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博果尔之重返人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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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尔早已撩袍盘腿坐下,用手敲了敲桌面,笑道:“管家只当是陪坐就行,再则这蟹本是给人吃的,本王就这一张嘴,吃不完岂不是要被人参上一本,说本王慢待了皇上赏蟹的美意。”
这话实在取巧,直接偷换了尊卑身份的概念,管家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本能认为奴才入席不合适,却又绕不出来主子浪费御赐之物的后果。
“哈哈哈,十一弟这张嘴可真是黑也能说成白,”从院外走进来的顺治听的详细,忍俊不禁出了声。
博果尔一惊忙起身迎驾,心里却犯了嘀咕,这顺治到底从哪冒了出来,而一旁的管家和樱桃见了圣驾,早吓得跪下请安。
“行了,朕就过来看看,不用兴师动众的。”他走过来,止住了博果尔的行礼,环顾一圈,将院中的景致尽收眼底,和声笑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十一弟真是好兴致。”
管家跪在下面嘴唇嗫嚅,担心主子刚才的话招了皇上不高兴。却听见顺治接着道:“你俩都起来吧,这螃蟹确实要人多吃了才热闹,看这院中布置,襄亲王应是想让你们陪吃个家常饭而已,不用太过拘谨。”
两人喏诺起身,全身紧绷的站在了一旁,现在若有人去戳一下,指不定能当场碎成片渣。
顺治走到刚刚博果尔坐的案桌前,颇自觉的请示这府里的主人,“竟然是家常饭,博果尔应该不介意九哥跟着蹭一顿饭吧。”
博果尔扯开一笑,只是心中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回道:“九哥能来,襄亲王府都蓬荜生辉,只是粗茶淡饭怕慢待了九哥。”
顺治呵呵一笑,干脆的撩袍盘膝坐下,顺着话说:“九哥就只想跟十一弟自在吃个家常饭,如此,十一弟与我同席而坐才是。”
对于顺治这种上杆子就爬的性情,博果尔还是有点认识,也没做太多纠缠,便跟着入座。在看到下面战战兢兢的两人,还颇仗义的出言吩咐他们下去再添点菜式,那两人立马哈头点腰、忘主忘本的飞快退了下去。
“十一弟若是觉得冷清,不如让他们俩也跟着入座同吃。”顺治见博果尔有意差使那两人退下,想到他原本的打算,于是出言建议。
吴良辅倒酒的手顿了一下,心里有些憋屈,他伺候皇上十来载,都没有入席吃过饭。
博果尔正将袍角扯平整,听这话抬首笑道:“以九哥的威仪,众人怕难承龙恩,他们两人少见场面,只怕会败了九哥的兴致。”
“哦,不过十一弟与我同席而坐倒挺自在的。”顺治见他自若的抚平衣袍,勾起了笑意,出言调侃道。
博果尔拱手,顺势表忠心:“皇上明鉴,臣弟的敬畏都实发于内心。”
顺治不由哈哈大笑,举杯与博果尔先干了一杯,然后才说了句:“你都不问问九哥来是为何事?”
