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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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予北迅速披上了贴身穿的衬衫,套上了毛衣,在床边的一堆衣服里摸索了几下,很快已经开始跟楼下瞎转悠的林家栋通话了。
“爸突然阑尾炎了,楚平在给他做手术,你们赶紧回来,办好退房我们立刻回去……废话,当然是你爸……嗯,快点吧,一会儿先把身份证房卡给我,我去办手续。”
林家延坐在床上又愣了一会儿,脑子清醒了才开始拨何嘉玥的号码。他一边问究竟怎么回事,郑予北一边给他穿衣服,像伺候孩子一样把他的胳膊分别从袖筒里拉出来,再绕到前面给他把扣子一颗颗扣上。
事情的经过令人哭笑不得。何嘉玥说她和林逸清一起午睡的时候,突然被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惊醒,伸头一看人已经掉地上去了,嘴里不明不白说自己肚子疼死了。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开玩笑,下床发现他一头冷汗面色发白,这才打了陈向晚的手机。没多久那边医院的救护车就来了,楚平亲自拖着急诊主任冲上楼,带着护士把林逸清当成古董花瓶搬了下去。
电话里,何嘉玥连连叹气,说是林逸清把全家人的脸都在路上丢光了。儿子都二十多的人了,疼也不知道忍忍,又是扑腾又是挣扎,连上前检查的楚平都差点被打到。后来急诊主任眼明手快给了他一针安定,林逸清才垂头耷脑不动了,一车子人哭笑不得,害得何嘉玥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林家延的注意力都放在听觉上,通话结束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衣服都穿得差不多了。郑予北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笑了笑:“你看不见那阵子我都习惯了。楚平那时候说,我给你穿衣服的水准比医院护工的高多了,他们才不管病人难不难受……”
话没说完,下巴就被林家延捏住了,温热的唇紧紧压了过来。
非常温存的一个吻,带着恋人间独有的、掺杂着撒娇意味的歉意,郑予北闭着眼睛都觉得天旋地转,手慢慢地抱住了林家延的腰。
“抱歉,刚才不该冲着你那么大声……我不是故意的。”
郑予北轻轻回吻林家延的嘴角:“放心,我听得懂你说爱我是什么意思。”
林家延忍不住笑起来,抚摸他手感绝佳的头发:“你不生气就行,乖。”
笨狗一脸陶醉地仰头,蹭蹭他的手心,然后退开一步拎起自己的大衣:“你先收拾行李吧,我出去找家栋他们。”
他以为这小小的纷争和随之而来的道歉就这么结束了,可谁知脚步还没迈开,林家延又从背后一把搂住他:“北北,我知道你还是觉得我不理解你,之前说话太轻巧了。不过我会改的。”
郑予北被他说得眼眶一热,为了掩饰,只能反手去摸摸他,侧过头亲他一下就出去了。道歉速度变得这么快,还一再检讨自己,看来病中的照顾真的给他的鱼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辛苦总会有好报的,郑予北想着这些,又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迎出去见到林家栋时,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其实他并不知道,他给林家延的照顾究竟有多么重要。仿佛无穷尽的漆黑一片里,只有郑予北的一双手和温柔的嗓音是真实可靠的。林家延曾经依附着他的手生存,每天一睁眼就要握住他,入睡前也一定要抱在怀里。等到他痊愈,他已将他视为生命的一部分。
上海,某部队直属医院。
“楚平,你过来一下。”叶祺手插着口袋站在监护病房的玻璃墙外,皱着眉头叫了一声。
一边翻看着病历的楚平立刻走过来:“什么事,叶叔叔。”
“你说这个倒霉鬼今天饭后根本没有运动,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阑尾炎呢?”
“额,确实有很多患者都是因为饭后运动,导致食物残渣堵塞阑尾而致病,但也有一部分不是。林叔叔可能本来就,嗯,结构比较异常,这种人早晚会阑尾发炎的,不是现在可能以后也会的。”
“嗯,我知道了。那你忙去吧,一会儿还有手术吗?”
“有的……诶叔叔人呢?刚才我还看他在这儿呢。”楚平和陈向晚结婚以后,也跟着妻子一样,改了称呼。
叶祺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我让他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赶紧去吧,我看后面那小护士是不是有事儿找你?”
楚平转身一看,果然自己科室的小护士已经追到这儿来了,恐怕是真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工作为上,他很快告辞跟着去了,留下叶祺一个人站在那儿,等着林逸清醒过来。
这个决定根本就是错误的,显然楚平对他这个叶叔叔的了解还不够。叶祺在外面佯装了一会儿忧心忡忡,很快就无聊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支从教室里不慎带出来的记号笔,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陈扬买了两罐热咖啡和几个饭团回来,一眼就看见监护室的外墙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盘尼西林是……猪,头。
“你老实一点就不行吗?”陈扬叹着气低语。
叶祺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表情认真凝重,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你说是我干的,谁相信?你看我像吗?”
叶教授,文质彬彬,观之可亲,待人有礼,盛名在外。没错,他一点也不像。
“一会儿有人问起来,你怎么解释?”陈扬把声音压得更低。
叶祺一脸惊讶:“我怎么能注意得了那么多?我最好的朋友还没醒过来,我很担心,哪有心思监视这种破坏公物的恶劣行径?”
