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月下by子木言寺-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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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进染清园的时候,将士们俱已入座,大老爷们儿声音都洪亮得很,讨论着这场仗打得如何荡气回肠,气氛很是火热。见到我们几个,他们齐齐站起,动作划一地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参见上将军、丞相,见过理王殿下!”
这阵势,真令人为之一叹。
三哥抬抬手道:“都起来吧,今日不必拘礼,都喝个够,不醉不归!”
“是!”
我们从院子正中央穿过,往主桌走去,一路上,有不少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三哥应是察觉到了,刚刚走到主桌,便将我拉到他身边,对还未坐下的众人说:“这位是本将军的九妹,之前深陷虎口,如今得救,也有诸位的功劳。她会跟我回益州,往后,便是我们锦城的九公主,诸位莫要怠慢了!”
诸将士们对三哥的话很是服帖,遂又是整齐划一的一声“属下遵命!”
三哥这才满意地宣布开宴。
这些将士们当真放得很开,划拳的划拳,灌酒的灌酒,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众宾欢乐,一点儿也不因为三哥他们在而拘束。于是我觉得,三哥治军的风格,甚好。
我们这一桌上,他们既然说好不提战场之事,便听我讲讲是怎么逃出皇宫的,我再听他们说说我以前的一些轶事,听着忽喜忽悲,情绪也时起时伏。
酒席过半,三哥突然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奉浅,你出来一下。”
我略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依言跟他离开酒席,走到后院四下无人之处。这里没有挂上灯笼,十分昏暗。我问三哥:“什么事呀?”
三哥回头面对我,有些犹豫地沉声道:“司晓她……快不行了。”
双眼蓦然睁大,泪水浸泽,“你说……什、什么?”
脑中一片空白,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
我整日地等,等风色的消息,可就在今日我毫无准备的时候,三哥告知了我结果。刹那间,如同天灵盖被雷劈中,无法言语,无法知晓,无法呼吸。
他依旧沉声,解释道:“风色不知你在哪里,便把信送到了夏城。”
我脑中是不转的,只干巴巴地问:“连、连司乾先生都治不好吗?”
三哥淡淡摇头。
心中悲凉更甚。
我蜷着双肩,哀哀道:“我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他默了默,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我立马就知道是司晓给我的,急忙接过拆开,果真是她。我将信纸凑到月光下看——
“洛婉:姐姐该走了,最后的日子可以回到落天阁,我觉着很圆满。但你这人,一向不怎么令人放心,所以我有两件事要嘱咐你。一件,好好跟着晨轩,你们要相互扶持;另一件,记住我的死和你没有丝毫关系。姐姐觉着,与你很有缘,很有缘。来世,我们再做姐妹吧,做亲姐妹。不要掉眼泪啊,我这辈子都没矫情过,你别令我晚节不保。”
我一边看着,眼泪就一边疯狂地浸没眼眶,字迹模糊了、看不清了、读不懂了,鼻子揪起揪的酸胀,可司晓仿佛就在我眼前微笑着,重复说“不要掉眼泪啊”、“不要掉眼泪啊”!我想我要听她的话,她最后的话,我怎可不听?于是拼了命地忍着、憋着,憋得胃里一阵排山倒海,让人想要弓腰干呕出来!
我恨自己,恨自己无能!
情到绝望处,恨到无边处,我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丫头!”
三哥一个箭步上前拽住我的手腕,眉头深深皱起,心疼道,“你别这样!”
我终是忍不住了,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脚下一软,就往前倒在他的身上。他一愣,随后并不逾越地松松搂起我,让我伏在他胸前呜咽地洒着眼泪。
这一刻,我庆幸还有人可以依靠,这一刻,我觉得自己脆弱得就像一个瓷花瓶,在镂花木架的边缘上,摇摇欲坠。
梦中月下 第十四盏 情殇
三哥背着我回到东苑我的厢房里。放下我时,他似是随口说:“你还只有这么高的时候,”他沿着自己腰的高度比划了一下,“我就背着你上街买糖葫芦吃。那时候,陌灵总是吵吵嚷嚷也要我背,但你死活不依,不愿下来,最后只好让大哥去背她。她非要比你多买一串糖葫芦,这事才算完。”
我知道 他是在安慰我,挂着眼泪弯了弯嘴角,算是承了他的情。
继而抬头问他:“哥哥,除了你、大哥、六姐,我还有别的亲人在世吗?”
“有。”他在椅子上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还有好几个姐妹,都在京城楚府,不过,你与她们一向都不对付。”
“这样……”那跟没有也无差了。
晨轩喝了口茶,然后道:“还有你的母亲。”
“母亲?!”方低下去的头蓦然抬起,“我娘还在?那为何没有人对我提起过?”
“你母亲,”他顿了顿,“她削发为尼,在京郊香山寺修行。”
我呆住。许久,才想起来问一声:“为什么?”
三哥摇头:“我也不知。多半是因为不得父亲宠爱吧,那时你又在落天阁,她身边不得一个贴心人,难免觉得寂寥,对生活失望。”
情绪又一次黯淡下来。我垂头,看着裙子上渲染的团花图样,伤感地说:“那其实,我就只有三哥你一个了……”
说罢抬眸看他,他手中的杯盏轻晃了一晃。
我又脱口而出:“哥哥,我们……我们一直都只是兄妹,对吗?”
杯盏又晃了一晃。他干脆将其放在桌上,静了静,随后转头看着我,表情模糊地说:“不然呢?”
