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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悠然田居札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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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活到三十,从未被下人伺候过,此刻颇有些尴尬。她秉性纯善,对待二人不自觉的带出客气。
宜悠无奈,刁奴多是娘这样软和的主顾惯出来。无奈下,她刚软和的态度只得再次硬起来,母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形中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几人进了厨房,简单的一顿闲聊,她便套出两人底细。老妈妈成婚十载未曾有孕,便被夫家变卖。小丫鬟来自云州相邻一贫瘠州郡,娘亲连生四女,第五胎为男且体弱,便将此女发卖予哥儿治病。
“娘说我生的那天屋外老树上桃子成熟,便叫我桃子。”
小丫头虽然看着小,实际却只比宜悠小两岁。老妈妈年方二十六,面相老迈,实则婆家狠戾过度操劳所致。
两者悲惨境遇引得李氏红了眼眶,当即她握着老妈妈粗粝的手:“都是苦命的女儿家,以后刘妈便作我妹妹。姐姐有一口吃,便短不了你。”
长生也从面对生人的恐惧中走出,好奇的盯着小丫鬟。
宜悠神色放柔些:“你穿这身绿色衣裳煞是好看,便叫碧桃吧。”
“碧桃,好听!”
小丫鬟喜不自胜,刘妈妈亦被李氏感动。仅仅这一会,两人竟是对此家有了归属之感。
说了这会话,红烧肉已经彻底熟透。宜悠心肠终究没那么硬,主动开口唤道:“咱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二人且上来一起吃吧。”
宜悠一手厨艺皆传自李氏,如今李氏亲自下厨,红烧肉外焦里软,滋味自是非比寻常。
长生吃得满嘴都是酱汁,刘妈妈和碧桃多年来第一次用此美食,顾念着主仆有别不敢多夹,每一口都细嚼慢咽,竟是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
“只要大家好好做包子,以后赚多了钱,顿顿有肉吃。”
来自味蕾真实的刺激,比说一千一万句空话还要有效。两人本就感动于主子仁慈,如今又有这么好的饭食,日后甚至有更好的,心中最后那点逆反之情自然飞速消失。
一顿饭后,两人已是对这个家死心塌地。刘妈妈主动收拾碗筷,宜悠走出厨房,扫一圈四合院,为其寻觅一妥善住所。
日后她身体总算能轻松些,可要做的事还有不少。心中合计着,她渐渐有了眉目。
今日沈福海已经落网,一点一点来,再难的事也会水到渠成。


、第五十二章
砖墙上长满青苔;十尺见方的空间内,三面全是砖墙,只余一面铁包木的栅栏。
沈福爱肥硕的身躯躺在稻草上,立时站去地面三分之一。寒意入体,她幽幽转型。
“嘶。”
臀部的痛楚提醒着她今日发生的一切,昏迷前二哥似有若无的话;于她而言如一场深沉的噩梦。
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阴暗的环境以及木栅栏上发着寒光的铁块,很快让她明白,此处乃是县衙牢房。
“好饿,有吃的没?”
瘦小的衙役端来破损一角的瓷碗,语气中不无凉薄:“吃了上顿没下顿,多吃点吧。”
“你什么意思?”
衙役并非恶毒之人,只是听闻此女所作所为,终究有些不屑。
“一个*等待秋决的臭娘们,还当自己是那地主婆?”
沈福爱敏锐的抓住“秋决”二字,大越这些年太平,一州之地亦少有作奸犯科至死之人,是以她对此非常陌生。
“秋决?”
衙役等着收碗,虽然瓷碗破旧,但在大牢也是有数。若是摔破个把,他少不了吃衙役长排头。如今得闲,他也好心解释起来。
“犯人集中押送京城,待到秋日于菜市口统一杀头。”
沈福爱食欲顿消,虽然日子不比以前,但她从未想过丢掉性命。如今听衙役所言,竟是十拿九稳了。
一瞬间,臀部疼痛消失,腹中饥饿飞散,她许久不曾活动的大脑只余一个念头——
要、杀、头!
“不可能!”