博果尔:“……为何事? ”刚刚不知道是谁说路过蹭饭。
“这里有封安郡王随战报一起送来的信函,”顺治端着酒杯,拿过吴良辅呈来的信函,笑了笑说:“给你的,”递了过去。
博果尔先是诧异,随后眼中一亮,伸手接过信函便要收起。
“怎么不现在打开看看?”顺治看到他眼中的亮光,胸口顿时感觉被堵了口气,他想,怕是被这小滑头对堂哥亲近过自己这个亲哥给郁闷了,语气里也带上了些阴阳怪气。
博果尔听他口气有些古怪,只当做顺治猜疑心重,为了避嫌爽快地打开信函看了起来,看到半途不自觉笑了起来。
顺治的那口气更堵了,语气不由重了些:“你跟岳乐感情倒是亲厚,他远在战场军机繁重还不忘给你写信,你……”似乎感觉自己的话有些怪异,他截断了话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前面的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博果尔眉头立皱,将信摊开递到对方面前,双眼直直盯着顺治,沉下语气道:“皇上若怀疑臣弟和安郡王的往来,以后任何信件往来尽可先行查看。”
顺治心头一颤,他跟博果尔的关系因政事上越加契合,才刚和缓些,这会儿却因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差点给破坏殆尽。
平静了下心绪,他在博果尔的目光下将信取过叠好,又拿过桌上信封装起,和缓语气说:“九哥只是看你与安郡王感情甚笃,而你向来在九哥面前少有真情流露,所以……”他没说出是心里不舒服,只是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博果尔的脸抽了抽,无论顺治是否出自真心说出这话,都成功膈应到了他。从内心,他觉得自己跟其他任何人都可能结成兄弟情义,但跟顺治除了血统及君臣关系,口头的兄弟称呼不过是为了面子过得去,里面有多少真情实意还有待斟酌。
他心上的结早在卧病在床的时候,融着病痛就长成了颗瘤子,想割掉就是要动刀见血的事。国家兴安,他自认心性不足担起这个天下,更无法直接把这两人捅成个串葫芦,所以他愿意以观望这段惊天动地的爱情结局化成最后的利刃。
这把利刃是他舍弃一切的结束,等待沧海桑田,人事变迁,这些爱恨终对他而言不过是场过眼云烟。
他没去接顺治的话茬,扫到桌上的螃蟹,另起话题道:“九哥先尝尝这蟹,臣弟府上的厨子可比不上宫里,若不合意可不要说臣弟招待不周。”他瞥了眼立在顺治身后的吴良辅,对方心领神会上前请示圣意。
见博果尔有意岔开话题,顺治也没太过纠结,只是扫了眼一旁的火炉,才蹙眉说了句:“这蟹性凉,多吃对身子不好,如何不熬些人参姜汤备着?”
他令吴良辅下去准备姜汤,见博果尔自己动手吃蟹,也有了些兴趣,“朕从未用过这些蟹八件,客随主便,朕也试试到底有何窍门。”
这蟹八件做工精细,用起来更是讲究,没人在旁指导,定要狼狈不堪。顺治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活如此精细讲究,顿时手足无措、一片混乱。
博果尔见他那模样,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脸上的笑更因幸灾乐祸,而显得格外真情外露:“九哥,这麻烦活还是让吴公公来吧,你抢了他的生计,以后他还怎么在宫中立足。”
顺治却是面上一肃,望着那坏笑的人道:“小十一的胆儿不小,是在取笑九哥手笨吧。吴良辅,你过来,给朕展示一遍,一步一步的来,朕不信连个螃蟹都拿不下。”
那吴良辅心头直喊苦,这兄弟俩每次都拿自己开涮,若稍微有个口角不对,最担心受怕的也是自己,这就是做奴才的命,伴君如伴虎,而自己还额外伴了只狡猾狐狸。
顺治上手也快,就这么看过一遍,竟有模有样的学了下来,还亲自剥了个完整蟹脚放到博果尔碗中,脸上带着颇为得意的笑容。博果尔不以为意的只管吃下,也未有任何表示。
酒足饭饱后,顺治连打了几个哈欠,博果尔有些奇怪,细观他面色才发现,他眼圈下带着一片乌青色,像是连着几夜都没睡好。
吴良辅见顺治脸上倦意,忙上前请示:“皇上若是乏了,是否先回宫休息?”
顺治眼睛已经有些耷拉,也不知道神智是不是已经有些不清醒,竟对着博果尔道:“小十一若是不介意,能否让九哥先在你这里休息会?”
