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来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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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一堵无形墙把自己关在里面,隔绝人们对她的感激与关心,这样的她,自然和人们多了层隔阂。
“我们回来那么多天了,她还没忙完?”煜宸莞尔,劳碌命女人,比他这个少庄主还辛苦。
“不知道,昨儿个她和公孙大夫在药库里弄到三更半夜,一大早我起床,又不见了人影,我看见姊姊的时候和你一样——在早上的竞武大赛里。”
“跟一个那么忙的人比赛,我胜之不武。”笑笑,他知道,采青从来没将比赛放在心上,不管是十年前或十年后。
“不,小时候爹爹就说,你的资质好,武功早晚会胜过姊姊,而姊姊这些年为了学医,武功搁下,你赢得名副其实。”涴茹站到他那边说话。
“采青是个精力充沛的女人。”
“别谈这个,先告诉我,陈叔叔说你们这趟出去,碰到很多危险,好几次逢凶化吉,怎么回事?”她仰着小脸问。
“这次的任务是为着江北水患,数千百姓无家可归、流离颠沛、疾病四起,朝廷没有拨下粮米,也没有官员亲去察访。”
“是啊是啊,这些公孙大夫都说了,所以药材粮食,庄主准备了几百辆车子,让你们带了出去赈灾不是?”
“这几百车的药材粮食引来道上兄弟注意,每人都欲分杯羹,没想过孤苦百姓存活已在旦夕。”煜宸叹气。
“怎么办呢?”
“采青很聪明,一出庄子的势力范围,她就察觉情况不对,于是调派一队武功最强的士兵,护卫四分之一的粮食药草,将剩下的四分之三换卖成现金,由我和她二人亲自携带这笔银票。
我们夜半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江北,另外一队武功较弱的士兵,在清晨运着空木箱走原定计画道路,前往江北;最后真正带着粮食药材的士兵,直到晌午才出发,绕道至江北。”
“哦,我懂了,陈叔叔说你做生意本事高强,指的是你将食物药材卖得好价钱这回事儿。”涴茹恍然大悟。
“对,这笔银子让我们在江北多换得三成粮药,救助更多灾民。”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商业头脑,了不起是交涉能力比常人好几分,这次的事件让许多人对他刮目相看。
但真正让他刮目相看的是采青,她几乎在发现不对劲同时就拟好策略,没有半分犹豫踌躇,同他和几位叔叔商量过后,便开始分派行动。
吕叔叔常说这才是做大事的气魄,她果真是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没关系吗?听爹爹说,你们的作法引起朝廷注意,会不会惹来灾祸?”
“现在的朝廷自顾不暇,昏君病重,几个想接位的王子明争暗斗,哪有时间管我们?况且我们是替朝廷做事,有没有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万一饥民铤而走险群起反抗,皇帝还保得了他的地位?”煜宸耐心解释。
“嗯,然后呢?”
