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炽-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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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要问老天了”薛承远说著拨开了公良飞郇的被褥,细心的为他检查著伤口。
公良飞郇微微仰了仰身子,实在没什麽体力支撑,倒在了床榻上。
这伤口相比昨日已经好转了不少,尤其是那原本溃烂发出的气味,都已经差不多挥散殆尽。
“很疼,是麽?”
薛承远轻按了按断肢的一侧,想著手检查断骨的详细部位。
这不是明知故问麽?!公良飞郇牙咬的咯咯响,现在任何碰触带来的都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别碰我──”公良飞郇疼痛而烦躁,怒声喝道。
薛承远见他的反应极其猛烈,立即收手。但当下最重要的,是为公良飞郇接骨,他这般抵触自己的帮助,该如何是好。
就在薛承远略微犹豫辗转的这一刻,公良飞郇发问了。
“你是沅西世子,你的心不可能向著我天云,又为何要来这?!”
想到这些年的经历,薛承远心中也是甚为复杂,回道:“人的出身不能选择,只能选择自己的道路,不对麽,将军?”
“这样的选择注定你没有对天云的忠诚!”
公良飞郇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想到收复沅西的进程,会因为这样一个身份微妙的人到来而有所改变。那麽他和所有部下所受苦难和付出,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我只忠诚於自己的心。”薛承远并不回避这气势凛然的发问,确凿坦然的回应道。
只听公良飞郇深叹了口气,道:“薛承远,听说你医术超群,是否名副其实?!”
薛承远望著他,淡淡一笑道:“怕是徒有虚名。”
“你!”公良飞郇气结,这人真是处处和他作对!
“薛承远,就算你真有回天之力,我公良飞郇这一辈子,也不会欠你如此的人情!”
说的如此义正严词,昨夜已经必定想了很久。薛承远打量著他,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道:“既然承远奉皇上的旨意来了,总要帮上将军什麽才对。”
“呵呵”公良飞郇冷冷一笑,道:“也好,那我只有一样所求,希望你不要拒绝。”
薛承远心中已经猜出几分,却还是耐著性子,等公良飞郇亲口说来。
“承远一定有求必应。”
公良飞郇不再看他,回望向床榻上方,目光决绝的道:“给我一副天下至毒的药剂,这是我的意愿,他日皇上绝不会怪罪於你。”
“好!”
没有想到,薛承远竟冰冷干脆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月华如炽 40 (美强生子)
第四十章
想要天下至毒的毒药?好办!
不到两个时辰,薛承远就端著一个漆木盘子走了回来,上面放著温热的汤药罐子。
公良飞郇也更换过了一身崭新的灰蓝色衣裳,靠在床榻上。
重病的这段日子,公良飞郇消瘦了很多,却更凭添了几分俊朗。直挺坚毅的鼻梁两旁,炯亮眸子散发出一种淡然宁和的光芒。
没有惶恐也没有不舍,自从双腿被斩断之後,反反复复的医治都毫无疗效,公良飞郇也早已下定了赴死的决心。
失去了健全的双足,不再能行走,这对於生来就向往建功立业的武将而言,与死无异。多一天都是耻辱的折磨!
“真想好了?”
薛承远拿过药碗,两步走到床榻前坐下,看著公良飞郇。
公良飞郇看那升腾著热气的药碗,只是问道:“这毒药多久能取人性命?”
“顷刻之间便可断气,不会有太多痛苦。”薛承远挑挑眉毛,也看了看手中的漆黑汤药。
“是真是假?”
公良飞郇盯著他看,沈声问道。
薛承远嘴角微微一扬,将手中碗里的汤药倾倒了床榻旁的一盆植物之中。
只见随著“滋……”一声,那植物半边瞬时化为炭黑般的颜色,冒起了刺鼻的烟味。
看来是真的。公良飞郇终於有几分相信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对薛承远这个人多少心存疑虑。问他要毒药,这麽爽快便答应了,会不会有诈?
