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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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双眉一挑,厉声呼叱道:“相好的,别这么又要吃,又怕烫。进来吧,少给人添麻烦。”竟伸手又来拖紫旋风。紫旋风一提劲,立即一翻手,把少年的手腕猛一格,这一下比前一次更重。顿时间四个镖师各展开身法,似欲准备动武。
那个中年引道人,忽换做笑容道:“这是怎的?好容易摸到门口,又爬桅了,你就给他回一声去。”遂向少年一使眼色,少年撤步回身,悻悻的瞪了一眼,走进门去。也就是刚进去,从宅中走出几个人来。
当先出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穿灰绸半短衫,高腰袜子,紧打护膝,脚蹬青布双脸便鞋;手里果然擎着一杆烟袋,系着烟荷包、火镰、火石。看相貌,顶已半秃,额起皱纹,高颧骨,疏眉深目,眼光灿灿,身量并不高;走路塌着腰,似很迂迟。没影儿魏廉站在紫旋风背后,早看出这老人走路的神情,并不是真衰老。
这老人好像一脸不耐烦,到门口一站,咳了一声,道:“谁找我?”眼光横扫,把四个镖师打量了一遍。紫旋风闵成梁忙道:“我们找你老,你老可是贵姓鲍?”老人道:“唔,不错!我就姓鲍。”
紫旋风微微一震,往后撤了半步,急回头看九股烟乔茂。乔茂把头连摇道:“不是这位,错了!”回身就走。没影儿魏廉和乔茂正并肩站着,忙拦道:“怎么不对么?”乔茂道:“不对,不对。”拔步又要走。
紫旋风和铁矛周季龙也是一怔,把老人连看数眼。那劫镖的豹头老人,听说是赤红脸,身量魁梧。这个老人却矮,并且也不是豹子头;这根烟袋也分明不是铁杆。紫旋风双眼注定老人,双手一拱道:“对不起,我们找错人了。”
那中年男子冷笑道:“怎么,找错人了?捞鱼堡没有第二位姓鲍的,你们倒是找谁?”
九股烟回头道:“我们找使铁烟袋管的老爷子……这位老爷子不是。”对闵、周、魏三个同伴道:“咱们走吧!这不对,不是这里。”
但九股烟才一挪身,要从人群中钻出,立刻被三四个人挡住。那个当门而立的老人厉声说道:“陆老三,他们是干什么的?你怎么胡乱往堡里领人?”中年男子道:“他们说他们手底下都有活,要揽鲍老爷子的活计。”
老人哈哈一笑,左脚一抬,把烟袋锅往鞋底上一磕;翻着眼看定闵成梁、周季龙、乔茂、魏廉四个人,冷笑发话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谁打发你们来的?快说实话!”
从这大宅出来的人和这个老人、桥头上站着的人,现在都凑在一起,已有七八个人了;摩拳擦掌把四镖师看住。乔茂被挡回来,脸上改了颜色,紧立在魏廉身旁。紫旋风独对宅门,站在四五个人中间;铁矛周季龙走上一步,和紫旋风闵成梁错身接背而立,暗中都留神身步。
紫旋风气度最豪,闲闲的说道:“你问我是干什么的?告诉你老,是找人的。我们可是找错了,对不住,这也没什么要紧,你老多包涵,惊动你了。再见,再见,我们还得往别处找去。”又提了提嗓子,大声道:“伙计,咱们走吧!”
陡见那老者往门外一迈步,厉声断喝道:“站住!你们倒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倒瞧着便宜,相好的!说老实话,你们是冲谁来的?来干什么的?”
没影儿魏廉咦了一声,道:“老大爷,这是哪里的事!难道找错了人,还有啥罪过?”
