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依旧-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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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烂小年轻齐齐尖声叫好:“歪锐鼓得——!”
老年人魂飞魄散,直伸手捂心脏,小媳妇怀里的娃哭闹起来。
韩耀来不及收势扑街做五体投地状。
韩耀:“我鼓得你大爷……”
家门前的热闹持续到傍晚,爆炸头秦韶同志终于良心发现,扭着上了卡车准备回烟台,破烂小年轻们纷纷给他挥手作别,表示霹雳舞结缘,友谊长存,然后扛着他们的双卡录音机“岂可岂可”的走了。
街坊四邻也看够了热闹,该买菜买菜,该遛弯儿遛弯儿,纷纷四散。
韩耀阴沉着脸开铁门回家,劈头盖脸给院子里的母鸡们每鸡一脚。
十月末。
张杨终于在县城往家打电话了,说马上就上火车,晚上能到家。
韩耀骑摩托去车站接人,踩点儿到车站等了快有半个小时,出站口终于呜呜泱泱走出一大波人,韩耀眯起眼睛寻找他家小孩儿,半天没找见,刚要往里走两步,忽然就瞥到一大坨草黄色物体朝他缓慢的挪过来。
韩耀:“……”
一大坨草黄色沉重地,努力地向他挪了一步。
韩耀后退一步。
草黄坨艰难却锲而不舍地朝韩耀挪过去,卡在出站口栏杆门中间,身后一大群乘客瞬间被堵住出不来,纷纷不满低喝,伸手推他。
草黄坨使劲往外挤,咬牙:“噫——”
韩耀:“!”
韩耀听这声音当即卧槽一声,赶紧大步迎上去:“张杨!”
张杨身背二十个压扁捆在一起的草绳鸡窝和塞在鸡窝里的花生一口袋,萝卜黄瓜黄花菜等菜干一口袋,煮熟咸鹅蛋一口袋,菜籽一口袋,棉l鞋五双,冬衣两件,痛苦咆哮:“哥!我背不动了!”
韩耀侧身往鸡窝上狠踹一脚,鸡窝变得更扁,他趁势一把将张杨扯出来,身后旅客泄洪般倾出一大片。
张杨卸下后背上的装甲盖,蹲在地上揉肩,长吁短叹。韩耀哭笑不得,将装甲盖拖到角落以防当了行人的路,伸手摸张杨淌汗的额头,忍不住又摸摸脸颊,“这老些东西咋还背回来了?邮回来多好,唬玩意儿。”
“邮回来又得我爹妈花钱,我也拦不下来,不如背回来。”张杨愁眉苦脸道:“我老姨听说今年家里养鸡,编了一堆鸡窝非得让我带上,我大舅家就给带了一堆菜干,居然还要给我带两颗酸菜……”
张杨重重叹气,一摆手:“不说了赶紧回家吧。”
韩耀拆开这堆东西,雇了两辆街边搬家拉货的人力车,分批弄回四条街。
家里一切都好,张杨检查一圈觉得除了家具有点儿脏以外,别的都维持原样,院子菜地也翻了,鸡食槽里也有些苞米面和水。他把屋里屋外通打扫过一遍,先喂了他心爱的母鸡小姐们一顿,然后喂了桃酥,最后进厨房做饭准备喂狗熊。
韩耀引燃灶台,搬了个小板凳堵在过道口,看张杨烧水焖饭,蒸咸鸭蛋,炒花生米。
木柴和苞米糊子烧的噼啪作响,荧荧火光闪动。张杨用勺子一下一下慢慢翻炒锅里的花生粒,拣出一粒吹凉给韩耀:“我小时候我家穷,都没吃过花生米,有一回我妈去邻居家吃了两粒,回来就说‘谁谁家那豆角粒炒的老香了’。”
韩耀将花生扔进嘴里,笑着听张杨说话。
“晚上我妈就炒了一大瓷盆,结果一吃根本不是味儿,当时还怀疑油放少了,完后我妈还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后来我都挺大了,才知道那玩意儿根本不是豆角粒炒出来的。”
韩耀乐,张杨也笑。过了一会,张杨又道:“户口迁出办下来了,挺顺利的,我妈怕耽误时间还给往镇上送了一百个鸡蛋,老太太不知道跟谁学会贿赂了。”
“在家半个月呆的挺好。”韩耀抬手握住张杨一只手腕,“胖了点儿。”
张杨说:“吃得挺好。”
韩耀嗯了声,“别的好不好?”