“薛承远,听好了,这一次你要是再戏弄我,我公良飞郇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公良飞郇锐利的目光直视著薛承远,沈沈的警告道。
薛承远淡漠一笑,道:“将军今日归西,那便是英年早逝,承远却注定可以长命百岁,怕是他日根本不会在地府里撞上。”
“你……!”
生死大事,本是可以从从容容的面对,可偏偏这张淡然自若的脸孔让公良飞郇心中愤怒和不干升腾而起!
“将军,喝不喝?”
薛承远将那药碗递近一分,呈在公良飞郇面前。
公良飞郇这一辈子没有胆怯过什麽,但想到今生是否就此了结还是多少有了几分迟疑。
“将军是不敢喝……?”
薛承远抿唇一笑,清雅的眉目之间尽是挑衅和无情。
公良飞郇愤怒不已,猛的要抓过那药碗,却扑了个空。
“将军果真英勇,但这药太烫,我给将军搅搅,送将军顺顺当当的上路。”薛承远说著便站起了身子,在床榻的锦帐旁搅拌著那药碗。
卧房内一片寂静,公良飞郇换过衣装之後早已挥退了所有随从。讽刺的是,伴著他走上人生最後这段路的人,竟是薛承远。
顷刻之後,薛承远端著药碗重新坐回了床榻旁。
公良飞郇神志清醒,坐靠在床榻上望著前方,回想这短暂的一生里,确实还有太多的遗憾,不觉有些惘然。
唉,罢了……
当那毒药又一次被呈上,公良飞郇最後望了一眼面前的人,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多谢……”
这毒药刚刚入口,便瞬时带来了全身一阵刺痛,眼前昏暗,还不等说完这最後两个字,公良飞郇便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薛承远见状长舒了一口气,顺势一把握住公良飞郇的脉搏,搂过了他消瘦的身子。
“来人”
薛承远抱著公良飞郇,高声唤道早已在庭院中等候著的丛明成和几位侍从们。
“将这汤药都拿下去销毁,千万别让任何人碰触”薛承远看了看刚刚在锦帘旁移换的汤药,摆过头吩咐道。
“是。”
丛明成连忙派人将方才蒙骗公良飞郇的真毒药都撤了下去。
“这麻醉的药效只能持续几个时辰,要尽快为将军接骨。”
薛承远给公良飞郇口中又含了几颗补气活血的药丸,对著丛明成说道。
若不是公良飞郇太过绝望,太过执拗,他们绝不会出此欺瞒的下策,但现在想来,这或许也是最好的方法,唯一能够让他安然度过接骨之关的方法。
这接骨的过程,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更不用说重伤至此的公良飞郇如何承受这番折磨。
“薛大人您尽管放手为将军医治,要我们做什麽都可以!”
丛明成跪在床榻前感激不已的道。
在几人的配合下,卧房内薛承远将公良飞郇脚腕上的伤口重新清理,全神贯注的为他接骨。
一个多时辰之後,薛承远终於将两腿的骨位都接对整齐,又拿了极细的银针穿过金线为公良飞郇缝合了伤口,用夹板固定了腿脚的两侧,之後仔仔细细的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进行的有条不紊,丛明成见证了这个过程,心中的感触异常复杂。但最多的还是──庆幸。
庆幸皇上能颁下派遣薛承远来沅西的旨意,庆幸将军在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能遇到这样一位贵人,从而在绝境之中有了一线生机。
包扎好了最後一根绷带,薛承远抬手轻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望著面前深深昏迷著的人,带著几分释然的淡淡微笑道:“要真不想放过我,还是选在人间吧。”
作家的话:
祝福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团圆,幸福美满~~~!
月华如炽 41 (美强生子)
第四十一章
这是,……哪里?
眼睫之间充溢著微弱的火光,空气里弥漫著清新怡和的冷香。
“……”
两日两夜之後,当公良飞郇再次睁开眼帘,周身的一切为何还是这麽熟悉?
“你醒了?”
