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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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栋当然是喝得太多,濒临极限了才脸发白,而林家延纯粹是气得厉害,怎么想怎么火冒三丈,一杯杯倒了就灌下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边自知铸成大错的郑予北从下楼梯起就在打林家延的电话,第一次被摁掉了,第二次就直接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了。话说人要是倒霉,那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一打车就堵车。郑予北马不停蹄地冲到大街上拦了辆出租,结果开出去不到三分钟就开始一路红灯,最后被死死地堵在了延安路高架上,二十分钟才往前挪动了大概五十米左右。
他急得恨不得拉开车门就冲出去,司机让他吓得不轻,死活劝他等下了高架再说,千万别在这儿就上演夺路狂奔。谁知这一堵就令人望眼欲穿了,等啊等啊都八点了还没离开高架,郑予北把阮棠、林家栋、楚平、陈向晚等人的手机一个一个打了个遍,结果不是关机就是被摁掉,没有一个是打得通的。
最后,抱着必死的心情,他拨通了他最最敬畏的叶老师的手机。
“喂,你好。”
郑予北感激涕零,赶紧说:“叶老师好,请问家延在您身边么。”
“对不起,不在。”
“……”郑予北抓狂了:“那过会儿您看见他,能代我道个歉么,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这儿是出了意外了才一直没过来,现在还堵在高架上呢。”
叶祺顿了一下,声调一如既往地平和:“哦,这个时间是肯定会堵的。我可以代你道歉,但我觉得他不会听。其实他刚才已经来跟我打过招呼了,说要是你打我的手机,就直接挂掉不用理你。”
“……”
——林家延摁掉他第一个来电的时候,以为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了。在暗怀希望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林家延彻底失去了耐心,挨个通知众人再也不必搭理郑予北了。
过了几秒那头还没声音,叶祺好心提醒他:“其实你已经不用往这儿赶了,饭都快吃完了,新郎那边的家属都开始退场了。”
“……叶老师,拜托你告诉我,家延还说什么了?”
叶祺一板一眼地复述:“他说他要剥了你的皮,下锅煮了。”
郑予北面色青白,手指发颤地挂了电话,低头一看正好目击了出租车的计价器从89往90跳,登时额角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师傅,在下一个出口出去吧,我要去……”郑予北把自己家的地址报了一遍,打算回去守株待鱼,争取宽大处理。
师傅大为惊异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年轻人是疯了还是疯了,花了九十块钱打车到了这里,现在又让他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开。
不过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大概真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好好一个人,吓得嘴唇抿起来还在发抖。
婚礼现场,刚才挂掉电话的另一方被陈扬轻轻撞了撞肩:“欺负小孩子干什么,你说话好歹委婉一点呢。”
叶祺淡淡地看了陈扬一眼:“我说的句句属实,字字不虚。”
“予北既然知道错了,你就不该吓唬他。”
叶祺夹起一筷子糯米红枣往陈扬碗里一丢,示意他多吃菜少说话,自己眯着眼丢出了三个字:“他活该。”
林家延从不是圣人,发起脾气来也绝不是好说话的。被他捧在心口宠爱了这么久的郑予北显然没想到,林家延晚上是不准备回来了。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到十一点多,手机上忽然进了一条林家栋发来的短信。
“家延说他暂时不想见你,今晚住在爸妈这边了。”
郑予北愣愣地拿着手机,犹豫着想先跟林家栋解释一下,也许他会大发慈悲代他转述给林家延听。想来想去,一行行字打出来又删掉,手机屏幕的背光一会儿亮起一会儿熄灭,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弄出一条能把话说明白的短信来。在没有林家延的卧室里,被子是冷的,人心也是冷的,冻得他连思维都凝滞了,连条像样的短信都打不出来。
郑予北兀自苦笑了几声,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索性摇摇晃晃下楼去买酒来浇愁。难过了就去找酒,这似乎是男人的本能,郑予北也绝不例外。他拎了个大号的袋子从便利店里出来,抬头望望自家窗口的一盏孤灯,心里只觉得痛不可当,干脆就坐在路边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阮棠第一个决定原谅他,一个电话打过来想问问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予北这时候已经半醉半醒了,断断续续稀里糊涂的说了几句话,阮棠根本什么都没听明白,那边直接就断掉了。
可怜的手机被郑予北用来打了近百个电话,虽然大多都没接通,耗电还是不可避免了,到了这个时候也应该自动关机了。可阮棠并不知道这些缘故,当场就被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甩着头强迫自己理清思绪:
郑予北因为某些事情,八成是对不起林家延的事情,所以缺席了楚平和陈向晚的婚礼。林家延暴怒,晚上住在了林家父母那儿,拒绝回去面对郑予北。现在郑予北语焉不详,听上去根本不清醒,那他极有可能是借酒浇愁,然后流落街头了。
阮棠越想越恐怖,再打郑予北手机又打不通,只能一边穿衣服起身一边努力回忆刚才他乱七八糟说了什么。
他回忆的结果,就是林家栋深更半夜被家里座机的尖锐铃音惊醒,光着脚冲到客厅去接:“喂?!”
“家栋,是我……”
“阮棠你吃错药了吧,这都几点了?!我爸妈折腾了一天都累坏了,吵到他们我要你的命你信不信?”