魏廉还想跟他们支吾;紫旋风庞大的身躯如旋风一转,一双巨目一张,声吻陡变道:“哪里这些废话,咱们走。我不信找错了人,还会砍头!这堡里我倒是看见了,没什么!”紫旋风就公然揭开了假面具。
瘦削的老人一声冷笑,声色俱厉,道:“你们是找人的,找错了人的?我看不是吧!我看你们分明是踩道的土匪。嘿嘿,你们也不睁开眼打听打听,我们这里不许蒙事!我看你们这些鬼头鬼脑,一定不是好人。来呀!”老头子把腰一伸,伸了个笔直,向众人叱道:“陆老三、蔡老二,你们还不过来!这几个东西全是土匪!绑上他,交乡公所。”
老人的话才出口,没影儿魏廉瞥见身旁少年壮汉,已伸手向铁矛周季龙抓来。那两个拿木棒的人竟同时举棒来打紫旋风。没影儿魏廉喝一声:“干什么!”右臂一抓贴身少年的右臂,左腿往下拨,右掌突往外一送,“蓬”的一下,把少年打倒在阶旁。
这时候,门前街上几个壮汉哗然大叫:“好奸细,敢来撒野!”饿虎扑食,一拥而上,把四个镖师围在当中。紫旋风口中说:“怎么真打人?”却是手脚早已先发,一个“靠山背”碰倒一人。铁矛周季龙却被堡中人踢了一脚,晃一晃,幸没栽倒。
九股烟乔茂乘机往外一闯,被人扯住了小辫。乔茂怪叫了一声,没影儿魏廉忙赶来应援。两下夹攻,乔茂夺出小辫来;却又劈面被人打了一拳,将鼻子打破,弄了半脸血。九股烟捂着鼻子,没命的逃脱出来。只有紫旋风如生龙活虎似的,一举手,一投足,身边三四个人立刻被他打散。他冲出圈来,急引铁矛周、没影儿,往堡外退。
那老头发怒,大骂道:“你们这些屎蛋!快去叫牛儿来!”一言没了,突地从宅内窜出一个黑面孔、长脸盘的大高个儿来,如卷起一阵黑风,跟着引起一阵狺狺的狗吠之声,五六条肥大的狗猛扑出来。
九股烟头像拨浪鼓似的,且跑且四顾,小辫子早盘在顶上,一溜烟的奔向堡门。蓦然间,靠堡门小屋又窜出两个人。这时四个镖师,紫旋风、没影儿、铁矛周且战且走,稍稍落后;唯有九股烟跑得最快,已扑到前头,四个人相隔五六丈远。这一来,他第一个被堵住了;小屋中的两个人当堡门一站,横短棒,截住了去路。却又出来一个人,要关堡门,堡门木栅早已朽败,支支吾吾的合不拢。
九股烟一弯腰,把手叉子拔出来,瞪着眼向这两个人夺路。两个人大喊道:“好土匪,敢动凶器!”齐将木棒没头没脑,照九股烟打来。九股烟虽有利刃,竟非敌手;一霎时,身上挨了三四棒。却幸他会挨揍,保护了要害,只屁股上、后背上,挨了几下。可是就这样,已急得他怪叫,因为他空挨了打,还没有闯出去。
但转眼间,紫旋风、没影儿、铁矛周,一窝蜂赶到。紧跟在三人身后的,是那一个黑大汉和五条大狗。这小小土堡竟像有守望相助的乡团似的,忽然敲起锣来。堡上堡下,一迭声的听人喊嚷:“拿臭贼,拿奸细!”空旷旷一个荒堡,一个妇孺没有;从两面败落的破屋中,前前后后钻出来十多个壮汉。听呼喊的动静,竟像有百八十人一般。
九股烟鼻孔中滴着血,一肚子的怨恨;怨恨紫旋风之流胆大妄为;平白的牵扯着自己,落在人家陷阱之内。虽然怨恨,还得拚命;九股烟挥动了那把短短的匕首,怪叫着与堡中人苦斗。堡中人两根木棒,只在他头顶上盘旋。顾得了上盘顾不了下盘;“嘭”的一声,就挨上一下;“啪”的一声,又挨上一下。九股烟被打得叫苦连天,一迭声催喊紫旋风、没影儿、铁矛周,一齐快来夺门。百忙中也忘了顾忌,三个人的名字,一个不落全被他喊叫出来。
紫旋风腿长步快,首先赶到,只一展手,便打倒一个,将木棒夺过来。就拿敌人的棒,来暴打敌人。一连三四棒,那另一个人的棒也被他夺过来。两个把门的人呼叫一声,退入空舍。堡门半开,紫旋风、九股烟恰可逃出来。但是一回头,又看见没影儿和铁矛周已被五条大狗包围。那黑大汉也已加入,和铁矛周打在一起。铁矛周和没影儿上顾敌手的巨棒,下顾五条大狗的利齿,不觉手忙脚乱,危急万状。
紫旋风咬牙切齿,招呼九股烟奔回去救援,九股烟却捂着鼻子,一溜烟往堡外逃;跨过浅壕,直投大路。紫旋风冷笑,急挥双棒,上前迎敌助友。百忙中,将短棒递给没影儿一根,又递给周季龙一根;他自己竟捻双拳和人、狗打架。形势稍缓得一缓,紫旋风喝一声:“快走!”接引同伴,再抢奔堡门。
堡中人由那老头儿督率着,一拥而上。那个中年男子尤其迅猛,一纵步,首先赶到。紫旋风闵成梁原本奔到前面,一看敌人追来,霍地翻身止步;雄伟的身躯一横,把敌人挡住。中年男子已如飞扑到眼前,左掌往外一递,喝一声:“打!”