锦帐旁响起了公良飞郇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薛承远在床榻前注视著他,面色疲惫,但那清澈温润的目光在这一刻看起来却甚是友善。
难道又被这个人戏弄了?公良飞郇怒火攻心,抬手就想抓著薛承远的衣襟呵斥一顿。
可谁知刚刚抬起松软的手臂,却发觉自己连抓住那人衣襟的力量都没有,口中也似乎说不出话来。
“醒了就好”
薛承远轻轻推开了那只本想教训自己的手,并没有介意,只是点头淡淡一笑道。
“你昏迷两日了,我一直很担心那麻醉的药剂是否下的重了……”薛承远为公良飞郇盖好锦被,望著这副苍白的面孔,对著他道:“你的腿脚断骨都已经接上了,安心养养,一月之後应当就能康复了。”
公良飞郇虽然神志低迷,不断传来的痛楚还让他置身於炼狱般的境地里,但薛承远这句话,他却听的清清楚楚,甚至有些怀疑。
接骨……?难道说我这一辈子,还能够重新像以前那般站立行走?
烦扰复杂的感受在这一瞬间汇聚成了唯一的疑问。
“真……的……麽?”
公良飞郇开口的异常艰难,断断续续的问道。
薛承远看的见他眸子中闪烁著那份祈盼和深深的渴望,微微笑道:“是真的。”
在这两日的等待中,薛承远也想了很多很多。
作为大夫,治病救人本是职责所在。作为同僚,拯救公良飞郇也是义不容辞。作为一个本就莫名其妙结下的冤家,经历了人生中这麽多坎坷,这笔糊涂账又何必再记。
更何况,看在公良飞郇能够善待沅西百姓的份上,也足以证明他心有良知。为了拯救部下而遭此劫难,於情於理都并非公良飞郇所该有的报应。
向来骄傲优秀的将领遇到了如此厄难,不想拖累他人忍受屈辱,而决断一心赴死是件多麽无奈而残忍的事。这所有的一切,薛承远都能够体谅。
公良飞郇缓缓喘了口气,听到薛承远这麽说,胸腔内哽咽的几乎窒息,眼中也霎的红了。
从咽下那一碗药汁到再睁眼这一刻,仿佛已隔过了一世。
在这人世间他本就孤身一人,了无牵挂。
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时候,公良飞郇从没有想过,会有回头之路……
更没有想到的是,闭眼前和睁眼後所看到的,都是这同一副面孔。
这一切,都是命麽?
这个人注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逆转他的境遇。
寂静的夜里,相处之间这份温存宁和的感觉,是人生至今公良飞郇都从未体尝过的。更何况是如此一个让他可以一世刻骨铭心的日子。
有什麽……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公良飞郇问道:“为什麽要救我?”
薛承远不卑不亢的答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薛承远,你就不怕治好了我,会後悔?”缓了缓精神,公良飞郇蓄积了稍许的力气,腔调似乎又变得强硬了起来。
薛承远笑道:“後悔什麽?怕你新仇旧账一起和我算?”
公良飞郇睨了一眼他,没说话。
“不怕”薛承远拿过身边的药碗,淡淡然然的回道,接著舀起了一勺药汁喂到了公良飞郇嘴旁,“来,喝药吧。”
从小至今,公良飞郇还从没被人如此细致的照料过,不觉有些尴尬。
“别看了,这几个小厮都累的筋疲力尽,我让他们下去歇著了。”
薛承远打断了他寻索著的目光,将药勺更近了一分。
公良飞郇双腿不能移动,身子酸痛僵硬,自然只能任薛承远摆弄。
“那日你给我喝的是什麽?”咽下了一口药汁,想起昏迷前的事,公良飞郇还是压不住愤慨。
“当然不是毒药了。”
真是岂有此理!这人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意愿放在眼里?!
薛承远再舀一勺药汁,不由分说的就又喂到了公良飞郇的唇边,“啧啧,瞪什麽,难道还真让你求死麽?”
公良飞郇气的呼呼,被薛承远硬灌下了一勺药汁不说,连质问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