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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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凌钰终于腾出手来推开,他却已抽身退离,“爱妃快快睡,寡人撤也。”
一个闪身,他已不见。
凌钰在原地愣了好久,夜色里再看不见梁肆启的身影,她用袖子拭着唇角,又是恼羞又是无奈。明明是凶残如兽的男人,却也能变得这样嬉皮笑脸,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已经看不穿了!
短暂的时间过得飞快,夜幕匆匆过,才到卯时,屋子外已是嘈杂声灌耳。凌钰睡不下去,翻来覆去躺着,终于坐起身来。
茜兰也再睡不着,轻声走进寝殿来,见凌钰已坐起,颇多惊讶,“珍妃,你醒这么早。”
“太吵。”
茜兰说道:“是热闹。”
“把门窗关上。”
“并没有开啊。”
凌钰思索了一瞬,下了床,“那怎么这么吵呢。”一面走去检查门窗是否已经关上,一面轻语,“时间这么快,今日大婚么……”
茜兰显得很兴奋,“珍妃,奴把首饰与华服都拿来,你喜欢哪一种?”
“天子会派人过来替我穿戴,你不用忙碌。”
“可奴好紧张,好欢喜!”茜兰毕竟才十四岁,一张明媚的小脸堆满了笑。
凌钰失笑看她,走去菱花镜前落座,镜中的女子端姿淡然,看不出悲喜。这一场婚礼如果换了新郎,换成她爱的人,或许她会如茜兰一样地高兴。
等到辰时,殿中进来成群婢女,为首的几个年长宫妇上前行礼,“珍妃,天子让奴等为您妆扮。”
话也不过是客套的语气,凌钰不置可否,她们也会上前来着手妆扮。宫妇们的手皆是巧手,一个时辰过去,她已换上了华服,满缀琳琅,发饰雍华。茜兰已在一旁瞧得呆住,久久才喃喃吐出一句话,“日月皆坠吾殿!”
如日月耀眼?凌钰失笑,不信。
这个世上真正如日月耀眼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梁肆启,这个男人的光芒如太阳,让人不敢多看一眼;一个是他的弟弟允王,这个男人恰如夜空皓月,清高,孤傲,也洁白。
她想自己是如何都比不过他们两个的。
宫妇们将凌钰妆扮好,便躬身静候一旁,“珍妃安坐,等候天子诏令吧。”
凌钰沉吟一瞬问:“诸侯与臣子都在么?”
“盛事之下,自当要在。”
凌钰心中发紧,胸口发慌。她坐不住,起身来回踱步,这满头的饰物压得她脖颈酸疼,想要拆下,宫妇却大呼不可。茜兰也知今日轻重,忙来扶她,“珍妃好生坐,天子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她倒盼望梁肆启整日都不见她,不让她去参加婚宴!
“正午有臣子与诸侯的宴会,天子又在忙碌什么呢?”凌钰还是紧张焦虑。
“兴许在养精蓄锐。”茜兰答。
凌钰脑中思绪纷乱,“晚间有婚宴,所有人都在,天子会叫我也去是不是?”她明知故问了,茜兰朝她肯定地点着头。
凌钰寻望四角静候的宫妇们,“我不想去,天子会如何?”
“胡风俗讲究夫妻同在,珍妃怎能不去。”宫妇们讶然。
“即使身体不适,也逃不得?”
