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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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厮似乎毫无自觉,堂而皇之地当把这儿当自家后院。
傍晚黄昏,我们将车停下来歇息。
沿途十分荒凉,一切只能将就。
上官琉璃舒展了下身子,「林琤,大爷我渴了,弄点水来。」
我鼓着眼睛瞪他,他却视若无见。
弈儿忍不住出言喝道,「大胆,居然敢指使我家公子做事情!」
只怕再说下去会出什么纰漏坏了赵蕈麟的大计,我连忙出手制止了弈儿。依言下车,又怕那好色胚子是故意支开我,于是忍不住一番恫吓。
他竟回答说,「小琤儿放心,本大爷思考了很久做出了一个惊天决定,从今往后眼里就只看着你一人。只等这次去苗疆你容貌恢复,本大爷就迎娶你。」
我道,「我若是恢复不了,你当如何。」
他却信誓旦旦地说,「恢复不了,自是还让我照顾你。」
当然不会当了真,不过有了这近似承诺的话我才稍许有些放心把贺灵留在车上。
给他弄了水,我却没有即刻返回到他们身边。
转而看暮色更浓,我爬上阮缃融的车,这才觉得闹腾的一天终于安静下来。
而那家伙正睡着,铺盖裹得严实,秀眉略颦,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有如白玉一般的面庞,搭配着弧度微小的唇形,确是不输给任何人的姣好。
我招了鬼魅似的不由自主稍微靠近些,只见那唇微启,喃喃轻语。
他说,「林琤。」
刹那间,静止,诧然。
一帘风过,荼蘼香散。
他揉了揉眼睛,睁开漂亮的桃花眼。
「是你啊,找我有事?」
「啊……恩恩。」
「你怎么了这是。」他面露惑色。继而坐起身子,以手肘碰了碰我,换回那张不正经的脸,「莫非是因为日日对着他的胞弟,就犯了相思疾。」
我恼道,「你就不能哪天不提上官珐琅。」
他扳着指头开数,「至少我昨天就没提过,前天也没有……」
「得得得得得,」我不耐地打断他,「我来是有正经事求你。」
「哦?」
我翻查着内襟,却见初尘正与那小瓶子较劲。
不由惊叫,「小祖宗,快吐出來,这可是你主人我的命唉!」
初尘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它,我抱着瓶子又亲又蹭。
阮缃融大喝,「要耍白痴就出去!」
我连忙重新坐定,献宝似的捧上瓶子,「这是我从上官琉璃那里得来的,据说是苗疆的奇药,可以治好我脸上的疤。」
他将信将疑地自内倒出药丸,唯一的一枚,「就这东西?」
「是,您看看能不能……分析出成分?」我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说。
「看样子,你倒是很想恢复容貌。」
「是啊是啊,大人你想想看,这么一来会减少多少人因为我的刺激而受害。」
他挑眉,「不是为了上官?」
我胸腔一滞,转而继续狗腿,「大人瞧您说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想娶一两房妻室左拥右抱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他已懒得再理我,挥了挥手,「今日我也困了,明儿再说。」
「唉,是!」
多少有些失望,不过面对这随性的主儿,我也是没有办法。
跳下马车准备回去自己车上,心念道上官琉璃大约要哀呼渴死了吧。
忽见前边儿树林子里,赵蕈麟孤自一人,负手而立。
原本打算事不关己偷偷溜开,而他却洞悉着身后一切动静。
「林琤,过来。」
我一阵慑然。
或许因为是在宫外,这是他第一次叫我林琤,而非那冠冕堂皇的林爱卿。
我认命地回头走到他跟前。
他仍易着容,令人感觉所见他的面部表情并不那么真切。
只是那双眼,依然清澈透亮。
我垂首等待他吩咐。
而他居然问道,「在你眼里,朕是个怎样的皇帝。」
我跪倒,「臣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依臣之见,皇上社稷勤勉,宵衣旰食,亲臣爱民,只是,只是……」
「只是?」他蹙眉。
我不由哆嗦起来,可惜话到了嘴边,不吐不快,「只是暴戾,好色,自大!」
还有比我帅。
他大约是气得发抖,手攥成拳状,咯咯作响。
顷刻间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阮缃融,你可是说过要罩着我的,你快来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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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琤,你可知罪?」
好你个赵蕈麟,出尔反尔,明明说过赦我无罪的。
虽说如此腹诽,我还是不能不诚惶诚恐叩道,「臣罪该万死,臣之罪犹如滔滔黄河之水,臣自己亦是羞愧难当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臣不敢乞求皇上恕罪但求赐死给我个痛快。」
「罢,罢,就饶了你这次,起来吧。」
「谢皇上。」
啐,到头来还要谢他。
「林琤,国事若真如棋局一般简单,那便好了。错了这次,下次重来,尚有余地。」
哎?!
