,他们都累了,还玩什么大富翁!”
“我带智山去楼上睡。’柯如茵一直没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只是帮晓虹挪好位置,让她睡在爸爸身边,再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才顺手拖起老弟,“智山,起来啦,去睡小康叔叔的床,你不能跟晓虹睡,小色狼!”
“呜!”柯智山睡眼惺忪,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
走上楼梯前,柯如茵不忘关掉大灯,咚咚咚地拉老弟上楼。
康伯恩躺在小夜灯的微弱灯光里,各种情绪排山倒海而来,今天晚上实在太多彩多姿了,让他久久无法成眠。
楼梯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光影蒙胧中,他看到柯如茵走到床前。
她蹲下身,轻轻为他拉拢被子,手掌似乎在被面停留了一下子,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开,不是上楼,而是躺到床边的沙发上,拿起外套盖住身子。
他本想喊她,叫她别在沙发上睡觉,可一听到她立即睡著的轻微鼾声,他又舍不得吵醒她。
空气中飘散著淡淡的薰衣草香,她曾告诉他,薰衣草可以安定心神,有助安眠。而每回她出现,也不知她是用了薰衣草的洗发精、香皂、精油,还是化妆品、香水什么的,反正他总会闻到她身上的薰衣草清香,而心情也会自然变得稳定安静。
是错觉?是真实?还是她就是一株薰衣草?
一株安定他心神的薰衣草。
睡了,希望今夜有个好眠。
第六章
夏日午后,清风吹过长廊,廊下风铃轻摇,发出叮叮当当好听的声音。
“难得清闲啊!”柯如茵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捧著咖啡,眼睛被热气熏得微眯。“暑假快结束了,游客也少了。”
“不过来缘山居的客人还是一样多……”康伯恩低头吸了一口咖啡,表情很古怪。“喂,奶油太多了,我以为在喝鲜奶油。”
“智山老说我爱做成人口味,所以我今天就做个儿童口味的,好不好喝?”
“那你拿给智山喝啊!”
“我这杯给你喝啦。”柯如茵交换两人的杯子,重新插好吸管。
康伯恩看到咖啡杯上的淡淡口红印,虽然他是用吸管,不必接触杯缘,然而……自从几个月前的“正面亲密接触”后,两人表面虽然相安无事,但如茵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变多了,他被阿哲瞪的次数也更多了。
现在两人又共用一个杯子,要是被德富夫妻看见,那误会可大了。
柯如茵看他僵著不动,笑著说:“不然,我去打一杯香蕉水蜜桃苹果蜂蜜汁。”
“我什么都不喝,行吗?”他哀求著,光听那些名称,他就甜得发腻。
“不行。”
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吸完眼前的咖啡,然后……“如茵,赶快拿去洗。”
“急什么……”柯如茵突然看到她的口红印,连忙拿起杯子。
“我去前面当门神,仲恩他们大概快回来了。”他飞也似地倒退溜开。
柯如茵望著他的背影,捏住吸管,不自觉地在空杯子里搅了搅。
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她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仔细地用菜瓜布抹去口红印,也将吸管洗净,放在篮子里晾干。
她又拎了小板凳到大门口,坐到他身边,望著天空棉絮般的白云。
“真好,佩瑜姐姐怀孕了,我们缘山居又要热闹了。”
“真的很好,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康伯恩既欣喜又感慨。“虽然佩瑜她父母反对,但年轻人快乐就好,幸福的婚姻不是别人替他们决定的。”
“所以,自己选择自己所爱的,就是真正的幸福,不会遗憾。”
“如茵,你怎么变得文绉绉的?真不像你。”他好笑地看著她。
“唉!”她站起来,张开双臂,仰望晴空。“实在是风景太美丽了,不给它感性一下,扯点心得感想,枉费我从小在这儿长大。”
他心念一动,“如茵,你不想出去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