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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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感诧然。放眼望去,看见江仲亭站在我后面不远的位置,红着脖子喘着粗气,看样子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孟盟主,你从何得来的碎荷山所在之地,一句空口白话罢了,我等又凭什么相信你!还请拿出真凭实据来!」
一头花白头发的江重庸满面仓惶地拉了自己儿子一把,「亭儿,你疯了!」
江重道在旁,亦是露出了十分不悦的神色。
而站在众人目光之中的江仲亭仿若未闻,只是依然偏执地狠狠瞪视着孟宥庭。
我禁不住抚额,这良善的孩子笃定是斗不过孟宥庭那只狐狸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骤 转
另一边,孟宥庭犹自回望着他,目光淡淡却不曾稍离。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如今屹立在武林之巅的人,面对这种质疑仍旧能做到面不改色。然而众人却不能不知,他是陷入了一种怎样的两难境地。
倘若明确答复,他将失去筹码。
闪烁其词,他又将失去全天下人的信赖。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观望着这一时间,他们期待着孟宥庭将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孟宥庭稍顿了片刻,终于了开口,但不是对着江仲亭,「这位小兄弟,似乎是潮州炼血堂出身的,是吧,江堂主。」
江重道连忙上前一步掬拳道,「正是!小侄不懂江湖规矩,望盟主海涵。」这是体面上的应答,虽说谁都想知道真相,可任谁也不愿引火烧身。
孟宥庭道,「不打紧。少年时代血气方刚,将来才能成就大事。」
「托盟主吉言,等回去之后我们兄弟俩必当更加潜心教导小侄。」
「那敢情好,可喜江湖武林后继有人哪……」
众人一致发出了齐整的唏嘘,连我也不禁翻了个白眼。再这样你来我往的客套下去,真相一辈子都不能被翻出来了。
在这种氛围之中,江仲亭那里却猛然迸发出一声低喝,「你,不要逃避问题!」
人群再度沸然,显然对于这种状况,所有人都未曾见到过。江重庸牢牢地抱住了自己儿子的胳膊,险些就要老泪纵横。「亭儿,快,快别说了!」
江重道的脸现在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他犹豫地看向孟宥庭,「盟主,这……」
孟宥庭竟然轻笑起来,「也罢。为了我们江湖可爱的未来新星,孟某就替大家解答了这疑惑。」
这便是孟宥庭的高明之处,他显然心知避重就轻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他的神色忽然就黯淡了下来,声线压低着,仿佛在阐述一件极其痛苦的经历。「说起这件事,便不得不提到一位孟某相当敬重的人。」
什么……胸口一窒,目光已不觉凝滞在他不断闭合着的唇上,只怕他下一刻就会随意说出那个名字来。
「那个人是……」
不,不要说下去。不要!
惧然地闭上眼睛,哪知突然就得救了,是大堂的门被外面推开,送进来一丝外面的亮光。
我木然地站着未动,众人的议论声却逐渐充斥了我的整个神经脉络。
「快看!那个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
「他不是死了么,柳……」
猛然惊觉,身子不受控制地也跟着偏转了过去。
大片大片的白色盲点占据了视线,直至一个背光的人影在瞳孔上凝聚成型。
不是他……?
来人是一个肩膀削细的女人,那端正的佛帽下有着一张绝美的面庞,下巴尖细眉眼如杏,皮肤光润得让人看不出年岁。她一步进屋,即引得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极显对其的恭谦之态。
她就站在大堂的正中央,手握珠串缓缓的躬身,「阿弥陀佛,贫尼法号了残。」
了残,她是了残。
「姑姑,您怎么来了。」孟宥庭亦表现得极其意外,连忙走下高座搀扶起了她。
有一名老者小心翼翼地探道,「你,你是不是姓柳……」
了残默然许久,终于答道,「贫尼还有个俗家名字,叫作柳蝶问。」
「天哪,真的是她!」人群中有人率先发出一声惊呼,即带来无数闲人自发的感慨。
「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
「雪香派武功的终于后继有人了……」
我猛地扣住了十指,大力得几欲生生折断。
站在我身旁的人只古怪地望了我一眼,也跟着参与到那激烈的讨论之中。
那名老者莫不惋惜地叹道,「梅庐公子的事情着实可惜,江湖上从少了一名武学奇才啊……」
「阿弥陀佛,家兄已然入土为安,还请施主莫要挂念。」
气氛陡然低沉。
仿佛为了要缓解气氛一般,有人叫道,「大家要齐心协力为武林除害啊!」
「此次不铲除了邪教誓不罢休!」
「只是,碎荷山之址……」
恰似无意的一问,话题又兜回到了起点上。
了残扬声遏制了这看上去无止尽的纷杂,「各位请听贫尼一言。」
「师太你尽管说,我们听着便是!」
「是,是,听无不从。」
跟着起哄的人不在少数,足见当年雪香筑在武林中的威信。
了残目光一转,看向了孟宥庭,「庭儿是家兄收养的孩子,贫尼看着他长大的,他说知道的便不会有错,各位英雄大可全力相信他。」这么一来,她与孟宥庭的关系便了然于众。
「可,可这个是……」人们仍是面面相觑。
禁不住冷笑。这事非同小可,岂能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就妄下定论?