这算什么,赵皇帝的剖腹之谈?
难不成,末了我还是得遭灭口!
这么一想,我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皇上,要下棋的话多少盘臣都陪您下。这里风大,切莫凉着龙体。」
细不可闻地,他大略是叹息了一声。
熬过了这半晌,我搀扶着他上了銮车。
眼见着他躺下,我也正打算回去歇着了。
此时,却见阮缃融掀开帘子,还披着外衫即跳下马车,咋呼地向我挥手。
「不好了林琤,那药的成分我已经鉴定出來了!」
我连忙迎上去,「怎么就不好了?」
他苍白了一张秀面,道,「其他的成分都还好,均为常见的中草药,只是其中有一味并不多见,综合种种外象,竟然……」
「竟是如何?」我的心中如有预感般突地一跳。
「竟疑似玑缘璧!」
第十七章踩 花
「玑缘璧!此话怎讲?」
他显得极为忧心忡忡,「目前还不能确定。对于玑缘璧,当年我去林家时也是缘悭一面,不过有幸品过玑缘水,与这味药倒是十分相似。」
「你居然喝过玑缘水!」我着实震惊。
「呔,我阮少爷喝过玑缘水有什么稀奇的。我又不通武功也没有内力,只能平白延长一两年虚寿了。」
「你的意思是说,玑缘璧极有可能落入苗疆?」
「这也只是猜测。」
「那那那,那碎荷山寐莲教是否也……」
「这错了,虽然世人尚不能确定碎荷山之址,寐莲教确系中土门派。」
闻言我一阵怅然。
以为距离真相接近了,忽地又被拉却老远。
阮缃融安慰我,「不论如何,此行极有可能恢复你的容貌。」
是吗……
不知为何,我却没有丝毫宽慰的感觉。
真进入苗域,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怕引起注意,我们均化妆成苗人。
上官琉璃懂得苗语,着实帮了我们大忙。
他很适合穿苗服,身上挂满了锒铛首饰,却不见与我争抢的那件项圈。我心下多有诧异,只道他并非喜欢,只是为了与我争个输赢,罢了。
其实在车上时,我曾问过上官琉璃,他将来预备做什么。他竟豪气万丈地跟我讲,他要做像他爹上官惊鸿那样的骁勇大将军,守卫边疆。我诧道,为何不是做靖边王。他居然自傲地说,靖边王,那是属于大哥的。
他的哥哥,上官珐琅,尚在京城为质。
半杆落日,一声雁过,几处危楼。
木叶空,山容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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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进入集市,我已开始打听那奇药的来历。
原来那药名为“九繁丹”,在当地也是近一年时间才名声大噪的。其果真有些妙处,只需服用九粒,莫说我这满身的疤痕,即便是过去半条命的人也能拉得回來。只是这种药在当地亦是不多见,真不晓得蒯大善是从哪里弄到一粒。
见我一派沮丧模样,那人不由得安慰道,「公子莫急,这药也是自宫里流传出來的,据说大王子那儿有不少。」
再询问,宫闱之事他竟不愿多言,再塞些银子也是一样。
弄清苗宫内动向亦是赵蕈麟此行的目的,于是我们很快达成了共识,暂且于一家小驿馆住下。白日里各自去搜集情报还不能引人起疑,晚上聚集在一起共商对策。赵蕈麟对上官琉璃还多有提防,我与他处得久了,却觉得他本质十分单纯。他不仅教会我苗语,还为了我能获得九繁丹而鞍前马后。
