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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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钰微有惊讶,这少年前一刻还嬉皮笑脸,却在大事面前镇定从容,那小兵称他为将军,自然也是有本事的。凌钰此刻又有些醒觉:凡是不可只观表面之象。如今跟随子陆来到陌生的国度,她每走一步,更应该谨慎才是。
凌钰问:“你也是将军?”
少年又扬起笑来,“我是,可是你好像都不怕我。”他虽为将,肌肤却如玉莹白,他本就是十九岁的年纪,微笑时一双黑色大眼弯成月牙的样子,添了俊俏,让人容易亲近。
凌钰道:“可是你浑身都没有一点将军的样子啊。”
“那你认为将军应是什么样子?”少年哑然,眸中起了促黠,“你好像也不是富贵之家的女子嘛,你看过几个将军?他们是什么样子?”
凌钰噎住,少年眸中促黠的捉弄分明就是有意,她不禁瞪眼望他,“反正你也没有子陆稳重。”
“子陆?”少年很是疑惑,但只凝思一瞬,却已了然,“哦,大哥还未向你透露太多啊。”
凌钰不明,“什么意思?”
“没什么。”少年一眨眼,走入了营帐,“你也进来吧,等大哥回来。”凌钰跟在他身后走进,少年却突然一回身,朝她再次眨眨眼,“我叫云初九。”
凌钰讶然:“初九,你是初九生的?”
云初九哈哈一笑,转身往营帐走去,“是的,我生在正月初九。”
瞧着云初九潇洒的背影,凌钰不由收起了心中那一份陌生,她跟随着走进,四望打量,这座营帐很是宽敞。整洁摆放中,隐隐透出一份威严,左面高挂起一副盔甲,长剑横放架台,她瞧见那冰寒的剑柄,瞬间想起了没入娘亲身体中的长刀。
低着头,凌钰望见自己已经破烂得露出脚趾头的鞋:那场大火已经把她曾经拥有的所有都烧为灰烬了,一路历经艰险来到此处,她唯有记住娘亲临死前的那一眼告诫,跟着子陆,活下去。
哪怕为他义妹,哪怕不是她心中所愿,她也应抓住这能活命的机会。困境里,她已别无选择。
“你在想什么?”云初九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凌钰忙抬头,却恰恰对上他一双疑惑的眼睛。
后退一步,凌钰忙回:“没什么。”
云初九垂眸望她的一双脚,蹙眉:“你的鞋都不能穿了。”
凌钰还未回他,云初九已大步走出帐外,片刻又再回来,问道:“你是跟随大哥从魏国来的?”
凌钰点点头,“我是魏人。”
“我知。”
“我救过你的大哥。”
“看得出来。”
“他收我为义妹。”
“你肯定因为救大哥而落得再没有去处,否则大哥是不会轻易将外人带在身侧。”云初九略显稚气的脸庞此刻覆上沉稳,他说,“不过也算你的运气好,可以跟着大哥过下半生。”
运气好?凌钰心间堵住,闷得难以喘息,她宁愿不要这样的运气!
帐外忽然响起士兵的禀报:“将军!”
“进。”
凌钰望去,一个士兵提着一双女人的鞋进来,他恭敬将鞋举过头顶,云初九在身侧朝凌钰用眼神示意,“换上吧。”
凌钰惊讶了一瞬,心中不禁感动。云初九虽瞧着有些稚气,却委实是心细之人。
接过,背对着他换下,她的脚小,鞋子稍微有些大,不过此刻有双替换的鞋就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凌钰忽然感到疑惑:“初……将军,军营里也有女人的鞋吗?”
“你这才想起来,反应好慢!”云初九红唇绽开,笑回,“军营没有女人的鞋子,这是我让小兵去找的,死人的鞋。”
凌钰脸色登时大变,慌张踢脚,抓起脚下鞋子就胡乱扔掉。
云初九笑得更大声,瞧着凌钰慌乱的样子,笑止不住,捂着腹笑弯了腰,“笨,笨女人……”
凌钰脸色由白变红,想斥责身前这大笑不止的少年,却碍于身份忍住,一时更加憋得脸色通红。
好久,云初九终于停下笑来,“你不用介意这些的,能有双没破的鞋就已经很不错了。”
凌钰咬牙,“可是我也不稀罕死人的鞋,还有,将军,军容严肃,请你认真对待!”
