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城池(出书版)-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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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两套试卷,闹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一点了,我去冲了一下澡,拖着疲惫的身体趴在床上睡觉。按理来说,疲惫的人睡得都会很死,我却不是这样,一整夜我在各种冗长累赘的梦境里折腾不休,怎么也醒不过来。在每个高三学生眼中,睡觉应该算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情,但如果主人公在梦里老是扛大包拖粪车,这份幸福就来得有点沉重了。
'二十'学校生怕闹出什么丑闻
笔试成绩据说已经出来了,却没有公布,弄得全校人心惶惶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作为一个时代青年,我时刻准备着,时刻警惕着,立即打电话给我爸,询问事情缘由。几个小时以后我爸那边有了回复,他说保送审核确实遇到一点意外,不过和我没有关系,叫我不要担心。
“发生什么意外了?”我问道。
“说是文科班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笔试结果都是A+,专家组对女孩比较看好,男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认定自己才更有资格获得名额,一口咬定其中有暗箱操作。”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和你又没有关系,你不要翘尾巴就行,把头埋下来好好上课,给审核组专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只得连声应允,心惊胆战地挂了电话,随即开始担忧起来。毋庸置疑,这场纠纷的男女主人公正是陈浩和简洁。我去向卫薇打听情况,她说陈浩今天没有来上课,具体原因不明,而他们的班主任也不知所终。我意识到简洁的保送名额可能有危险,单凭这两年多的考试成绩作为比较根据,她很难与陈浩抗衡,高一时没有划分文理科,她的总成绩被化学拖下很多。
我又私下里去找郑松询问,他证实了我爸的说法,陈浩以及父母从前天开始就一直在学校教务处折腾,宣称要去市教育局甚至省招生办投诉。据说陈浩家在教育系统有关系,如果一直闹下去的话必定会天下大乱,但专家们也丝毫不松口,说陈浩的人文修养完全不及简洁。我知道,陈浩功利心理过重的面试让专家们不太喜欢,也许校园调查也让他丢了很多支持率,因为上次他争夺名额时的小男人形象着实让人失望。
傍晚时分我从学校行政大楼门口路过,看见陈浩和他的父母从里面走了出来,陈浩正义凛然的,他父亲唯唯诺诺的,他母亲则满脸霸气,仿佛刚刚血洗过行政大楼似的。陈浩指了指教学楼,说了一句什么,立即被他那暴戾的母亲喝止,他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母亲走了。三人绕过一尊汉白玉的大象雕塑,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那器宇轩昂的架势使我想起一部电影——《超人总动员》。我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二楼校长办公室窗口的窗帘被掀开一条缝,校长大人探出脑袋往外张望,主管教学任务的副校长也露出那张大脸,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彪悍的一家人啊,平时看上去客客气气的,一旦牵涉到利益攸关的事情,马上进入全员警戒状态,这才是一个有活力的家庭啊。”郑松忍不住赞叹道,而我也表示认同。其实陈浩完全有实力一举击败简洁,拿下文科班的保送名额,但他在关键时刻被功利心熏坏脑袋,失态地维护自己的囊中物。他太聪明了,以至于忘记了一个道理:掌握绝对支配权的人们,总是愿意赶走严重护食的恶犬。
陈浩一家在学校里闹了三四天,保送名额的最终名单也一直没有下达,校方以及审核组似乎都有所顾忌,生怕闹出什么丑闻。我准备找一个机会与简洁碰头,鼓励她不要松懈,一定要拿到这个保送名额,因为我担心她为了不与陈浩翻脸而放弃这个机会——不用怀疑,她完全可能做出这种高尚且愚蠢的事情。我正在杜撰各种理由,却忽然接到我爸的电话,他没有提到什么重要主题,只是提醒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平时很少打电话给我,即使要找也要通过我妈,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忽然说:“你不要骄傲自满啊,现在情况不是那么稳定,你千万不允许出现浮躁的心态,这次你们学校文科班那个女孩的名额可能要被挤下去了。”
我的脑子一下子乱了,仿佛一帮疯子在我耳边敲锣打鼓,跺脚高唱,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电影电视剧里的角色一惊诧就要弄翻手中的碗筷瓢勺,这次我稍稍走神,手机也差点做垂直落体运动。
“可是,为什么呢?”我疑惑地追问道,我就不信陈浩家真的彪悍到这个地步,可以逆转专家组的决定。
“文科班那个男孩的表叔是财政厅的一个负责人,虽然不是很重要的位置,但是足以推动教育厅审查整个资格审核过程。”我爸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补充道,“现在一定要慎言慎行啊,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我爸的意思,四十岁出头的官员正值如日中天,他现在面临提拔机遇,可以将头衔上的副字砍掉。倘若在陈浩表叔的干预下,教育厅重新审查整个资格审核过程,其中不可告人的部分必将公布于众,我爸在官场的对手也必定借题发挥,那将断送他的政治前程。我爸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校方也不会允许,专家更不允许,而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早点息事宁人。要做到息事宁人十分简单,将原本属于简洁的保送名额交给陈浩,这样一来,我可以如愿以偿,陈浩不再折腾,专家明哲保身,我爸继续稳中求进,却没有人在乎那个叫简洁的女孩失去了什么。
不,至少还有我在乎,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去在乎呢?如果不是我的存在,我爸就不会参与暗箱操作,更不会因忌惮东窗事发而授意专家改变初衷,专家也可以坚持原先的决策,任凭陈浩家里如何闹都不松口。我挂了电话,回到教室里发呆,手下意识地重复写着简洁的名字,直到整张草稿纸都写满。我实在无法接受简洁保送落空的事实,这个名额对她而言是那么重要,而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她落选的根本原因竟然是我——我那么喜欢甚至迷恋她,不愿伤害她一丝一毫。
自习课结束后我趴在天台上吹风,情绪像小火苗似的被高空的风吹得左右摇曳,我看谁都来气,恨不得把天台上码着的砖块全部丢下去,砸死楼下那帮聒噪的王八蛋。简洁所在的政史班下一节是体育课,她们全班在教学楼前整队。我看见陈浩春风得意地站在队伍前面,满脸都是小人得志时的欢笑。我又在人群中找到简洁的身影,她依然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看得我心里软软的,但一阵愧疚感随即又涌了上来。
“在干吗呢?”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刚扭头张望,一支烟塞在我唇边,我这才看清章鱼的面孔。他几次试图给我点烟,但总是护不住打火机的那点小火苗,风老是将它吹灭,我干脆用他那支烟过了一下火。
“保送的事情?”他又问道。
我点了点头,苦恼地说:“心里憋了很多事情,却不敢对谁说,这种感觉真TMD憋屈,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憋什么屈啊,你闲着慌啊?”
