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之敛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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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面容惨白、气息奄奄,再加上黑瞳如墨、眼神幽暗,瞧起来几乎与鬼怪无异,确实吓人得紧。
林跃却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过去,红着脸应:「我也不晓得。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一见你便觉得开心,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据说这个就叫做一见钟情,不知是真是假?」
顿了顿,好似突然想起了某件事,「啊」地喊出声来。
「听说苗疆那一带有种蛊术,能够迷惑别人的心神,你该不会也懂得那种妖术,然后对我下了蛊吧?」
一边说一边眨眼睛,语气极为认真。
徐情听得怔了怔,秀眉一展,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你是当真呆得这么厉害,还是故意装傻逗我开心,嗯?」
林跃茫然地摇摇头,果然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反问:「我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
「算了。」徐情摆了摆手,重新躺回床上,继续笑。「就当你是真心喜欢我,而我也愿意跟着你走,可是,你要如何救我出去?」
「欸?」
「这魔教中机关重重,纵然是武功高手,也未必能够来去自如,何况你一个扫地的?」
「我可不是普通的扫地小厮,其实我……」其实他出身武林世家,他大哥是武林盟主,这次乔装打扮混进魔教,就是为了救人的。
然而这番话却不能说出口来,只能咬一咬下唇,强迫自己噤了声。
徐情却好像对此极感兴趣,眼波流转间,带着魅惑人心的味道。「你怎么样?」
「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徐情也不追问,只意味深长地笑笑,道:「不说就算了,反正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教主的对手。」
「那个教主当真如此厉害。」
徐情转头望向别处,眉眼含笑,幽幽地说:「教主身长八尺,貌若钟馗,杀起人来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他天生力大无穷,而且不爱使兵器,就喜欢徒手勒人脖子,被他活活勒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林跃全身一震,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脖子,颤声道:「你整日陪在这种人身边,岂不是吓也吓死了?」
「无所谓,」徐情仍是笑,肩膀微微发抖。「我早已经习惯了。」
林跃却只当他是在害怕,心底无端端生出一股豪情来,猛地抓紧了他冰凉的右手,鼓足勇气道:「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的。」
徐情倒是呆了一下,回头与他对望,问:「教主这么厉害,你不怕吗?」
「当然怕啊。」林跃使劲点点头,一字一个地说:「但我无论多么害怕,也会为了你去拚命的。」
他黑眸亮晶晶的,隐约含着水雾,却偏要装出一副英勇无畏的神情来,实在可笑至极。
徐情这回却笑不出来了。
他仅是蹙了眉盯着林跃看,眼底神色变幻莫测,时而惊愕时而迷茫,最后则恢复成一片冰凉。
「教主真正可怕的地方,还不只如此。」
「啊?还有什么?」
「他为了成为武林高手,练了一门最最阴毒的邪派功夫,还把几位正道大侠抓回来当他练功的药引……」
林跃大吃一惊,脱口就问:「那几个人现在是生是死?」
「应该还活着吧。」
「你晓不晓得他们被关在哪里?」
徐情斜斜睨林跃一眼,眸中泛起寒意,唇边却含了笑,张嘴应道:「我……」
刚说了一个字,便浑身发抖,猛烈咳嗽起来。
林跃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去问:「你怎么啦?毒又发作了?」
徐情大口喘着气,整个人蜷成一团,连话也说不出口,嘴角甚至慢慢淌下血来。
林跃自是慌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地问:「怎么办?应该找大夫还是应该喂你吃药?」
徐情瞪了瞪眼睛,伸手往门外一指,气若游丝地骂:「笨蛋。」
「啊,寒潭。」林跃这才醒悟过来,急急将人搂进了怀里,抱着他冲出门去,不管不顾地跳进了那一汪碧潭之中。
砰。
一时间水花四溅。
徐情原本还咳个不停,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但在那水中浸了片刻后,气息竟慢慢平复了下来。
反倒是林跃被那潭水冻得牙齿打颤、嘴唇青紫。
徐情见了,便又瞪他一眼,问:「你又没有中毒,跟着跳进来干什么?」
「我、我一时情急,就直接抱着你跳起来了。」
「既然冷成这个样子,为何不爬上去?」
林跃脸上红了红,软声道:「……你一直抓着我的手。」
徐情吃了一惊,立刻甩了甩手,恶狠狠地将林跃推了开去。但是隔一会儿,却又嗤地笑出声来,伸手抚摸林跃冰凉的脸颊,轻轻地念:「呆子。」
话落,头一偏,缓缓吻上那同样冰冷的唇。
林跃眨了眨眼睛,只稍微挣扎一下,整个人就僵住不动,乖乖地任他亲吻。直到徐情退开去之后,也仍是那副呆呆愣愣的表情,后知后觉地红起脸来,问:「为什么亲我?」
徐情拨了拨湿漉漉的长发,似笑非笑地应:「你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总是喜欢喜欢地嚷个不停,叫我怎么能不动心?」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跃却毫不起疑,一下就「啊」地叫出声来,脸红得益发厉害,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连胳膊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了。
徐情好像极喜欢他这反应,忍不住勾唇浅笑,伸手揽过他的腰,一把将人推出了寒潭。而自己则趴在潭沿大口喘气,似乎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已经用尽了全身气力。
林跃这才回过神来,犹犹豫豫地去拉他的手,问:「咱们现在这样……算是两情相悦吗?」
「当然。」
