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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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延,我背着你在家里养了一盆含羞草,我就是觉得它一碰就缩起来的样子有点像你。我刚把它买回来的时候它每天都会掉叶子,后来我给它换了大盆又加了营养土,它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现在上面一半的叶子全都是鲜绿色的……我每天看着它生机勃勃的样子,就觉得你一定会痊愈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家延,我昨天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你藏在衣柜里的小箱子。原来你买了这么多……那种玩具。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真的又能看见了,你想怎么样我都……
林家延毫无顾忌地笑起来,伸手在他鼻尖上轻轻一刮:“怎么这个都告诉我?你这笨蛋……”
郑予北却一点喜笑颜开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挪到离他极近的地方,缓缓把额头抵在了他颈窝里。小动物一样静默的亲昵中,林家延忽然意识到他的认真,赶紧把两只手都放到他背上去,来回摩挲着安抚他的身心俱疲。
“我或许可以把你照顾得更好的……这些日子你有什么不顺心的,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林家延骤然被“夫复何求”的感动击中了,心头泛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歉意。这个笨蛋,还真的奇笨无比,也不知道那么高的智商都派什么用场去了……明明突发急病的是自己,扰乱了正常生活的也是自己,他却还在向自己道歉,一字一句诚恳至极。
郑予北趴在久违的怀抱里,感受林家延落在他耳边细细的亲吻:“……延延,我很想你。”
林家延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用那种其实不怎么舒服的姿势与他相拥着,仰头看着自己头上的输液瓶,凝神去聆听那也许并不存在的、液体流失的声音。
日光隐没,宁馨的暮色正取而代之。
55
55、第十二章 。。。
术后;前来探望林家延的亲友络绎不绝,硬是把他那四十八小时术后观察给弄成了大联欢;最后临出院的时候还得把楚平叫来才能拿得动大家送来的水果和鲜花。
这都撇开不提;最要命的是林逸清和何嘉玥在病床前的一通狠狠的数落。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怎么也不可能跟上一辈一样,何嘉玥碍着儿子生病没能直说的话,这会儿全都汹涌而至的。什么饮食不规律啊,吃得太油腻啊;睡眠时间不足啊,家里电器老开着辐射量太大啊……反正林家父母花了两个多小时来阐述如何更加健康地生活,还一边说一边让郑予北替他们监督林家延,弄得两个人又是惭愧又是无奈。
林家延的手术只是在大腿静脉上切了一刀;微型手术针沿着静脉往上进入颅内,简而言之就是把他的小肿瘤直接给烧焦了;从此绝了后患。微创手术,出血量极小,林家延恢复又快,出院之前脱下病号服,换上家里带来的日常衣服,郑予北怎么看他都不像个病人……倒是自己鞍前马后伺候了他整整一个月,黑眼圈挂着不说,脸色也有点发黄,这几天被无数人笑称是“鞠躬尽瘁”的典型代表。
还是一个多星期前他们去买香槟时的那件白羊绒衫,下面是一条七成新的水洗黑牛仔,林家延走出更衣室的时候,郑予北居然被这身寻常衣着给震得眼前一亮。
同样的衣服,瞎鱼和正常鱼穿起来截然不同。少了那种令他心疼不已的迷惘不安,林家延眼睛里重新出现了郑予北所熟悉的温柔神采,大白天的也能像是揉碎了漫天星光。
之前给他收拾东西过来住院的时候,郑予北不辞辛劳地把剃须刀和须后水都搬来了,就是希望林家延从医院走出去的时候,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林家延假装没看到郑予北明显发了红的耳根,接过洗漱用品转身又进了盥洗室。
眼神太炽烈,每每交汇都会有火星四溅的错觉,郑予北现在宁可躲着林家延的注视。楚平好歹也是个已婚男士,看了他们这样心里没什么不明白的,趁林家延洗脸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开起了他们的玩笑。
“予北,回去克制点儿,听到没有?”
郑予北脑子里全都是热腾腾的浆糊,一时没分清楚这是楚医生在下医嘱,还是自家姐夫在打趣。
“家延腿上还有个伤口呢,创面再小都有感染的可能性,你们两个别老惦记着做什么高难度动作……”
话音未落,郑予北就老实不客气地佯装挥了一拳过来。正巧闻讯而来的陈向晚推门而入,撞上这一幕就顺理成章地揶揄起来:“看看,这真是世风日下啊……刚给你们治好了眼睛,还没出院呢就想殴打主刀医生?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盥洗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了一把,神清气爽的林家延出现在陈向晚眼前:“姐,你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跟姐夫一起欺负我家郑予北?”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陈向晚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好不容易恢复健康的弟弟,顿时觉得自己一连几周的忧虑都是值得的。除了腿上的刀口让他走路时老皱着眉头之外,林家延已经重回健康人群的范畴之内,再稍微养几天就可以生龙活虎地过他的日子去了。
身为一个医生,最大的欣慰莫过于看到自己收治的患者痊愈了。他们夫妇笑得一个比一个仁慈宽厚,可林家延的脑海里仍然保存着陈向晚小时候翻来覆去研究老鼠吃了毒鼠强是什么样的镜头,一时半会儿还真适应不了被她这么亲善地看着。
“你……”林家延忽然有点想念那个长得跟自己一样的家伙了,因为他空有一肚子关于童年生活的感慨,此刻却没人能与他共享,害得他只好另找话题:“你最近孕检结果怎么样?宝宝还好吗?”