紫旋风更不上当,一偏头,一掌护身,一掌迎敌。果然这中年汉子倏将手一撤,换掌为“黑虎掏心”,照紫旋风前胸击来。紫旋风不用他那纯熟的“八卦游身掌”接招,反用“岳家散手”,右掌由右肋下向上提,左掌“回光反照”,翻背回身“嘭”的一掌,打中敌人的左肩。
这一掌用了个十成力,中年汉“哎哟”的喊了一声,斜身往外一栽。紫旋风这才趁势转身,一个箭步,窜出一丈多远,急闪目寻敌,见没影儿魏廉又被三四个堡中人围住;那黑大汉连声唆狗,掠过了铁矛周的身旁,一直追赶那逃出堡门的九股烟乔茂。闵成梁也顾不得隐匿拳招,伪装工匠了,顿时暗运用他那八卦游身掌,“云龙探爪”,一冲而上;先把人打伤了两个,救出了魏廉。一迭声催同伴快走,然后一顿足,连窜出六七丈,从后倒追到黑大汉。
这黑大汉就是那辽东有名的大牡牛田春江。两个人立刻堵着堡门,搏斗起来。五条大狗呜呜的一齐嗥叫着,追咬九股烟。九股烟跟狗群打着架,不管同伴,飞似的逃出堡门;跳壕沟,越过大道,一头钻入青纱帐逃走了。
但是堡中人打着乡团的幌子,连喊拿贼。那个苍白面孔的小伙子,抢到堡门边,从侧面来袭击紫旋风。铁矛周季龙、没影儿魏廉一面往外退,一面双双挥棒来拦击这个少年。少年施展“双撞掌”,已照紫旋风后肩肋击来。周季龙厉声喝道:“呔!看后头!”急忙奔来截救,早被那圆脸汉子挡住,两人对打起来。苍白脸少年的掌风已然击到紫旋风肋旁,不防紫旋风霍地一翻身,“霸王卸甲”,早已拆开少年的毒手。少年双掌扑空,紫旋风一个“秋风扫落叶”,勾腿盘旋把少年扫个正着;那少年连抢出三四步外。
在这要倒未倒之际,被没影儿抽空赶上来,狠狠的一棒,将敌人打倒在堡门边上。堡中人哗然大叫:“好土匪,敢伤人!”立刻横过来两个人;两个人都抡木棒照魏廉便打。没影儿慌忙一闪,却只闪开一处,被左边棒梢扫着一下。没影儿负痛猛窜,施展轻功,“嗖”的一声,直从周季龙顶上跃过去。持棒的人趁势照周季龙便打;铁矛周正与圆脸敌人挥棒对打,猛觉得背后一股寒风扑到,也不暇回头,只左脚往外一滑,微转半身;敌人木棒已突然劈到,再闪万万来不及。
铁矛周季龙忙一拧身,右手棒照面前敌人一捣,倏地飞起一腿。背后敌人霍地将棒掣回,却才抡起再打,魏廉急翻身接敌。那另一个持棒的,又照周季龙腰眼捣来;周季龙一顿足,从斜刺里窜过去了。没影儿魏廉也跟踪窜过去了。
一霎时,四镖师陆续退出了三个;只有紫旋风闵成梁,挡住那黑大汉,还在堡门边展转大斗。那大汉将一根木棒使得飕飕风动,别个堡中人也围上来。紫旋风迫不得已,这才将腰间暗带的七节鞭抖开来,与他们相抗。
此时夕阳已坠,天色将黑未黑;旷野田边只有三五个晚归的农夫,担筐荷锄,穿小径走来。遥望见荒堡之前有人群殴,这农夫们只远远立定了,指点观望;没有一个走过来看热闹劝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