我不知怎地,有些慌张地再次低下头去,小声说:“我……我知道我这么问可能……可能很唐突。但我……我只是害怕……这天下之大,却非你即他,”他,指的自然是大哥,“非此即彼,若我与你也……那我当真不知该去向何处了。”
他眼中几番明明灭灭,最后只沉声说了句:“不要多想了。”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三哥又道:“我们在华都再休整两日,你便与我一道回锦城去吧。”
我一怔,忽然想到云扬,于是心里一颤,想:这么快?我想和三哥说,在这里和云扬、长虞一起度过的日子也挺愉快的,可心一虚,这些话终究没敢说出口,只点点头,道了声“好”。
因着马上就要走,第二日再见着云扬的时候,多少有些愁苦。他觉得有些奇怪,问我说:“怎么了?一张脸跟苦瓜似的,谁欺负你了?”
我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要走了觉得恋恋不舍,便只好装出颇为豪迈的样子,摆摆手说没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好。诚然,这也的确是事实。
然后又对他道:“本公主马上就要离开了,理王殿下打不打算给本公主饯行啊?”
“不得了,这一口一个‘本公主’的架势,嗯,不得了。”云扬笑了我一句,随后大手一挥,“饯行有何难,本王明日晚上就在府里给你和晨轩摆酒送行,如何?”
我张了张嘴,他的建议似乎有一点偏出我的设想,我原是想,让他单独给我一个人饯行的。不过,既然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好故作雀跃地说:“那当然最好啦!”
云扬笑笑,便径自吩咐人准备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难受。我想,如果这几日的相处让他对我生出一分不同于朋友的感情,他是不是就会抓紧这个机会,单独请我吃酒呢?我觉着,他应该会的。可是,他没有。
所以,也许,只是我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
忽然觉得有些悲伤。悲啊悲的,就又想起师姐的事来,让我感觉,真是祸不单行。
翌日,饯行宴之前,我溜去三哥的书房找他。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点和云扬有关的事情。嗯,比如,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啊什么的。就算他没有对我倾心,但,也总还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全然没有机会了。
我觉着,前一日在云扬那里遇的那一遭失望,反叫我更看清了自己的心境。我觉着,喜欢云扬这样玉树临风的男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觉着,其实喜欢一个人,挺开心的。
但是三哥和云扬关系那么好,我还是不敢与三哥挑明了讲。我怕他转身告诉云扬,怕云扬为了避嫌从此就不再搭理我了,那我真是得不偿失了。
书房中,三哥正坐在案后提笔写着什么。我挪到他身边,有些做贼心虚地主动磨起墨来。他的笔一顿,好像再也写不下去一般。
他没有抬头,语带戏谑道:“今日这么乖,说吧,想要什么?”
我讷讷地放下墨,在案边的椅子上坐下,用手撑着下巴,扁扁嘴,道:“哥,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发了许久的愁。”
他嘴边略带一丝笑:“什么事?”随后重新提笔继续方才的书写。
我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道:“哥,你说,我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三哥的笔顿了顿,一个收尾的点点得太大了。他似笑非笑地回答说:“本将军的妹妹天下无双,谁不愿娶?”
我的表情却愈加愁苦,有点无奈,又有点黯然地说:“可谁愿意娶一个被亲哥哥染指过的女人……”
三哥没说话。我忽然觉得气氛变冷了不少。想来,晨轼对我做的事,让三哥很动怒吧。这桩事,是我一生难以抹去的污点,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坦然面对,不到迫不得已,也绝不愿再提起。
我转移话题问:“哥哥,你说,那个……那个云扬他会介意吗?”
三哥今日的笔似乎握得有些不稳当,因为当我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之后,瞧见他的笔杆子猛地一落,马上就在纸上晕开了一朵墨花。满满一页纸都白写了,他冷着脸把这张纸撕下,揉成团丢在一边,重新铺开一张,才抬眸看我,语气有些僵硬,“怎么,喜欢上云扬了?”
我一惊,三哥怎么那么敏锐?还是……还是我方才说得太露骨了?
见我一惊一乍的表情,三哥复又低头落笔,一边说:“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他。”
我大大松了口气。
他却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
“是不是喜欢上云扬了?”
“我……我也不知道嘛。”我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承认,愁眉不展地,又道,“他对我好,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呢?”
三哥回答得格外没有起伏:“这,你就要去问他自己了。”
我嘟嘴:“我不敢嘛!哪有女子这么主动的?”
不过,既然三哥都已经看出我的心思了,那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干脆光明正大地问:“哥哥,他都二十好几了,风华正茂的年纪,为什么不娶妻呀?”
“我也不知。不过,的确没有听闻他与什么女子有瓜葛。”
我心中一喜,又惶惶地生出另一层疑虑:“难不成,他是个断袖?”
三哥浅浅笑出来,“这,你也要去问他自己了。”
我吐吐舌:“那更不敢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他放下纸笔,定定地看着我:“奉浅,你对他,是真心的?”
我略带羞涩地点一点头:“真心。”
他淡然地笑笑,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察不出一丝笑意。他说:“那就好。”
我尚未理解他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又说 :“我也的确找不出别的什么人更适合照顾你。”
这句话我立马听懂了,脸随即一红:“哥哥,他、他对我不一定有意的,你、你不要胡来啊。”
三哥扑哧一笑,“你既然想要,哥哥就一定帮你做到。你只消说,要不要?”
我脸愈红,估计已红若流霞,羞涩地点一点头,含笑怯怯道:“要。”
“那不就行了。”他执起笔,埋头认真地写起来,一边说,“你且先去吧,等我的回音。”
“哦。”
我喜滋滋地出了门,不知三哥是怎么打算的。
当晚的饯行宴上,三哥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