闻言,林跃的眼底顿时泛起盈盈水光,先是直勾勾地盯着徐情看,然后凑过头去,飞快地亲他一口。
徐情怔了怔,不觉笑出声来,然而刚笑两声,便又开始蹙眉咳嗽。
林跃吓了一跳,连忙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样?」
「没事。」
「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为何非要寒潭的水才能压得住?」
「也没什么大不的,仅仅是无药可救而已。」
「这么严重?」林跃心中一动,简直恨不得扑过去抱住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连声问:「你当初是怎么中的毒?被人暗算?」
徐情哼了哼,近乎嘲讽地笑笑,自言自语地低喃:「我自己吃下去的。」
「啊?」林跃一时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徐情缓缓垂下眸子,又恢复成那个无所谓的态度,凉凉地应:「反正又解不了这毒,你何必多问?」
林跃这会儿已渐渐大胆起来,情不自禁地往徐情身边靠过去,表情认真地说:「那可不一定。我大哥的朋友认得一个相当厉害的神医,据说那人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医术非常高明。我亲眼瞧见某个无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但在他的救治之下,不出几个月便又活蹦乱跳了。所以,等咱们逃出魔教后,马上就去找那个神医,兴许能治好你的病。」
林跃越说越起劲,徐情却只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对啦,等治好了你的病,我们再一起回扬州。你久居西域,大抵没有去江南玩过吧?扬州城可比这边繁华多了,街上人来人往,实在热闹得很。到了夜里,更是华灯齐放,丝竹大盛。到时候,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去游湖……」
说着说着,林跃自己竟嘿嘿笑了起来,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将来的幸福场景,脸上尽是甜蜜的笑容。
徐情却瞧得心头一窒,猛然伸手按住了他的唇,低低地说:「够了。」
「啊?」
「你全身都湿透了,不冷吗?快些回去换件衣裳吧。」
「喔。」
林跃呆呆应一声,却哪里舍得离开?仍旧跪坐原地,视线黏在徐情身上,片刻不离。
徐情却望也不望他一眼,只缓缓合上眸子,一点点沉进了那冰凉的水中。
林跃依然舍不得走。
他情愿冻得浑身发抖,也硬是要在旁边守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再三确定徐情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树林。
回了屋才发现林沉和李凤来竟然都在。
林跃原先是不肯跟李凤来联手骗人的,但这会儿一心想着救出徐情,竟也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此事,打算见机行事、尽力而为。
李凤来见他终于开了窍,自是开心得很,竟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嘻嘻地教他风流手段,把林跃气得举了扫帚追着他满屋子跑。
林沉则心事重重地坐在旁边喝茶,一再叮嘱林跃不许冒险。
林跃当场是满口应下了,但到了第二日就将这番话抛诸脑后,又不管不顾地跑去纠缠徐情了。
徐情始终是那副老样子。
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浸在水里,动不动就咳嗽几声,说话的时候也是病恹恹的,毫无生气。性情更是喜怒无常,明明前一刻还在微笑,下一瞬却立刻板起脸来瞪人。
可林跃偏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见不着的时候心心念念,见着的时候又脸红心跳。无论徐情是否冷眼相向,他都一见面就觉得欢喜,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
结果林跃实在陷得太深,连跟他一起扫地的张峰都看出了些端倪,某日在吃午饭时拍拍他的肩,问:「小跃,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咦?」林跃刚好因为思念徐情而心不在焉,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应:「没有啊。」
张峰自然不信他的话,皱了皱眉,又问:「你扫地的时候总是不见人影,究竟跑去哪里了?」
「我……哪里也没去啊。」林跃吞吞吐吐的,一味敷衍。
张峰便不再追问下去,只是望他一眼,叹道:「你稍微贪玩点倒没关系,但是……千万别踏足西边那片树林。」
「唔。」
「你刚来没几个月,根本不晓得教主大人有多么可怕。」
「欸?怎么说?」
「咱们的教主从前也是个世家公子,出生名门正派,学的是上乘武功,原本在江湖中是大有可为的。但他后来却喜欢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为了那个人欺师灭祖,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在中原武林再无立足之地。而那个男人达成目的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另觅新欢去了。」
「啊……」
「不过教主大人毕竟本事不小,非但一手创立了这魔教,而且还将背叛他的旧情人抓了回来,一刀一刀活活给剐了。当时那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不知多么吓人。」
说话间,面容稍稍扭曲一下,果然露出些恐惧的表情来。
林跃也跟着抖了抖,不由自主地抱紧胳膊,一时只觉毛骨悚然。他早知道那教主冷酷无情,却料不到竟会如此狠毒。徐情被他当男宠囚禁在树林里,想必受了不少折磨吧?
正想着,张峰又伸手拍了拍林跃的肩膀,叮嘱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虽然只是传言,却也可见教主有多么心狠手辣。你若是爱惜性命的话,就干万别踏足西边的树林,免得犯了教主的忌讳……」
「嗯,我明白。」林跃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仍旧一心记挂着徐情。
结果吃过午饭之后,张峰才刚刚离开,他便又偷偷摸摸地往那树林跑去了。
不是不害怕的。
若不小心被那大魔头撞见的话,自己大概会死得很惨吧?
但只要一想起徐情那苍白病态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