“既然沈大小姐不用,那我便拿走。”
衙役收起碗筷,颇有些如释重负。新进犯人总是不懂规矩,待时日一长,吃些苦头被调教出来,自不会再触眉头。
前面那沈福海曾做过族长,想必会识时务些?如此想着,他加快步子,早些喂完,他也好归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县城多年未有死囚,牢房早已积上一层厚灰。说话声音一大,灰尘便扑簌簌落下,在四方窗口射进来的光中飞舞,径直落入沈福爱口中。
咂咂嘴,咸的,她机械的回过神。
当年之事她亦是受害者,为何如今却要她悉数承担责任。不行,她得找娘。
“来人啊……快来人。”
响声震天,更是惊得灰尘四落飞舞。沈福爱却浑然不觉,如今离秋收已然不远,晚一步怕是再也不成。
**
同样的早晨,宜悠于清点着四合院中所余米面粮油,听李氏柔声教导碧桃擀包子皮。
“穆宇,快来抓蚂蚱。”
长生甜糯的嗓音传递着无边的欢乐,两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宜悠自窗前收回视线,待碧桃顶事,李氏便可不再那般操劳。眼见家中余钱一日多过一日,待攒齐后于县城置办一间铺子,她也不用再抛头露面去叫卖。
这样想来,她只觉浑身轻松。汲汲营生两世,倒从没像今日这般,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舒爽。
着石墨于墙上记下数字,她换上干活时用的旧衫袍。县丞夫人昨日允诺,不可谓不丰厚,但这一切均是看在她那巧手艺上。
两世为人,那夫人有多宠这幼女,她却是明白知晓。若做不出得小姐青眼宾客称赞的喜饼,怕是自家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均要化为泡影。
还是得攒钱开自己的铺子啊。
腻歪了受制于人,她自搬入县城后便做两手准备。若是能一直交好章氏那自是再好不过,若是有个万一,有了名气的铺子便是最后的退路。
**
不过闹市区商铺本就价格高昂,宜悠自知一时半刻攒不出那笔以前。挽起袖子,她扫了眼折腾蚂蚱的长生和穆宇,走进院中占地最大的厨房。
因着家中有新人加入,原本就干净的厨房,此刻更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李氏虽无架子,但宜悠却明白主仆有别。厨房空置一脚挂起布帘子,两人便睡在里面。申明差别同时,又权当让着二人守门。
尽管比不得正房,但比二人先前所局之处要好太多,二人自是无任何不满。
“我想出几个样子,娘,咱们且做出来。”
喜饼此物,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做一般烧饼,而后用筷子于上点几个红点,全做喜庆意思便是。
一般人家有白面吃,自觉滋味极妙。但县丞家千金可万不能如此,宜悠前世倒是见过不少点心式样,如今灵活组合,一晚上倒真让她琢磨出些许。
“刘妈妈,一早我让你筛的面粉,可是弄好了?”
“都给小姐放在这,要我说这是打哪来的娇贵人,竟是连白面都嫌粗?”
宜悠抓起来,拈在手心摩挲着手感。前世陈府所用面粉,皆是择北地强日照下所产的新麦,经蹭蹭筛选磨制而成。麦子质优,面粉自不必说。
可一般人家莫说要食,便是见,也见不到那被公侯世家包圆的新麦。今日这面粉,乃是云州本地所产,能磨到此样,刘妈妈干活也算尽心。
“先这样试试,刘妈妈既知小姐出身高贵,有些话便不要再讲。”
刘妈妈也知好歹:“多谢小姐提醒。”
“娘,我去烧水。”
自来县城后,家中便无人再劈柴。不过此事难不倒宜悠,每日去城门口晃一圈,自有乡下人背着柴火进城,十文钱一捆,买上两捆送到家,便足够全家人用上一整日。
点火起燥,她将最好的白石投入锅内。
“长生,姐姐叫你收起来的桂花叶呢?”
长生扑哧扑哧跑过来,手上带着一个包袱,走进了便能闻到花香。
“在这里,我都给姐姐洗干净了。”
宅子后面不远便是护城河,宜悠不疑有它,只是打开包袱后,她却目瞪口呆。昨日好好地花瓣,经孩子手揉搓,如今早已是不成样。
她本准备将花裱于喜饼上做装饰用,如今却是再也不成。
“这可如何是好?”