她是听不太懂的,但她喜欢跟在煜宸哥哥身边,喜欢听他不断不断说话,仿佛她是他的知己,什么事儿他都爱跟她说。
“一到灾区,青儿妹妹先召集健康的百姓,搭盖屋子,好容纳病人进住,她教导百姓防犯疫病,指导他们过滤水源,取得乾净的饮用水。”
他喜欢这种感觉,和采青并肩为同一件事齐心努力,他们常常是忙到三更半夜无法入睡,常常是见了面,才发觉彼此的狼狈。
一个相视而笑,不爱笑的采青,微笑发自真心。
煜宸明白在救助病人时她是愉快的,再忙,她的心情都是开朗的。
他印象深刻,回程前夕,她看着空荡荡的临时医馆,笑说:“真好,所有人都恢复健康。”
她并不知道他站在身后,纵身,她竟然漫歌轻舞起来,他从未见过轻松自在的采青,那种愉快随着她的舞步轻移,沁入他心底。
然而,当她发现煜宸,立刻回复平日的严肃,冷着脸,面无表情告诉他:“明天就要启程,早点休息。”
那夜,他撞上她的秘密,撞上一个他不认识的杨采青。
“姊姊那么忙,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们比粮车提早五日进灾区,我自然是忙着到附近城镇购买粮食药材。”对于自己的工作,他不习惯扬功。
“陈叔叔说,姊姊又得了个新封号,有人唤她再世华陀。”
“那是灾民对她的感激之情。”
临行,灾民奉上珍贵的首饰珠宝,要送给采青添妆,她只收下囊袋,把首饰还给百姓,她说她收下的是比珠宝更珍贵的心意。
“你们回程时,有没有去扮扮梁上君子,劫富济贫?”涴茹扯住他的袖子兴奋问,每个冒险任务里,她最爱听这一段。
有!他们做了,他们潜入一个靠天灾发财的富商家里,当时,富商正和小妾做风流勾当,采青一见到床上的两具躯体,立刻背过身,脸红得说不出半句话。
他拉过采青,闪进屋内。没办法,她再不想看都不行,因为富商宠爱小妾,将家里所有金银财宝全锁在小妾房里。
他们面对面藏身在衣柜夹缝间,夹缝处窄小,容下两个人,再无多余空间,采青贴在他胸口前,暖暖的气息喷在他颈间,身上属于女人的馨甜传入他鼻息间,首度,他发觉,她是个女人。
她有腼腆、有羞怯,却骄傲地抬高下巴,假装忽略。
富商的喘息声、小妾的呻吟,声声传进他们耳里,他们激烈的动作,只要视线一不对位,马上落入眼帘。
藉着烛光,他发觉她从额头红到耳后,她平日镇静的神情不复见,她的手在身侧绞扭,不自在得很严重。
他淡淡一笑,伸手将她紧握的拳头包里住,轻轻在她耳边说:“闭起眼睛,休息一下。”然后用自己的大手将她的耳朵掩起。
他能为她做的事不多,只能替她架起一个不受干扰空间。
许是连日奔波劳累,她闭起眼睛,竟然睡着了——在犯罪现场、在他胸前。
她沉睡的脸,缺了平日的严肃刻板,多了一点点稚气,一点点娇憨,一点点属于小女人的羞怯。
夜半,待床铺上的两人筋疲力竭,沉沉入睡后,他唤起采青,向来主张给人留余地、偷窃只取二分之一的她,彻底搜括了富商所有财产。
那一路上,他们又成了散财童子,贫民的救命菩萨。
“说嘛,你们到底有没有去偷东西?”涴茹拉着他的手追问。
“没有。”
下意识地,他说谎。为什么?不知道,总之,他说了谎……
★★★
坐在湖边,采青看着湖里游鱼,空闲时间,她极不愿意回家。
前年,奶娘下嫁吕军师,重拾生命幸福,家里没了奶娘,她总是尽量留在制药房里,因为,她着实害怕和义父独处。
自怀里掏出锦囊,那是灾民送给她的临别赠礼,绣工不算精致,布料也显得粗糙,但她不介意,那是人们诚心诚意送给她的东西。
锦囊中躺着一对小鱼儿,玉雕的碧绿色小鱼栩栩如生,活泼俏丽的模样着实惹人爱怜,她的手细细抚过,冰冰的触感停留在指间。
“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从富商家里偷来的。”
煜宸的声音响起,采青吓一大跳,猛转身,触上他含笑眼睛。
这个男人呵,那么爱笑,有那么多事儿值得他笑吗?人生在世苦比乐多,忧比喜盛,愁眉原该多过笑颜。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涴茹猜错了,她以为你在竞技场看摔跤。”
她不会去看摔跤,她痛恨暴力血腥、痛恨争斗,只是身分职责逼得她不得不做这种事。