了残的目光渐渐转冷,「各位请放心,那个孽畜害死了生身父母,还在外作乱为害人间,贫尼有责任清理门户!」
此话极有份量,所有异议都不觉戛然而止。
即有人马后炮地呼喊起来,「我等本来就是拥护孟盟主的,是不是啊,大家?」
「就是,就是。」
从此刻起,关于江仲亭那个江湖小卒的一切事情,都被人抛到了天外。
这就是江湖百态。
我站在人群中,只恨不能立马掀了这浮云楼,令万物皆化尘土永远在这里静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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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之前,我便先行告退。
明知这种举动极其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可这一刻,我似乎已经灰败得顾忌不了其他。
走出浮云楼,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客栈,路上一个行人也没见着。
刚转过楼前的主干道,便看见了前方林子入口处立着一个漆暗的背影。
不由顿住脚步,那人亦向前迈出了一步,月色勾勒出他面庞的模样来,右颊上的泪痣俨然妖绝。
这样对望之间,心头竟被逐渐替换上了新的情绪,唇角也终于溢出了笑容。
「啊呀,总算出来了,本座以为你会藏得更久一些。」
「你早就发现了。」
「恩……不怎么早,约莫是昨天夜里喝酒的时候,那时你怎么不出来,害的本座独自喝了那么多。」
「我以为那时你应该不想见我。」
「是嘛……」我抬起手,懒懒地挠了挠后脑,在他身前停下,「果然,瑭儿是不能放下本座不管的。」
「……你。」
「恩?」我扬起了头颅。
「你那是张什么脸……」顺手搂过我的颈子,掏出块帕子来在我的脸上一阵猛擦。
「哎?哎!轻……轻点。」
任由他擦拭着面部易容的痕迹,身子不觉脱了力气停在他胸前轻轻倚着。
「他死了。」
他的手微微一顿。
「他真的死了。」
「……」
「我一度以为自己弄错了,可是……当今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我……」
「烟!」
「瑭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麽难过……」
他的手扶住了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近把我捏碎。
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竭力乞求着,「抱我,瑭儿,抱我……」
感觉到他的身子大震,我伸出手臂拉下了他的颈子。
当彼此唇齿相依的那一刹那,才能感觉到灵魂最深刻的激颤,能够吞噬掉所有的知觉与意识。
可那天晚上在客栈里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碰我,而只是在我身边躺下,以极其保护的姿势,替我拭干着两颊不断流出来的泪。
第一百二十章棋 笥
第二日醒过来时,天才刚刚转亮。
盯着面前熟悉的睡颜,不由愣了半晌,终于在脑海中理顺了昨天夜里的事情。下榻,打理好整夜未离身的衣裳,便在铜镜跟前坐下,执起木梳慢悠悠地捋过流散的头发。
这一过程其实可以延续很久,直至眼看着两鬓斑白,心中再无所寄。
帘卷处早风寒,刚梳顺的青丝骤然飞散。
我搁下梳子,起身回眸,「你醒了。」
他犹仰躺在榻上,面上还带着初醒时的迷茫。
这时我已俯身,将唇印在他了的额心。
他一顿,道,「这是做什么。」
笑盈盈地回答,「奖励。」
「奖励?」他皱了皱眉头。
「昨天,幸好有你陪着本座。」
「所以呢?」
「听话的孩子给予奖励,理所当然的不是。」
「你果然……」他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最后干脆阖上了眼睛,约莫是不想再理我。
只是,可能不该说的话,还是在那一刻说出了来。
我叹道,「你从小就是这样,闹起别扭就会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不听任何人的。」
「……够了没有。」
「什么……」
「够了没有!」他猛然睁开眼睛,暴怒地将我掀平在榻上,额心与我的相抵。
这么一来,两张面孔静在咫尺之间,他眼睛里热度燃成了一片熠熠的火光。
我不舒服地动了动,却被他大力摁住。遂忍不住出声叫道,「瑭儿,放……放开!」
「为何总要故意激我……」
「……」
「你明知道……我把你当成了怎样的存在!」
「冷静点……」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手,陡然下滑,开始大力地撕扯着我周身的衣物,带茧的掌心粗鲁地抚过我的肌肤。
「瑭儿!」我的手抓住他的头发,试图令他离开我的身体。
他的头俯在我的颈侧,声音有些呜咽不清,「你看清楚,看清楚!我已经可以拥抱你,占有你……」
颜色微变,有些严厉地喝止道,「停下!快停!」
「这是你要的吧……」面前的人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仿若未闻,继续俯身在我胸口处留下了激烈的印记。
最后反而干脆放松下来任这人摆布。这时被握住了下体的脆弱,引得浑身一阵痉挛。
他分开了我的两条腿,默念一般地说,「要进去了……」
「……呵。」
猛然顿住,错愕地注视着我的眼。
「你笑什么,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冷冷一讪,「如果你现在进去了,那么本座将如你所愿,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男人。」
他一愣,似乎有些无措。
我接着续道,「一种这世上最肮脏,最丑陋的东西!」
动作终于停滞了。
最后,他从我身上翻转下来,仰倒在了我身侧。
掩面大笑。
笑得肩膀耸动着,仿佛不堪一击。
我亦躺着一动未动,直至他笑声消停。
微微扭头,但见他维持着张大嘴巴的姿势,表情悲切得几近再也发不出一个单音。
这是从未见过的他,不加掩饰,不带任何牵强的骄傲。
有些慌乱地勉强支起上身,与此同时,是有什么极欲宣泄却未能宣泄掉的,引发着胸腔里不断发出剧烈的嘶鸣。
真有那么悔恨么……
好像是为了慰藉什么,我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面庞,轻轻磨蹭着,「瑭儿,瑭儿,别怕,本座在这里,都原谅你,原谅你。」
他终于有了反应,瞳孔里逐渐凝聚住一点亮光,「如果我硬要坚持,你能原谅么?」
「……」
「除了,这件事?」
「……是,除了,这件事。」
两相默然。
至此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我们都心知肚明,一定有什么在无形之间被沉淀了。
好吧,算我不对。明明前一天还主动要求的,转眼却抵死不认账。
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