陈扬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希望唤起他仅剩的良知,不要这么没皮没脸。无奈叶教授不买账,反而朝他瞪眼睛。
“不许瞪我,快点摇尾巴。”陈扬顺手拿钱包的边敲他脑袋。
叶祺一下子笑出来,从他手里抢了饭团就啃,连烫不烫都不管。
其实,不管叶祺怎么欺负从小到大都有点呆的盘尼西林,毕竟他待这个朋友还是尽心尽力的。何嘉玥本来今天下午就有工作,领事馆来电话三请四催,她不得不打了电话叫来丈夫的朋友,自己掐着时间离开了。陈扬知道了这件事,当然也要赶来看看,顺便陪叶祺一起等林家的两个儿子回来,然后老子丢给儿子们照顾就是天经地义的了。
饭团吃完了,手也洗过了,叶祺一边喝着还温热的咖啡,一边跟陈扬东拉西扯。监护室里都是等着清醒的术后病人,护士们吃饭去了,走廊里半天也没一个人经过。麻醉的效力也就那一个多小时,盘尼西林醒来之后,叶祺立刻叫了护士,然后一群受了楚平关照的医护人员一起围上去给他检查,简直伺候得像个佛爷。
林逸清努力地转动着眼睛想看看外面是谁,谁知正巧看到叶祺特地反过来写的两行字,气得直接就翻起白眼来了。医生以为他出现什么新症状了,下意识就要开医嘱,还好有个护士眼尖,插嘴说病人只是看到了玻璃墙上的字。
医生自己回头扫了一眼,连声支使人去赶紧擦掉,又好言好语给林逸清赔不是。叶祺垂着头坐在原地没动,肩膀笑得一抽一抽的,乐不可支的样子。陈扬硬撑了一会儿,后来忍不住在他头上推了一巴掌,叶祺也不反抗,还是笑得很开心。而屋里的林逸清,几乎已经要再度背过去了。
欺负病人是不应该的,是不对头的,是肯定要批评的。陈扬一直在小声说叶祺的不是,两个人并排站在刚转了普通病房的林逸清床前,听着他不耐痛的哼哼声,除了不痛不痒安慰几句,也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看林逸清的神志未必非常清楚,叶祺就明目张胆开始跟陈扬顶嘴了。两人从什么在家捉弄狗、在学校耍学生的事情说起,一件一件数落过来,叶祺越来越嚣张,陈扬也跟着越来越没下限,林逸清只装着没听见,自顾自继续哼。
后来林家的孩子们到了,郑予北在一片嘘寒问暖表示关心的声音里突然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东西在嗷嗷叫?”
一群人集体沉默了一下,然后林家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你听错了!”
床上正享受众星捧月待遇的林逸清又翻白眼了,支吾着吩咐儿子“送客送客”,孩子们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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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聋作哑是一回事;到底有没有嗷嗷叫又是另一回事了。陈扬实在是觉得某人不像话了,简单告辞之后就把他牵走了。叶祺低着头;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可陈扬知道,这样的状态必定是暂时的,他一回车里就要故态复萌。
“我错了。”
被叶祺一把拖进后座的陈扬,闻言就十分警惕地看向了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
“我太不像话了;不该欺负病人。”
陈扬愈发严肃地盯紧了他。
“都是我不好,你别再生气了。”
陈扬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叫唤;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也不这样了。”
陈扬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拖过来;轻轻抱住,不去看他那张装淡定装可怜都可以随心所欲的脸:“我没有不喜欢。”
那天半夜,陈扬梦见了眨着黑豆眼,伸着小爪子要人抱的大尾狐。他天性喜欢毛乎乎的东西,听到那种怯弱的嗷嗷声心里一下子就软掉了,很快就摩挲着它雪白厚实的皮毛,让它安心。为了讨好他而卖力摇动的大尾巴也跟着安分下来,软绵绵地搭在陈扬手臂上,看上去倒是乖得很。
又一次取得家庭纷争的胜利,叶祺在梦里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俗话说得意之人必有失意之时,几天后,就在林家延头疼着怎么向郑予北解释嗷嗷叫这个问题的时候,叶祺竟然在陈扬的陪同下,晃晃悠悠回医院来吊水了。可怜郑予北前一天在林逸清的病房里陪了一夜,刚黏上前来换班的林家延,转眼就被卧床的那位遣了出去:“去急诊楼输液中心看看,要是你叶叔叔那边儿好了,替我请他和你陈叔叔上来坐坐。”
林家延幼时撞见过叶祺拽着陈扬的袖子讨要食物,也见过陈扬不堪忍受直接把叶祺抓起来往沙发上扔,自然知道叶祺这个人的性格极其善变,而且善知人心。他怕郑予北一过去就要被叶祺耍着玩儿,就算不弄得晕头转向,也肯定跑不了垂头丧气。可他自己的爹正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出去。权衡再三,林家延做了一个事后被证明极其错误的决定。他留在了林逸清的床边。
因为当年的师生关系,还有那一段叶祺帮扶特困生郑予北的旧事,这两个人之间总是存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气场。他不能像林家兄弟和阮棠一样,与陈叶二人自然轻松地相处,他很渴望但是始终不敢。可怜的孩子看向叶教授的时候,眼睛里总少不了怯生生的味道,其中还透着新奇和崇敬,简直像是第一次见到火车轮船的山村小男孩。
就凭他这样的心态,这回也是活该他倒霉。因为他出了住院部大楼进了急诊楼,再乘坐电梯抵达输液中心的时间里,叶祺正在努力向陈扬表示他的怨念。
前一天晚上,他们是跟陈飞一家一起在外面吃的晚饭。最后一道甜点不知为何卡在了传菜环节上,众人左等右等都等不来那一盘糯米团子,结果都快拍案而起集体撤退了,侍者才赔着笑给他们端过来。毕竟是聚会,谁也不好认真给侍者脸色看,于是纷纷坐下一人分了一个。陈扬之前多喝了一碗老鸭笋汤,就没去碰那些个团子,看叶祺多吃了几个也没拦着他。
陈扬以为他团子是有夹心的,不是豆沙就是鲜奶,心想吃了也应该没什么事儿。谁知叶祺这个受惯了照顾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