长生见姐姐蹙眉,也知晓自己做错了。搓着手,他有些不好意思:“村里还有桂花树,我找穆大哥,叫他带我去摘。”
提到云林村,宜悠自是唯恐避之不及。
“不用,姐姐有办法。”
拿来年节时打年糕用的臼子,她将桂花瓣悉数投下,撒糖与白石水入内,将锤子交于弟弟。
“你便拿着它,将其捣碎。”
“好。”
穆宇也加进来,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力气自是不大,最是适合处理这娇嫩的花。两颗小脑袋挨在一处,看泡泡自花瓣中喷出来,带着噗嗤噗嗤的声音,更觉有趣。
这边宜悠和好面,放于暖炕上发酵半晌。而后,她将捣好的桂花馅,加少许淀粉与糖,和粘稠后包入其中,再用巧手捏成方圆扁尖等各种讨喜的形状。
喜饼上锅炙烤,没多久桂花香于锅中溢出,缠得碧桃直流口水。
“长生、穆宇,来尝一尝。”
好东西自然要先予家人,没等她分好,院子内啪嗒一声响。顺着响声往外瞧去,那里竟横着一只满是泥土,又带口子的布鞋。
竟然是一只破鞋!此处全是女儿家,这又脏又臭的鞋子除去挑衅,并不做他人想。
“都给我开门。”
拴紧的大门被砸得砰砰响,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天际。宜悠抄起擀面杖,递给刘妈妈一根。
“你去开门。”
**
大门打开,老太太被沈福祥扶进来,站在门槛上指点江山。昨晚她听说儿子丑事被掀开收押,四丫连带着派人来告诉她症结所在。
二丫走了狗屎运,县丞夫人极为喜欢她。若是说动她前去,将罪名扣在福爱身上,福海便可全须全好,族长之位亦可以保全。
“真是造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狗东西,拿着我沈家的钱来贪图富贵,竟然将我那好好地儿子送到衙门。”
作为此事中完全的胜利者,宜悠压根不想跟老太太一般见识。若在沈家,身不由己之下她还会斗一斗,如今她自不会做那市井泼妇状。
“娘,你去叫咱们街头的衙役。”
李氏闻言朝外走去,自始至终未曾看沈福祥一眼。
“碧桃,去给我搬个椅子,家里有外人进来,自是得好好看着。”
待椅子取来,她便老神在在的端坐,顺手取来三字经,叫长生与穆宇一个个的识字。
“姐姐,爹和她怎么来了?”
“且识你的字,管那么些别家事作甚?”
宜悠轻斥责,她从不是有耐心之人。当日既已决定舍弃,再见时自不会拿出孝顺女儿姿态。
沈福祥耳朵尖的听到儿子那声爹,感动之下当即红了眼眶。
自与李氏和离后,他便住在祖宅,服侍于娘跟前。娘对他极尽温柔,三十多年缺失的母爱一朝补回,他自是暖心不已。所以当娘说,将自家那点地归于公中,同吃同住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没曾想地契刚交回去,春生回来一遭,闹着要住大院子,他便搬去柴房。而后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他还要为一家老小烧水劈柴,俨然成了春妈妈跟班。
他本已绝望,正想这几日进城来找芸娘,只求为他们娘仨当牛做马,昨日却突闻二哥入狱。娘崩溃晕厥前紧紧拉着的手,嫂子厉声的指责让他无限愧疚,是以今日他便跟随二人来此。
如今再见儿女,尤其听女儿那锥心的“别家”,他突觉自惭形秽,因此便讷讷不言。
老太太苦了好一会,见院中个人皆有事要忙,竟是无人理她,便也收了*,朝儿子使眼色。
“二丫……”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一个叫孟母的人,为了儿女能过得好,不惜抛下一切,三次搬家到适宜之处。”
长生自不懂那些弯弯绕,听此恍然大悟:“那人不叫孟母,而是娘。也不对,娘只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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