“我想你是讨厌暴力的,你喜欢医治人类远胜于伤害人类,即使他们是你的敌人。”煜宸说。
煜宸的话带给她无数震惊,她从不认为有人真正了解自己,但他的观察教她讶异。
“我是不喜欢摔跤。”抑下心中情绪,采青做出淡然表情。
“仅仅不喜欢?长久以来,我发现你对待敌人非常仁慈,你最常使用的是点穴功夫,只教敌人动弹不得,不欲夺人性命;而情况紧迫,不得不出刀刃时,你的下刀处常是在敌人四肢。”
手心握紧,她厘不清心中情绪,那是感动还是被人看穿的难堪?采青并不十分清楚,别过头,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不想继续,他偏要继续,他爱看她手足无措,而非永远的无波无痕,这让她看起来比较像个女人。
“奶娘说,每次征战返家,你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澡,非要把全身肌肤都搓得红透才肯罢休。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你痛恨伤害别人。我想没人会相信,善计使谋的杨采青,在坚强的外表下面,有一颗柔软心……”
“够了,我不想谈这些无聊事情。”转过身,她拒人千里。
“我并不觉得它无聊。”挑衅她,让他好得意。
“你想挖掘什么?再不喜欢杀人,我还是领命上战场了,不是?”她咬牙说。
就像她不想摘鸟窝,但为博得涴茹一时开心,她还是摘了。她做着自己痛恨的事情,还要假装她对于这类事情感兴趣。
“你生气?”
她的口气始终平淡无波,然方才他听见她的恼怒。
“没有。”她否认。
“好吧,既然不喜欢讨论厌恶的事,说说看,你喜欢做什么?”
转折太快,一时间,采青无从对应。
“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任何事,或者……要求别人透露秘密之前,自己得先交出秘密?好吧!我说我的,我喜欢念书、念很多的书,在书的世界里我可以得到无穷知识;小时候,我但愿自己是一只苍鹰,展翅遨翔,飞得高又远,开拓自己的眼界。”
他想当苍鹰啊……原来他也不爱战争、不爱掠夺,他和自己一样,胸无大志,只爱成为看遍世间的文人。
是的,他的秘密勾引出她的秘密了。
“小鱼儿。”轻轻地,她对着远山说。
“什么?”他没听清楚。
“我希望自己是一条鱼,没有责任与负担,成天悠游嬉戏,专心做自己。”
她摊开手心,把玉石小鱼递到他眼前,他接手,细看雕工。
她的回答引得他一阵心疼,原来呵,她的聪慧能干替自己招揽过多责任,这个女人看似精明,骨子里却是笨到不行,她不懂得疼惜自己,别人交给她什么任务,即便能力不及,咬牙,她也要撑起肩膀硬挑起。
难怪她对竞武大赛不感兴趣,拿了赏金随手就分出去;难怪她每次听见要带兵迎敌,总是愁眉接下任务,成功时也不见愉悦欣然,只有卸下负担的轻松感。
“以后,没人在时,我唤你小鱼儿,好不?”他说。
采青怔了怔,半晌,她点头,把手上的小鱼分一只到他掌心。
“送我?”他有些些讶然。
“不喜欢?”她不答反问。
他是第一个窥见她内心的人,他分享了秘密,自然也该分享她的“小鱼”。
“不,我只是苦恼,要到哪里找到一只苍鹰送给你。”他笑答,收下她的小鱼,放在胸前——贴心。
他的话惹笑了她,她回看他,想起富商家那夜,绯红猛地袭上脸颊。
下一秒,收敛笑意,她嘱咐:“这是秘密,不能说出去。”
看见她颊边红晕,他想起同一夜,大大的手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耳朵。
她可以轻易躲过的,但是……她没躲,下一刻,他暖暖的掌心贴上她的耳际,暖暖的掌心、暖暖的温情,融了她的刻板天地。
享受只能一下下,采青没忘记过,涴茹的快乐是她的使命,而她的人生无权欢喜。
拉下他的大手,她分开两人距离。“这件事,请保密。”
“保密?你指的是哪件?”
哪件?除了他们之间不应该存在的亲密,除了上司下属间不能出现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