楚平显然是个十分热心的准爸爸,一听这种问题就代妻子作答了:“第五个月了,正好是孕检频率最低的一段时间。宝宝很正常……你这个舅舅可以考虑去买见面礼了。”
……
遇上大病初愈这种喜事,即使是最熟悉的亲人,彼此之间也会多出许多话题来。本来是三点多去办的出院手续,等郑予北和林家延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抬腕一看表竟然已经快五点半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要经过一家农贸市场,林家延有心犒劳为了他苦练厨艺的郑予北,因此特地去买了一些不太容易料理的食材,比如牛蹄筋之类的。就算他没亲眼看见,病着的时候也能感觉到郑予北在背着他做些什么:这家伙总在偷偷做实验,买了三斤肉能有一斤半都用于练手和探索油盐酱醋的用量,真正的成品已经是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开锅的结果了,虽然有的时候味道仍然不怎么样。
除了深重的郁闷之外,林家延生活在黑暗中的时间里也曾经细细体味过其它的情绪,比如对郑予北的感激,还有对自己没早点开始教他做菜的追悔莫及。郑予北是很勤奋的,也是有热情的,按理稍加点拨就能成为一把下厨的好手。林家延一方面是心疼他被迫速成了手艺,一方面也是想让他看看稍微复杂点的东西究竟怎么做,所以拎了大包小包足够吃好几天的东西放在后备箱里,打算好好做一顿饭奖赏郑予北。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们两个人来回跑了三趟才搬完所有的东西,包括蔬菜肉类和亲戚朋友送来的水果花束,简直比人家送货上门的批发商还要壮观。
林家延并不知道,在他跑上跑下搬运果蔬的时候,郑予北曾在他身后有过怎样一番百感交集。
如果说生病之前的林家延是上天于千万次擦肩而过中赐予他的唯一奇迹,那么如今的林家延就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这个人当然还跟以前一样细致贴心,但某种程度上,郑予北认为他是崭新的——
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牵着走的爱人,现在又能来来回回地行动自如了。
某几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郑予北曾因为不知如何解决林家延的抑郁而彻夜难眠。那个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如果林家延的病情继续发展,或者永远都看不见了,他又该怎么让他愉快起来……
林家延拥有健康的时候,郑予北希望他再包容自己一些,加班再少一点,买什么油炸排条回来的次数再多几次;可当他失去了健康的时候,郑予北才惊觉自己要的只不过是个最平凡的爱人而已。
只要他们能够没病没灾地生活在一起,别的一切都不必再计较了。
有了这么一番心理活动,那么郑予北后来非要挤进厨房帮忙的行为就不难理解了。他们几乎从不在厨房里合作,林家延总是发觉自己想找盐罐的时候被郑予北拿走了,想用切菜板也都必须去他那儿要,反正做什么都不顺手,真不如郑予北乖乖在客厅里等着开饭来得方便。
“北北,你就不能不来添乱么。”林家延哭笑不得地看着那蹄筋被切成非常整齐的一排小块,可惜切得实在是太碎了,一会儿盛在盘子里可能都找不到了:“我真的就是想念我自己的手艺了,我想重温一下做菜的感觉。”
郑予北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我就知道,你一直在忍耐我的烂水平。我做的东西肯定都很难吃,你是因为给我面子才勉强吃下去的。”
林家延无奈,关小了火去扳过他的肩膀:“我不是这个意思……”
映入眼帘的,却赫然是郑予北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昭示着恶作剧的小小成功。林家延刚想踹他,郑予北迎上来就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好了好了,我不捣乱了,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好不好?”
林家延不好再赶他出去了,只能在他火辣辣的凝视下做完了一桌子的菜,然后去酒柜里拿出那天特意去买的香槟,打开来分别倒满两只高脚杯。
第一杯算是庆祝这段难熬的日子宣告终结,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一饮而尽。
第二杯再倒上七分满,林家延万分郑重地跟郑予北说了句“谢谢你”,结果被他绕住臂弯喝了一大□杯酒。
炙热的心情在香槟的酒香里渐渐平静下来,林家延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温暖醇厚了,以至于郑予北一恍神就漏掉了一句话:“……亲爱的,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你现在就当我看不见,再喂我一次吧。”
郑予北站起来,犹犹豫豫来到他面前,端了他的碗拿起他的筷子:“为什么?难道你还怀念生病的感觉吗?”
林家延含笑看着他,眼里的柔光足以溺死一只成年的大象:“我就是想亲眼看看,你到底是怎么照顾我的。”
这一串动作早已做得惯熟,郑予北仔细地挑出那一块鱼肚子上的大刺,用筷子尖试探了一下边缘有没有林家延痛恨的鱼皮,然后把整块鱼肉折起来,轻声细语地开口道:“来,这一口是鱼。”
林家延很听话地张嘴吃进去,随即毫无预兆地抱住了郑予北的腰,很长时间都没有放手。
郑予北有点莫名其妙,在他头顶上揉了好几回也没见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延延?怎么了?”
——我何德何能,竟让你这样小心翼翼地侍奉了这么长时间。
——原来面对脾气恶劣的我,你脸上依然是这种温和又忍让的表情。
——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你要认真看上好几眼才能掂量出正好够我一口吃下去的量,不多不少,还要喂得不偏不倚。
林家延突然就什么说不出了,自己也说不清是喜不自胜还是无语凝噎,反正面对郑予北的疑惑,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法解释。
“我一定会好好跟你在一起的。”林家延想了半天,最终选择了向他许诺:“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再也不会冲你发无名火了。”
郑予北无声地笑了。
“我对你,会比以前更好。”
郑予北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