宫妇点头。
凌钰更加焦急起来,坐不住,来回踱步。她终于再承受不住这满头的重物,胡乱拆下。宫妇疾呼“不可”,上前将她按住,又强行替她打扮起来。
凌钰僵坐镜前,突然一动不动: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再挣扎也都没有意思了。陆?不愿给她婚礼,不愿给她承诺,那她为什么还要留念。况且梁肆启虽然暴躁凶残,却一直都没有伤害过她,他给她一个女人最看重的东西——名分,她拒绝不了,何不安心接受。即使逃出了王宫,她也终究沦落在乱世的颠沛流离里。如此,此刻的结局应属最安稳的归宿。
脑中一直徘徊着这一个想法,凌钰就这样僵坐到下午,夜幕渐渐笼罩整个王城,华灯初上时,宫廷盛宴才刚刚开始。
殿门外响起阉人的高唱——允王到。
梁肆启派了他最信任的弟弟来迎她去婚宴,这足矣彰显他对她的宠爱。
胡的风俗无需覆上盖头,凌钰却始终还是有一丝怕与担忧,她淡声吩咐茜兰:“替我找条丝绢。”
她用丝绢蒙住了自己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明眸:青国臣子或许有看过她,卞耶也有人见过她,她始终还是有一份担忧。
从澄华殿的殿门到婚宴的乾坤殿,一路皆铺了红毯,她一袭红裙迤逦而去,一步一扶腰,一步一红尘,万千青丝逆风舞,值此良宵嫁他人。下台阶,过游廊,宫灯在夜色中摇曳,温柔的红光弥漫。氤氲满空的气息都是离情,离爱,离乡,离一颗空荡的心。再拐过长长甬道,这一路像没有尽头,她一直走,迈着轻盈的脚步,如水上生莲,能带起湖光涟漪,却每落下脚步,都是沉重。还要再下台阶,红毯覆地,她却踩空,踉跄欲倒。
梁肇启就在她前头,闻声不对,猛一回身将她扶住。他清清明明的双眸泛出一抹忧色,仿佛能看出她此刻的心境,用双眼问她:可有事,能再走动?
而凌钰竟读懂这份担忧,她点头,似觉得这不够表明心意,又扯起一个微笑。但这微笑太过牵强,以致梁肇启蹙起了眉头,俊美的面目担忧闪过,放开搀扶她的手,“珍妃小心。”
再走过一段路,时光漫长得仿佛已经穿透了凌钰的整个心田。
红毯蜿蜒成欲飞的凤凰,宫灯摇曳如杏花乱舞,终于再下回廊,过九重宫门,听到前处的唱喝:“珍妃到——”
攒动人影纷乱,大殿华灯耀眼,凌钰微觉刺目,眯起了双眸。
084 难逃重逢
璀璨万丈光华之下,凌钰感到所有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投到了自己身上。纵使隔着丝绢,他人看不到她的面目,但她依旧泛出一抹浅笑,迈出端庄的步伐朝一身黑色冠冕的梁肆启走去。
梁肆启正立在红毯前处,朝她遥遥伸出了手。她款款走去,将手放入他的掌中。
身后却如刺在背,有人在看她,目光像针扎,让她感到难受。
脑中思绪千回百转,凌钰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息,徐徐回身,放开了目光朝人群扫去。端坐的各位臣子诸侯都已起身行礼,一旁的贵妇也都跪地见礼,凌钰只扫去这一眼,目光已被最前处的那个挺拔身影牢牢吸住。
他依旧带着那一身疾风劲雨的凌然气魄,浑身散出熠熠流光,棱角分明的面容透出冰冷,却在与她目光相撞的时刻赫然睁大双眸。
——又见面了,陆?。她在心中轻轻唤。
终究躲不过的。
即使她丝绢覆面,陆?却能将她认得,他是震惊的,万万不敢相信见到的人会是她。他牢牢望她,一瞬不瞬地望她,而凌钰埋藏起心底的种种感情,已将目光淡然移开。
她瞥见了陆?身侧的云初九,两年的相处,云初九早已深刻地将她记住,即使她蒙了丝绢,他也如陆?一样可以将她认出。此刻的目光相遇,他同样是震惊。
凌钰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她安然站立,睫毛轻颤,一颗心却已不知澎湃成什么样子。
梁肆启在身边轻问:“为何覆面而来?”
“微染风寒,怕过给天子。”
“寡人不计较这些。”梁肆启眉头一皱,“那就不能饮酒了。”却也没有再计较下去,他拉起凌钰的手走去殿堂中央的位置,朝殿中诸侯与百官朗声道:“寡人今日迎娶珍妃,虽只为妃,于寡人而言却堪比妻贵,所以,尊寡人者应尊珍妃。”他无妻,这珍妃是实实在在堪比妻贵。他回眸朝凌钰一笑,再次用威仪的声音对着殿中百官诸侯道,“寡人今夜很高兴,诸位爱卿不用拘于礼节,寡人很高兴,很高兴。”说罢,他笑得更加张狂,牵着凌钰的手落座上方。
所有百官诸侯都在这一声令下后落座,而大殿中央却直直站着陆?的身影。
凌钰忍不住望去,撞上他震惊与愤怒的目光,瞬间,心痛难忍!
