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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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点燃一只小烛,烛比灯贵。为了让屋内亮堂些,这屋子的主人定然是用心了。
厢泉觉得等待无聊,便盯着手中绣帕。颜色碧绿,绣着翠竹,还泛着脂粉味儿,显然是女子之物。厢泉好奇,正欲细细打量。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只见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郎中。
医者父母心,厢泉第一眼见到这个郎中便觉他有医者之心。他衣着整齐,手中提着小小药箱,似乎刚刚三十岁,略微留了点胡子,温润如玉却不乏睿智之气,眉宇间尽是平和安详。他扫了一眼厢泉的伤口,眉头微蹙,迅速坐下。
厢泉没让他号脉,只是清理伤口。
“旧伤新伤,你这伤若不及时医治,日后怕会影响了你这只手。”郎中目不转睛,处理伤口的手法轻缓却精细。他轻言道:“忌生冷辛辣,这药两个时辰擦一次,涂抹量大一些,很快就会痊愈。听闻易公子略通医理,却怎会如此不注意身体。”
这个郎中显然认识易厢泉,这也不奇怪。庸城不大,厢泉虽只来几天却名气不小,再加上他虽然入眼有几分“仙气”,但平日举止怪异,终日在城中走动,眼下也是人尽皆知的人物了。
“先生不必如此客气。说通晓医理真是谬赞。我行走江湖多年,只是粗通脉象及经络,多是儿时师母言传罢了。常年不在中原,近几年倒去过大理,但是对草药香料一类一窍不通,”厢泉轻松笑笑,带着几分敬意,“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不敢,在下傅上星。”郎中这才抬头温和一笑。
“傅上星 ……上星先生可是医药世家?”厢泉愣了一下。
傅上星笑着摇头。
“那么……可甚是有趣了。”
厢泉忽然的莫名一笑,看了一眼桌上红烛随即转而严肃了。他从怀中掏出叶子包裹,摊开道: “先生可认的此物?它迷晕了在下的猫。”
上星先生取一点略近口鼻,就速速放下,皱眉道:“迷药的一种,可制幻,也可使人嗜睡,香气过大从很远处便可闻见,所以用量应谨慎。易先生从何处得来此物?”
厢泉未回答,只是问道:“为何尊我为先生?”
“易先生大名庸城无人不知。况且,医者、术士皆为先生,您二者皆是。纵使比自己年幼,也应如此称呼。”
“实在是愧不敢当,以公子即称为好,”厢泉谦卑的笑了,突然对眼前的人多了几分莫名的好感,“我只是想请教,此香何处出产?作何用途?”
上星先生眉头一皱:“此物是多株植物研粉的混合物,研磨工艺精良,配药技术也好,当是制药高手所制。其中用了大剂量的洋金花,也叫曼陀罗。天竺很多,中原各地有不少。近了口鼻才可以使人昏迷。如此说来,是有人用它刻意迷昏了易公子的猫。”
厢泉沉思一下,道:“近距离闻起来会使人昏迷?远距离呢?”
傅上星替厢泉轻缓包扎伤口:“剂量不同,效果不同。眼前的这些剂量小,充其量也只是猫。若不是猫自己主动上前闻或者被强行捂住口鼻,怕是在室外昏迷不了。易公子常年在大理,可知当地盛产致罂粟,相似的,这曼陀罗也有制幻的效果。若是服用,它可是相当厉害的毒药。外用也可制幻和导致昏迷,但是效果并不显著。”
厢泉闭起眼睛似在沉思:“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这里可有香料?”
傅上星道:“香料与药材是密不可分,常见的我这倒是有一些常见的。”
“可否让我闻过一一识别?”