云初九讶然,挑眉,“你敢教训我?”
“不敢。”
瞧着凌钰一双白袜已经变成褐色,单薄立在帐中,云初九敛下笑,正色道:“把鞋穿上吧,我再去给你找身死人的衣服来,我去叫人给你抬水沐浴,趁现在大哥不会回来。”
不等凌钰开口,云初九已走出大帐。凌钰听他那番话又气又急,她才不要穿死去的人的衣服!只是云初九走得太快,她也不敢追出,外边这样乱,她只对子陆熟悉,索性就在此地等候子陆了。
凌钰择了一处小几坐下,陌生的环境里,她有些约束。约莫才过去两刻钟,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姑娘,我们给你抬水来了。”话音落,已见三个士兵进来。
凌钰起身,面对他们有些慌乱,他们抬着浴桶进来,里面袅袅冒出热气,还有一小兵将一身绯红衣物呈到她身前。凌钰犹豫着,最后还是接过。就算是死人的衣服,此刻也找不出第二件了!
三个士兵恭敬退下,凌钰早已想要洗去一身仆仆风尘,换下身上已破破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她飞快跳入浴桶,干渴的身体喝到热水,舒爽得让她沉醉。
终于能够洗去一身污尘,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袅袅腾升的热气里,凌钰唇角泛出浅笑,此刻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去想,困意渐渐袭来,她竟靠着浴桶边沿睡去。
温暖氤氲着她,这一觉里,凌钰做着美梦。她梦到她仍生活在虎丘村,天空很蓝,白云卷卷,爹爹背负满箱书册从山头跑下,跑回她们的院子。娘亲很高兴,娘亲没有生病,爹爹箱子里装了好多银子,他们有了新宅子,很宽敞很明亮的新宅子。
只是耳侧有人唤她,渐渐将她从美梦中唤醒。
凌钰迷糊睁开眼,瞬间感觉周身泛出冷意,热水已经凉了。
“阿钰。”
有人?
抬眸,子陆正立在一扇屏风后,露出隐约的衣袂,身影朦胧透来。
“啊!”凌钰霎时一声娇呼,忙将双臂严严护在胸前,一脸惊慌与窘迫。
子陆微顿,沉沉的声音从屏风处传来,“我本不欲来叫你,只是热水应该已是凉了,你不能再睡了。”
016 乱世诸侯
凌钰双颊霎时飞起红云,不知如何回答子陆的话。
子陆已从屏风后缓步走出,离开营帐。
凌钰终于落下口气,忙出了浴桶去抓衣服。
窘死了,羞死了!她出丑了!
为什么要睡得像头猪一样沉!这里是子陆的营帐,她霸占他的地方睡了多久啊!
凌钰这才瞧见帐中已经点了灯,而四处帐壁投来外面巡逻士兵的身影,已经天黑了。难怪子陆会忍不住过来叫她,她竟然从正午睡到晚上!
热水变成凉水她都感觉不到,这一觉真是睡得沉。凌钰仓促穿戴好,这身绯红衣裳裙摆很长,她个子也是纤细高挑,裙摆却也绕了一地。每走一步,都会不小心踩到裙摆。而且她没有鞋穿,一双白袜也再穿不得。此刻光着脚丫走在地上,想着方才之事,更是窘迫不已。
犹豫了一下子,凌钰硬着头皮朝帐门外唤道:“子陆……额,我好了。”
低着头,地面正投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子陆已经进来了,立在她身前。可是凌钰不敢抬头看子陆,她双颊好烫!双手也局促不安地抓着衣裙,这一身穿在身上不知是什么样子,不过这料子却是华贵的锦缎。抓在掌心,丝丝滑滑,冰冰凉凉,恰恰与她双颊的温度成对比。
子陆的声音从她身前传来,“怎么不穿鞋?”
凌钰这才瞧见自己一双小脚正裸露在外,她紧张得不停抓着衣裙,致使裙摆被高高提起,现出一双裸足。飞快放下提起的衣裙,凌钰已是大窘!