“陈浩家里非要争这个名额,动关系要翻案,一旦翻案的话我家找人内定名额的事情就会曝光,他们怕出事就只能把简洁的名额给了陈浩。”
“他们?他们指谁?”
“我老爸、学校,还有那些专家!如果不是我家内定名额这件事情,那帮专家绝对不会松口让陈浩通过,我直接导致简洁丢了保送资格!”我越说越郁闷,一掌拍在坚硬的水泥护栏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的。
章鱼消化了很久才理解我到底在说什么,他皱着眉头进入冥想状态,任凭指尖的香烟缓缓燃烧着,我知道他又在无谓地装深沉了:“我觉得吧,你不必太在意这件事情,她自己考的话又不是考不过,说不定还能考进比F大还好的学校。”
“你说得轻巧,简洁临场发挥水平一向不稳,这是全年级都知道的,万一高考时考砸了怎么办?保送F大可以避免高考意外,可以自主选择专业,而且免除四年学费!我还听我家保姆陈姨说,简洁家里不一定让她继续上,可能要让她辍学看店。如果她是被保送进F大的话,她的事情会被很多人知道,她家里人也不敢提辍学的事情了。”
章鱼侧过脸望着我,问道:“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个保送名额?”
“我无所谓,可要可不要。”
章鱼思索片刻,缓缓地说:“那你就放弃这个名额嘛,那些专家就可以继续坚持原来的决定,陈浩越闹越没有希望。再不济的话你直接把名额让给陈浩,反正可以自主选择专业嘛,他以理科生的身份进去,选择文科专业,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章鱼这个建议简直集天地之灵气,攒日月之精华,即使姜子牙、诸葛亮和刘伯温开一个三角凳会议都不一定能够琢磨出比这个更加高明的办法。他说出如此绝妙的解决方案,自己也觉得荣耀万分,抬手却发现烟早就灭了。我赶紧从他手里取来打火机,谄媚地给他点燃,他抽了一口烟,又说:“可是……也有一个悲剧的地方……”
“什么?”我洗耳恭听着。
“很简单,你不一定有机会考进F大,而且,你会亲手把陈浩和简洁这对金童**撮合在一起,我们会被你这种损己利人的崇高品德感动得哭起来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迎面吹来的风呛着,我刚才竟然只顾替简洁高兴,全然忘记自己会被这个计划甩到哪个山旮旯里去。我那么热切地希望她保送进入F大,一个重要的原因不就是可以和她继续在一起吗,如果她进去了我却没有,我岂不是在替他人做嫁衣?这样一想,刚才色彩斑斓的世界顿时变得一片苍白,什么姜子牙、诸葛亮、刘伯温都搬着爬爬凳各自逃窜。
“怎么着,有想法了吧?又不是活在偶像剧里,玩什么伟大奉献呢,说不定她一点都不记你的人情,到了大学以后和那个陈浩混一起海誓山盟,到时候你只能对着她的照片哭了。”
章鱼的假设确实很有道理,应验的可能性也极大,可是它太残酷了,以至于我为此而开始恼怒。我酝酿情绪,战斗力迅速飙升,正要发威的时候却听见楼下有人高呼道:“天台上那两个,居然在学校里抽烟!你们别动,等我上去!”
“不好!‘军统戴笠’!”章鱼赶紧退后一步,紧张地说道,我的头皮一下子麻了,也赶紧退后一步蹲到护栏后面。他所说的“军统戴笠”是政教处的戴主任,是全校第一肃反高手,处分记过警告开除之类的体力活儿都是由他完成,如果学生抽烟被他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他的视力不太好,这么远距离肯定看不清我们的样子,我和章鱼赶紧溜了下去。
章鱼直接躲进厕所里了,我正要返回自己的教室,走到楼梯口时看见戴主任真的爬了上来,真是一个言出必行的铁腕人物。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我立即改变方向,假装往楼上走,他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说:“安泽义,你有没有看到谁从楼上跑下来?”
我点了点头,指着走廊说:“有两个穿蓝色校服的男同学,跑得飞快,差点把我撞倒,刚跑过去,不过我不认识。”
戴主任望着那条长长的走廊,眼睛里闪着坚毅的光芒,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踏上他的“剿匪”之路,而我赶紧转身跑下楼梯。章鱼从楼上跑了下来,压着声音问道:“喂,‘戴笠’哪里去了?我在厕所蹲了那么久……”
“哥已经搞定他了。”
“我靠,那么老的男人你居然也搞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