傅上星诧异:“百种香料,易公子确定要一一闻过?这恐怕困难。”
厢泉笑了:“这事十分重要,劳烦先生了,乾清还未回来,多等一下,这期间不妨做点实事。”
上星忧心的带着厢泉来辨认香料,百种一一闻过,这可是巨大的工程。有些香料久闻对人身体有害,厢泉身上有伤,又显得疲惫,自然是不好。
厢泉显然在凭借气味找什么东西。
人有很好的嗅觉记忆,但是,如果闻多了,很容易造成嗅觉迟钝,再好的嗅觉记忆也于事无补,于人有害无益。
厢泉却只是轻轻的嗅过,一言不发。窗外的雨仍然不绝的下着,似乎减小了些。烛泪滴落,快要燃尽,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这是……上面写着,当门子?”厢泉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些很少的棕黄色粉末。
“当门子有催产之效,此物甚是昂贵,”上星先生耐心的解释着,“富人家也有用它来熏香的,当门子就是麝香的药用了。”
厢泉蹙眉:“这味道……有点相似,但似乎不是。”
“易公子闻什么相似?可是说曼陀罗?曼陀罗的叶子就有麝香味道,可是——”
厢泉摇头,做了个手势,上星便识相不再答话。沉吟片刻,厢泉道:“上星先生可有有关香料的书?借我几日可好?”
“当然可以。”
.这时却听得门开了,厢泉转过头去,走来一位少女。她见了厢泉便轻声问好。模样清秀可爱,约摸十六七的样子,眉毛弯弯,唇红齿白。她穿着当下女子时兴的罗裙与粉红褙子,头上挽着细细的小巧绢花。屋里的灯光昏暗,她慢步,似是摸索的走上前来,上了茶,想要收拾一下桌上的医药箱子。
“小泽,不早了,你也歇吧,我去收拾即可。”
“不碍的,顺手也就收拾了。”唤作小泽的少女笑了,她把药瓶摆好,猛然看到厢泉用来包裹手的碧绿翠竹绣帕,上面沾了血。她似是看不清,眯了眼,等待看清了却猛然一颤,随即涌上失落之情,沉默不语。
厢泉尽收眼底,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这帕子是这姑娘送给乾清的。
厢泉顿生几分歉疚,心里暗骂乾清糟蹋东西,于是想要转移女子注意力便笑道:“敢问姑娘不会姓曲吧?”
小泽抬头一愣:“你怎会知道?我、我叫曲泽。”
厢泉只是笑笑。
“你听说过我?”
“从未听过。我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战书
曲泽瞪大双眼。自己的名字从未外传,平日里,大家都唤她“小泽”,少有唤全名。
“你、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
“小泽,不可无礼,”傅上星虽是责怪却不失温和,“这是易公子,易厢泉。”
曲泽立刻好奇的看着厢泉。
这个年纪的女子见了生人,怕是会羞怯的垂下头,但是曲泽却不是。她勇敢的直视着厢泉,这点令他非常意外,而又多了几分欣赏。
但仔细看,少女美丽的眼睛却是空洞的。
厢泉好奇的看了看她,温和的笑了:“早歇息势必是明目的,少思,方才睡得安稳。”
小泽行礼,没有吭声,一脸奇怪的摸索着离去了。
傅上星目送她离开,轻叹一声,转而向厢泉道:“易公子不仅博学,而且有好眼力。”
“曲泽……”厢泉似是同情的摇了摇头,“她是夜盲症吗?”
傅上星叹道:“不是。夜盲可凭借食疗轻易好转,她的情况要更加严重。白日里的视力还可以,但是晚上几乎完全看不清。”
傅上星转而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向厢泉,良久才道:“易公子真是厉害,居然能猜到小泽的名字。”
“不敢当,开个玩笑而已,只怕是失敬了,”厢泉没有就这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而是起身付钱,“我还有要事,不再打扰,告辞。”
“恕不远送,望易公子注意身体。这灯赠与公子吧,万事小心为上。”
傅上星匆忙递过灯去。厢泉谢过,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他没有离去,犹豫的转身,冷不防的发问。
“请问上星先生,一个人,为何会中毒?”
傅上星一惊:“易公子何出此言?”
“无他,我只是想知道……中毒,究竟是通过何种途径。”
上星摇摇头:“太多了。饮食、水源、环境气味、日常使用物品都可使人中毒,有时候甚至是自发产生。”
厢泉面色凝重:“早闻银针是无法检测出所有毒物的,除此之外还有更准确的检测方法?”