“陆公,为何不坐?”梁肆启扬声问道。
陆?却只直直看向凌钰,好久未答。
凌钰明明想要移开目光,却在陆?双眸的情绪中难以挪开,他们的目光相互纠缠,前尘往事都一一涌入凌钰脑中。虎丘村的初次相遇,溪水潺潺,月色迷醉,满空繁星下,他第一次朝她绽开炫目的微笑;一路颠簸,拼命的逃亡里,是他救她于乱军刀下;卞耶王宫,又是他给她一片安稳的天地。醉人的夜晚,他们耳鬓厮磨,他们两心相印……所有所有都一一涌入她脑中,让她心口泛疼,逼她怔怔看他,双眸弥漫开了湿意,模糊了他在她眸中的样子。
也正是他亲手毁掉了这一份幸福,不可能的承诺,漫长的等待,精心策划的算计——所有美好都在这伤害里消殆,让她沦落此地,沦为别人的妃,沦为天子的女人!
视线里的陆?依旧是模糊的,因为她已涌出了泪来。
陆?终于缓缓将目光移开,微微低着头,弯腰来行礼,“臣下欲行方便之事,打扰天子了,实在罪过。”
梁肆启大笑一声,“难道是酒喝太多了?”
“是的,美酒醉人,臣难自制。”
“哈哈快去吧。”梁肆启挥手答应,转身,面容微变,“阿钰,你为何流泪了?”他已伸过手来替她擦泪。
凌钰想要躲闪,往后一退,自己已擦掉了泪水,视线变得清澈,陆?已经不在了,殿中落座的云初九却怔怔看他,他几次张开红唇想要说话,却又几次将话生生吞回,闭了唇。
凌钰移开目光,望向大敞的殿门,“此处正对着门,外面风吹怎么这么大!”
“快关门——”没有回她,已率先命令宫人去关殿门。梁肆启回身来问,“风寒严重?可是今日特殊,寡人不想你离席怎么办。”
凌钰微微一笑,“那容妾去整理仪容,再来陪天子,可好?”
梁肆启看着她,深不见底的双眸弥漫出奇怪的深意。凌钰心虚,却不敢躲闪,她以温婉的笑来应对,直至他朝她点头。
终于离开了这牢笼般的地方,凌钰站到回廊下,大口大口呼吸着夜色里冰冷的空气。她扯下覆面的丝绢,扶住栏杆,这样静静站了好久。茜兰在身后紧张地问:“珍妃,真的不好受?可要宣医?”
凌钰不想说话。她的指甲狠狠抠着栏杆,小指受不住这力气,指甲翻卷过来,泛出一圈紫红,她却已不觉得疼。夜风簌簌刮来,吹得人冷得打颤。茜兰见她不愿离开,于是说道:“珍妃,奴去给你拿披风,你且等奴片刻。”
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凌钰望着夜色,发着愣:明明说好不去在乎,却已经身不由心!
“孤以为你已经死了。”低沉的一道声音从凌钰身后飘来,带着哀沉,让人听来胸闷。
凌钰双肩微颤,没有回身,却已知身后的人是谁,她沉默好久,“死不了,我命硬。”
“孤曾寻遍整个卞耶,寻遍五国,可是没有你的一点消息,孤以为你死了。”
“你很想我死了对不对?”
“孤没有这样想。”
凌钰猛然回身,“那为什么要将我关在你的密室里,为什么知道我不吃不喝都不闻不问,为什么要让我自己妥协,要用心计来算计我?”他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性格,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强求的东西。
“这不算算计。”陆?沉静的面容难辨喜怒,他只静静望住凌钰,“如果孤的女人连这一点的苦都吃不得,孤要来也无用。”
凌钰一震,失望的感觉灌满胸腔,“可惜所有的苦在你眼中都不算苦,所有的付出在你眼中都是理所应当。”
陆?却没有接她的话,他安静看她好久,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却饱含着痛苦与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