张杨扯了扯嘴角,想说挺好,最终还是抵不住,低声说:“不咋地,闹心。”
韩耀静静看他,张杨扒拉着锅里的花生粒,说:“我妈一遍遍问我城里有没有对象,我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说有她要见人,说没有,她恨不得飞到外头逮一个女的给我,今天相门户明天就过门子。”
他翻了两下,炒不下去了,暴躁的把勺子扔在菜板上,铁锅端起来放一旁,转身面对韩耀:“哥,你跟我说你有法子,现在咋办。”
韩耀坐在板凳上扯着张杨的手,笑了笑说:“哥有法子。但是现在说不清,也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咱先不谈,以后再说。”
张杨沉默。当时韩耀说“不怕,交给哥”的时候,他满心欢喜,可是后来韩耀再没提起过,他曾经几度想破脑门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爹妈应允他不结婚。现在韩耀再这么说,他更抓心挠肝,心里也升起怀疑,不是怀疑韩耀,是怀疑那个法子。
张杨心里涌起一股劲儿,摇头:“你有什么法子,现在告诉我。”
韩耀屏气,起身在厨房里来回走,对张杨解释:“现在不是时候,告诉你你也是闹心,等以后哥准备完了你想撤退都由不得你,知道不?”
张杨也有点儿抓狂:“我没什么可闹心的,你不告诉我我才闹心。”
韩耀气结。
张杨不作声,就倔不拉唧看着韩耀。
半晌,韩耀叹气:“我能保底让你不结婚,但是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最后你得承担一份莫须有的责任。哥想以后兴许能有更好的办法,兴许用不上哥这套馊主意,哥一直在想。”
突然,铃铃铃——铃铃铃——
韩耀快步走去东屋接电话了,张杨盯着他的后背,紧接着下一刻,张杨就听东屋里传出一阵怒吼。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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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帆风顺不是人生,第一次低谷来了。小低谷。以后还有低谷,比这个还低一些,大低谷。噗……
这个改户口只是第一步,跟未来解决张杨家里问题和包子有关系,后面慢慢会说到。
在这里再说一哈纸:
《张先生》大家就不要看了,因为大部分设定已经改了,容易扰乱大家的思路,即使看着《张》也是猜不到涛声后面的剧情的哈哈哈哈哈!
看过《张先生》的童鞋,可以只当成他们家故事的恶搞轻松版,梨子心里想的最完美的还是《涛声》。
49关门大吉
当天晚上;老黄照例锁上工仓大门,绕围墙巡视一圈。走到拐角时;手电筒的亮光前忽然晃过两个人影;下一瞬;老黄骤然被四只手按住拖到墙角,一根长原木死死抵住他的胸骨,另一端卡在仓子墙壁上,把他挤住,不得动弹。那两个人影拽了钥匙就跑了;接着是一群人背包拎箱子跑走的嘈杂声,还有锯子刨子的碰撞声。
原木在老黄胸口压出一圈明显的凹陷;生疼得浑身冷汗,眼前发黑。约莫半小时,身后墙外传有人说话声,他强忍着剧痛提起一口气大喊,“救我——!救——”
两个在空地跳完舞要回家的年轻人听见,赶紧翻墙进来,踢走木头。老黄瘫在地上,木头边缘刚才又在他骨头上狠划了一道,他疼得蜷缩在地上,干呕咳嗽,断断续续说:“找派出所……咳咳……皇冠家具仓子……咳……木匠、木匠跑了!”