“不是银针不起作用,而是毒物的种类过多。懂毒物的人来下毒,那简直是防不胜防,”傅上星言及此,眉头微皱望向厢泉,“不知易公子是否碰上了麻烦?”
“无妨,”厢泉疲惫一笑,“若日后有劳烦上星先生之处,还望先生慷慨相助。”
上星忧心的望着他:“那是自然。只是在我见易公子面色欠佳,是不是……可否让在下诊脉?只怕易公子……”
厢泉摆摆手:“只是疲惫,不劳挂心,告辞。”
说罢他就离开了,上星望了一眼,叹气而后关上门。
就在此时,乾清正满世界找厢泉,欲与其探讨,却不见其踪影。他刚刚把吹雪送回去,又向方千报告发生的事。随后又调遣守卫,忙得不可开交。
干脆回家吧。
他提着灯晃悠悠的走着,今夜气候异常,骤雨初歇,月亮竟然又出现,乌云已然不见。清一人在幽深巷子里走着,唯影相伴,然明月却多情,处处随人行。
就在快要到家时,乾清又看到了厢泉。
“你怎么杵在这?”乾清先是一愣,却又气恼起来,“你如此随性就罢了,害我一通好找。”
只见厢泉一身白衣,提灯而立,一只手上缠着白纱布。他面带倦容,只是仰头,双目无神的望着街灯。
这是一盏老式的雕花木灯,刷了防火的朱漆,在高高的朱红木质灯柱子上悬挂着。这里的街灯与那小棚子那的一模一样。庸城街灯数量不少,全城灯火点点,各巡逻的据点也有。
见这情景,乾清不由得打了寒颤,拍拍厢泉的肩膀。
“喂,你倒是说话啊,中邪了?”
厢泉依然望着街灯,轻声道:“你说明日还会刮风下雨吗?”
乾清见他又胡言乱语,索性把重要的话压到肚里,随他的话胡乱答道:“老天说下就下。你怕什么?下雨了,青衣奇盗也偷不走犀骨。”
厢泉点点头,又摇摇头。
乾清真是憋了一肚子气。
厢泉看他一眼,似是猜透他所想:“是我今日过于疲劳,很多事又毫无头绪,才会说些胡话。”
乾清在心里暗笑一下,平时你的胡话还少?
“你夏宅甚大,容我一间可好?”
乾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瞪大眼睛答道:“当然没问题,今晚就去?”
“今晚即搬,若无意外,一直住到城禁结束,吃食与下人同样即可,最好是周围人较多的房间。”
厢泉语毕,见乾清言又欲止的模样,便蹙了眉。
“你是不是打听到方千那边出了什么事?”
“你可知今夜守卫为何如此之少?方千被愚弄了!他接到信件,今夜守卫的人数不变,只是地点时辰略变。信上精细的列出了所有守卫的变更。”
厢泉有些诧异。
“哪来的信?”
“方千下午在他房里的桌案上发现的,信写得十分详尽,个个街道表示异常清楚,落款……是你。”
厢泉讶异一下,随即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也罢,方千没见过我的字。他不想想,我人在庸城,为何要拿书信给他?”
乾清带着些许责备道:“不是你又能是谁?外人不可能混进庸城府衙。信上说,今夜调动部署事关重大,务必要秘密进行,不得和任何人商量,要将时间地点告知守卫首领,倒时行动即可。此事不可语,才用书信方式,不能把内容誊写下来,不得给任何人看,在庸城府不能提起此事,包括跟你谈论也是不可的,而且,”乾清叹气,“信里写着让他在下雨的时候把信焚毁。”
厢泉眼睛一眯,有些恼怒:“他照做了?”
“方千说‘那封信的口吻挺像易公子的’。他也怀疑过,上边的部署十分精确而谨慎细致,外部人员哪知道的这么精细?”乾清抬头翻个白眼,责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