“谁让你和家延手机都关机的。”阮棠已经准备出门,眉头锁得死紧,穿鞋关门的手都有点不稳当:“我跟你说啊,我刚才打了郑予北的手机,他说到一半就断了。我估计他是这时候跑出去买醉了,都是你那个好弟弟,把人家弄得精神崩溃了。”
林家栋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张口欲答,却望见卧室门口逆光而立的林家延,一下子就被自己的话给噎住了。兄弟二人就那么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对视,最终林家栋妥协了,伸手按下了免提键,另一只手把话筒给放了回去。
阮棠可等不及,一连串又说下去:“郑予北小时候生活太阴暗了,这你应该知道的吧,我现在真特别担心他走极端。这种人看着特阳光,其实最受不起刺激了,我原来也是看着家延稳妥才敢介绍他们两个认识的,我还以为他们到死也不会吵架呢。”
“……”林家延站在那儿不动,也不出声,林家栋自然不好说什么。
“喂,我说你别老不出声,赶紧给我出来帮忙。我知道郑予北常去的几家酒吧,我们得分头去找找,好歹把人找到了送回家去吧。你别看家延和他现在闹成这样,转眼他又是你弟弟的心头肉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瞒你说,我真是想想都害怕。”
这下连林家栋都听不下去了,一叠声答应他:“好好好,你等着,你报个地址给我,我马上过去跟你会和……嗯,好,好我记住了,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林家栋回过身去,发现林家延居然还是没变过姿势:“你都听见了吧,你家郑予北现在行踪不明了,找不到人了。你赶紧去换身衣服,我先去跟爸妈打声招呼……”
“你要去就自己去,我不去找他。”
林家栋怔了一下,忽然觉得弟弟这副别扭的样子特别烦人:“我说你有个差不多就可以了啊,本来你跟他住一块儿了就不该夜不归宿,一点小矛盾现在都被你弄成了世界大战了。这会儿人家真伤心了,你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装铁石心肠真的很有意思么。”
“我不是装铁石心肠。”林家延似乎早已打定了主意,不为所动:“他明知道我最看重家人,也该明白今天的事是不可能轻易了结的。”
说话间,以林家栋在部队里培养出的雷厉风行,衣服已经换好了,正拿了钥匙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你想僵着,我也劝不动你,我自己去就是了。爸妈要是问,你就照实回答……我走了。”
门轻轻合上,嗒的一声却重重砸在林家延心头,逼得他不得不做到沙发上去,让柔软的皮质和底下的海绵给他一点微薄的依靠。
郑予北倒真是好本事,短短几个月,连自己嫡亲的孪生哥哥都向着他,口口声声只说是自己的不是。
可只要想一想郑予北在江由那儿待了一整天,原来说好要一起去的婚礼他连露个面都没做到,林家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被油烹火烤,一时焦躁一时锐痛,激得他只想大喊大叫,把一切都毁掉。
郑予北,郑予北,我平日是如何待你,你怎敢这样辜负我。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林家延终于还是把脸埋进了自己掌心里,难以控制地剧烈喘息起来。为情所苦,为情所困,他林家延最后还是难以幸免。
作者有话要说:别再说北北不懂事了,他真的是不懂得怎么跟人相处,怎么在局势已经很危急的时候不要再火上浇油。他的成长过程跟正常人都不一样,别人在学习爱与被爱的时候他正在一个人颠沛流离,大家都应该对他宽容一点。
至于家延……它已经从胖头鱼变成食人鱼,从食人鱼又变成食人鲨了。
41
41、第九章 。。。
那天夜里;林家延觉得自己父母确实是被吵醒过的,但他们也许是认为不应该插手这种争端;所以家里主卧的灯亮了不过几分钟;很快又熄灭了。
万籁俱寂,深夜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飞驰而过,一次一次都像是从林家延心头碾过去的。林家栋出门算是有一会儿了,估计还没跟阮棠碰头……他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表,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做什么都胜过坐在这儿一动不动。
阮棠应该不至于缺心眼到叫楚平出来一起找,可林家延又忍不住担心;万一他真的缺心眼了这么一回呢。洞房花烛夜去惊扰人家,林家延自认是承不起这个情的;尤其是在郑予北整天缺席之后。置身于孤身一人寂静的焦灼里,林家延翻来覆去摆弄着手机,心里乱成了一锅粥:谁的手机他都想打,可谁的手机他都不敢打,只能坐在那儿毫无意义地虐待手机,让它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循环往复,徒劳无功。
这一幕与几个小时前郑予北的行为惊人地相似,只是两个当事人对此都一无所知。
……郑予北,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傻狗!你不给我好好在家面壁思过,深更半夜往外跑什么?!
都是你,害我气了一整天,也担心了一整天,最后到了夜里还要为了你夜不能寐!
我不过是暂时不想理你,不过是一个晚上没回去,你凭什么闹得我合家不宁,倒像是你受了天大委屈?!
可是……为什么我哥和阮棠两个人去找你,找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居然还是找不到你?
郑予北……予北……北北,你到底去哪儿了?
你到底去哪儿了……
这么一想,担心就像被释放的野兽,瞬间就把什么愤怒别扭全都践踏成渣,夜风一吹,几乎连灰都不剩了。自从时针划过了三点,林家延就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自己回房间去换了一身能出门的衣服,在餐桌上留了张大致说明情况的纸条就准备出门了。
事情还真就这么无巧不成书,他打定主意要出去了,林家栋的电话也来了。
“带好你们家钥匙,尽快过来。”
“为什么……”林家延不明白找郑予北跟让他带好钥匙能有什么关系。
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