“没,没有鞋。”
“此刻已是夜深。”子陆微叹口气,朝帐外吩咐小兵去寻女子的鞋来。
凌钰忙抬起头,脱口道:“不要死人的,我要活人的。”却见子陆沉稳的面容一愣,凌钰更加局促,“额……”好吧,只要是鞋都可以!
却听子陆轻笑一声,“我自然是给你寻新鞋。”
凌钰忙道:“可是方才云将军就是给我找了一双死人的鞋,还有我这身衣物,这身衣物你瞧,也是死人的。”竟然没有了那份无措,凌钰上前一步,想让子陆看得更清楚,好像便可让他明白她心底的那份无奈。
子陆却是抿唇轻言:“战乱中,你暂且将就,回了胡我自会命人给你裁新衣。”他朝凌钰深望一眼,又移开目光,往小几走去,“这身衣物也不错。”
不错,死人的衣服还不错?
凌钰登时愕然,瞪眼瞧向子陆。这一眼,她却才望清子陆眉宇间的倦意。他肯定很累,才赶赴到此,便开始率军征战。
心上突然被什么揪住,泛出疼。凌钰望着子陆,想都未想,径自脱口而出,“累吗,要不要我给你捶捶背?”她的声音出奇地温柔,语气也那般自然,仿佛两人就是相伴多年的夫妻。只是话才脱口,凌钰便已知自己说错了话。她脸色略白,偏过头,又低言,“曾经我也这般给忙碌一天的娘亲捶背。”
子陆道:“过去之事不可追,阿钰,回胡后你便是崭新一个人,崭新一种身份,你必须要活得好,不能沉浸在悲痛里。”
凌钰偏着头,淡淡“嗯”一声,再轻问:“这一场仗是不是你们打赢了?”她突然转头紧望子陆,“你为什么要屠城?”屠城,这么惨绝的事情,子陆怎么能这样做!
“我并未大肆屠城。”子陆淡声回她。
“可是百姓都是无辜的,你是主帅是不是,你如何能这般残忍地害人性命!”凌钰双眸凌厉望向子陆,语气里皆是愤恨。
子陆挺拔的脊梁突然有些僵硬,他端坐那里,一动未动,却仿佛透出一股深深的寂寥。
好久未语,满室寂然。
凌钰虽然生气,却渐渐觉得自己说重了话,可是子陆为主帅,万马千军皆听他令,他怎么能这样狠心残忍地屠城!
但这般安静僵持也没有意思。凌钰正要开口言他,子陆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我效忠的是梁天子,天子之命不可违,我并不愿屠城,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杀鸡儆猴,做做样子。”他的声音在寂然的夜晚透出深深的无奈与沉痛,昏黄烛火跳跃不休,将他的影子变得颤抖起来。
凌钰疑惑,却恍惚明白,“是梁天子的命令,不是你下的令?”
“是的。”
凌钰怔怔望住子陆,忽然觉得他此刻万分可怜。纵算他身为主帅,却也被迫臣服于梁天子。她没有看错,子陆的为人不是此般凶恶残忍,子陆如何都不会屠城。而这始作俑者梁天子,明明身为天子,却这般,这般!
凌钰心底燃烧起了愤怒,虽然她不知梁天子何人,也从不曾听闻过此人,但却由衷开始了这恨。
帐外有士兵走进,恭敬地呈来一双好看绣鞋,弓弯了腰,朝凌钰高举于头顶。
凌钰自然受不得这阵势,忙接过,又道了声“多谢”。她光着脚走到那扇简易屏风后穿好,又慢吞吞走出来,朝子陆点点头,“我误会你了,谢谢你,你也不要难过,我知道了你是不得已。”
子陆面容依旧沉稳,像是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这是帅营,我替你准备了营帐。”他起身朝帐外走去,凌钰也忙跟在他身后。
一出营帐,帐外五六名士兵便尾随在子陆身后。凌钰与子陆并行,一时难以适应这样的阵势,微有些局促。
夜幕下的座座营帐被火把照得通亮,不断有巡逻士兵结队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