博果尔默然无语,只能引着顺治往客房去,只是显然另一人完全没有客人的自觉,得了主人的颔首,竟自发往院内的主卧走去,博果尔连阻拦都来不及,那个皇上大爷已经睡到了他的床榻上,快速的进入了梦乡。
被鸠占鹊巢的博果尔面上一片复杂,出了外间,吴良辅不得不为皇上的行为进行一番解释:“襄亲王,皇上已经连着好几日没睡个好觉,每夜都被噩梦惊醒,醒后又完全无法入睡。太医开了安神药也没办法,今儿个本想着出来走走散散心,没想到皇上乏意就上来了。”
他偷觑一眼面色不好的襄亲王,再接再厉道:“皇上白日操劳政事,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不能这么干耗,还请襄亲王见谅。”
他躬身作揖,心里更苦,皇上,奴才的好话都说尽了,若是襄亲王还是不待见,事后你可不要摆脸色给奴才看。
感到肩膀被对方的手大力拍了两下,吴良辅抬头望去,却见襄亲王温和笑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想到哪里休息,我们做臣子的当然要扫榻相迎,本王只是还没来得及吩咐下人重新换过被褥,就这样让皇上躺着实在是大不敬。”
如果你不要皮笑肉不笑,这些话也许会更有真实性,吴良辅顶着对方那双看来笑弯却满是冷意的眼,心里苦成河。
第二十一章
顺治这一觉睡得很深沉,吴良辅在外间打着瞌睡等候着,而襄亲王交代了声去书房早就离开,整个屋子静悄悄的,青草般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秋寒被紧闭的窗棂格挡在外,这里显得舒适而又温暖。
这次他终于没有陷入在无限的逃跑之中,而是再次看到童年的自己与博果尔。他看到乌压压的一片宫人跪倒在地,面朝黄土而无法窥见表情;他看到众人留出的那道长道,两边的红墙黄瓦,在阳光下刺得眼生痛。
顺治回忆了一下,这应该是已经迁入京城皇宫的时候,眼前这条是通向内宫门必经的道路。
他将视线转向那两个男孩,却见一个宫人上前对年幼的自己垂首说着什么,却被自己狠狠瞪了一眼,大男孩稚嫩干脆的声音回响在空中:“不用,这几日车马劳累,朕尚未去探望过母后,朕正好将博果尔送过去,你回去告诉摄政王,朕待会儿再去见他。”
那宫人似有难色,又凑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却被大男孩一声喝断:“朕乃天子,做出的决定就不容置啄。十一阿哥年纪尚幼,出了差错你们担当得起吗?”
男童似乎没明白情况的眨眨眼,他乖巧的站在一旁,未出一言,看着被呵斥的宫人瞅了自己一眼,突然跪了下来。
感觉手被轻轻扯动了一下,却是大男孩低下头,看着他,露出了一笑:“小十一,九哥送你回慈宁宫,往后这里就是我们住的地方,这里不比盛京宫中,以后可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
男童歪着头想了想,晃了晃被握住的手,问道:“九哥,额娘说你以后就没时间跟我一起玩呢?”
大男孩收紧手,看男童执拗的等着他的答案,笑意加深:“不会的,九哥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小十一要记得,”他盯着小博果尔的眼,一字一句的叮嘱道:“小十一要想出去玩,一定要等九哥回来。平时可以多看看九哥给你的那些书,或者去找太后和太妃。如果你一个人溜出去探险,抛下九哥,九哥会伤心的。”
小博果尔乖巧的点点头。
大男孩牵着男童的手朝着远处的慈宁宫慢慢走去,漆黑的眼直直望着前方的走道:“小十一乖乖的,九哥就会为你准备很多惊喜。”
小博果尔听了这话,圆圆的脸上顿时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九哥多来找我玩,我也会给九哥准备惊喜的!”
大男孩愕然的看了小博果尔一眼,看着对方得意的笑容,被对方机灵的学以致用、反将一军逗得哈哈大笑,灿烂阳光下,两张同样灿烂的笑脸灼伤了旁观人的眼。
这次即使没有黑影的追击,顺治觉得呼吸开始变得窒息,那不是自己,自己从来不会那样的笑,他不会、不能、也不可以那样笑。
他记得自己亲政那天,曾经在镜子里练习过无数次微笑,当时他将面对的是皇叔遗留的旧部、跟风使舵的老臣、还有虎视眈眈的长辈们,每个人都恨不得在他身上剐下来一块肉。
最后他笑的连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