费一番心思之后,终于打听到些消息。
十年前,上官惊鸿攻打苗域时,先代苗王赫蒙战死,只留下一名子嗣年龄尚小。大臣们共商之下推举了先王的弟弟赫隆,也就是当代苗王登位,这才勉强击退了上官惊鸿的军队保全了领土,苗军也从此元气大伤。却也有传言说,先王为赫隆所刺,惨死于内乱。
而当今苗王膝下三子,大王子赫惮残虐,其外公乃当朝臣相吴虑;二王子赫文无为,其舅系大将军麻战;三王子赫艺温婉,乃贤德王后所出。
而先王遗子赫瑭不知是遭遇了什么得了失心疯,莫不令人扼腕叹息。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九繁丹竟掌握在最不好搞定的大王子手中。
而赵蕈麟所关心的问题自然就是谁会成为王储。依他看来,若赫惮继承王位,往后将会最麻烦。据闻在苗域,赫惮亦是呼声最高。所以他考虑,是否需要暗地里支持某位王子,改变这局势。
想归想,真要付诸行动是需要计划周全的。
我闲着亦是闲着,不如多花些工夫去打听九繁丹的事情。
某日入夜,弈儿为我打来净面的水,按捺不住兴奋地说,「公子,我听店家说,再过两日就是这里一年一度的踩花山节,要闹腾一整天呢,晚上还有篝火宴会。」
我生得这副样子,过去便没怎参加过宴会,心里忖度着不如就让他与贺灵去玩玩。
这时又听他说,「据说是这里的大日子,兴许还能遇见许多王亲贵胄呢。」
我一愣,不由问道,「那宫中王子如何。」
弈儿想了想,「这可就不好说了,那些人多是瞒着身份来的,即便来了也不会让人晓得啊。」
确实如此,但就因着这句话,我决定也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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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街上的人们穿着盛装,结成队地向山上走去。
我亦身着华服,满身繁琐的装饰,并以绢帕掩面。
这种场合,阮缃融与上官琉璃俩人自是要凑热闹的,令我没想到的是赵蕈麟居然也不吝与我们同去。
花,一树一树的掉落,铺满石阶。
再加上山峦水秀,春意盎然,着实风景旖旎。
山上,逐个儿接受花杆头敬酒,以及祝福,曼声笑语撒却一地。
锣鼓齐鸣,斗牛,跳狮子舞,爬花杆一系列活动不在话下。
弈儿欣喜得很,一直扯着贺灵四处晃悠。
阮与上官二人兴致颇高,已不知去了哪里寻花问柳。只是我心事重重无心玩乐,赵蕈麟则一直站在我身侧,不言也不语,不能洞察其情绪。
直到夜幕降临,人们涌至山下,篝火已然升起,跳跃如精灵。
所有人绕着熊熊火焰围成一大圈,首先是对唱。
之后,所有人手拉起手男女间隔着齐跳芦笙舞,圈内亦有人结成队跳三步舞。
我本来就不擅舞步,何况一手拉着赵蕈麟,更是别扭的紧。
毫无预兆的,我的目光落在篝火的那头灯火阑珊处,高挑的男人,银凤头冠下一张惊世绝艳的容颜。
他似乎静止着,舞步摇曳却眨也不眨眼地望着我。
忽而,他笑了。
芙蓉初绽般的雍容。
于是,人影交错。
竟是变换了队形,我一出神,便被人群将我与赵蕈麟冲散。
我站在原地转身,再转,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