晚十点半,几辆派出所的铁驴子和一辆车“突突突”驶来,挨排停在破落的歪开着的工仓大门两侧。
韩耀摔了电话赶到工仓时,仓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局子里工作的哥们儿,这一片地界的派出所所长老姜,还有给韩耀介绍打更人的那个包工程老板,打更人老黄瘫软的倚在墙角,捂着胸口喘气,有个警员正扶他起来,问他回家还是去医院。
仓子一角的砖松了,塌出个洞,藏在木料后面很难注意到,应该是拿工具一点一点抠的,用木头挤住老黄的俩人肯定是从这儿跑出来。
看见韩耀踹门进来,这帮人立刻迎上来七嘴八舌,讲情况,骂骂咧咧,安慰韩耀,分局有个叫焕超的警察还拍胸脯作保,说回身儿就把这帮王八犊子逮回来,警员这会儿都撵去了。
“操他妈的,这叫什么唧巴事儿呢。”老姜叼着烟骂道:“养一窝狼心狗肺。”
身披警服,脚丫子还套着大拖鞋的壮硕男人就是焕超,摇头道:“真他妈够狼心狗肺。”他跟老姜说:“你知道大韩给他们多少工钱么?”
老姜:“多少?”
“比我一个月开资多好几倍!这还不算家具提成的!”焕超咬牙,“狗娘养的操蛋玩意儿,说跑就跑……”
老姜脸上出现一个混杂惊异和发怒的表情。一帮人在这儿围着说话,安慰韩耀的,给抱不平的,替韩耀骂那帮犊子一家户口本的。老姜抽出烟给韩耀,让他甭着急缓口气儿,指不定后半夜不到就有信儿,哥几个都在还能跑了他们不成。
韩耀一句话没说,老姜递来的烟也没接,站在仓子中央冷眼环视。此时他的表情跟老袁拿假账坑他那会儿简直一模一样。张杨站在门外,从来没见过韩耀生气成这样,或者说,他以前根本就没见过韩耀生气。
今天这事儿算是狠狠实实触到韩耀的底线了。
从打开起家具店,张杨看在眼里,他哥没当过一天甩手掌柜。工钱一天不落的给,一日三餐好吃好喝供应,就是大夏天木匠干活的时候抹把汗,他都赶紧给弄一锅冰绿豆回来,简直就差搬台神龛给他们供起来。现在说跑就跑,平时跟老黄有说有笑,都能下得去狠手,这是得有多让人寒心。
韩耀不动,老姜知道他摊上这么件事儿闹得慌,也再没说啥,把烟盒揣回兜里,拍了拍韩耀肩膀头。
韩耀却突然开口了。他说:“张杨。”
张杨听见喊他顿了下,走进去。仓子里韩耀这么多哥们儿都瞅着这小孩儿,但谁也没多嘴问这是谁,现在不是废这些话的时候。张杨看了众人一眼,没管韩耀叫哥,只是嗯了声。
“仓子里少东西。”韩耀道。
张杨环视四下,大家伙儿跟着一起到处撒么,仓子大通间式一目了然,前面工作间堆放木料和没成型的家具模子,往里是拉帘儿,给木匠隔出睡觉吃饭的地方,床铺凌乱,行李袋反正是全没了,左边一扇小门开着,里头是厨房灶台锅碗瓢盆。
老姜嘀咕:“少工具,操,帮犊子还偷工具。”
张杨摇头,沉声道:“图纸没了。”
硕大空旷的工仓,竟然一张图纸都没剩。图纸平时就用尺压在窗台上,谁负责哪个款式,图纸就放在谁跟前。前几天秦韶还给送来了一沓新式欧美款组合柜图纸,当时韩耀拿过来的时候,木匠欢天喜地,眼瞅着他们分了放在各自窗台上,今天再一看,连个碎纸片子都没有了。
焕超寻思着,心头一凛:“诶,嘶……能不能是谁把大韩墙角给挖了?!”
老姜他们也明白过劲儿来了,卧槽一声拧灭烟头:“馁个河泡子爬出来的王八!操他妈的,这回得了,他妈咱就等着看看,谁家家具要是能卖出咱家的花样儿,我不往死里碓他!”
那个姓董的包工程老板这时开口了:“在省城好办,要是外地的生意人来挖墙角,恐怕不好办。”生意人即商人,官商勾结是万古不变的道理,韩耀在省城路子通,本地界未必有人敢来他脑门子上野。包工程老板点了根烟,道:“估计是外地商玩儿的旁门左道。”
墙边靠着一警察道:“操,甭管什么本地外地,本地鸡外地鸡都是一顿肉,先把木匠逮回来——”另一个老警察当即踢了他小腿一脚,那警察一愣,反应过来紧忙噤声。
涉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