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田居札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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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太祖的政令?不过那东西远在天边,在咱们云林村不管用。”
“是也不是,太祖政令只是个借口。归根到底,还是因那几位管家的夫人或小姐有手段,能为男儿所不为。远的不看,娘咱们看近的。爷爷在世时,虽然明面上族长是他,可沈家谁说了算?奶奶还不是一手遮天,这就是现成的例子。”
李氏恍然大悟:“难道二丫也想这样……嫁到周家,你也可以……”
怎么又绕回来了,宜悠头疼:“娘,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破二伯母的局。我已经有了计策,还需你帮忙。”
李氏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什么事,说来听听。”
“是这样……”
宜悠耳语一番,李氏点头:“这能成?”
“他们可不是程氏那样的白眼狼,我也不求他们站出来帮忙,只要他们到时说句公道话便可。”
李氏当即应允:“行,吃完饭咱们娘俩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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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一过,白昼逐渐变长。刷好碗,宜悠跟在娘后面串门。
“四弟妹咋来了?”
五尺高的土墙内,微胖的王氏正在摇水井。见到两人,她扭头朝这边打招呼。
“三伯母好。”
宜悠站直了,嘴角微扬,礼貌的打着招呼。奶奶一共生育三个儿子,三伯便是其中之一。不同于二伯“长子”的受宠,她爹不吉利幺子的受虐,三伯是其中待遇最正常的一个儿子。夹在中间不受宠也没多少委屈。虽然人平庸,但顶着沈家嫡次子名头,他日子也一直中上。
这样日子宽裕且有闲的人,一般不会放弃更进一步。
“二丫也来了,都进来坐。你们吃饭没,顺带进去跟秋生吃点呗?”
“来之前已经吃完了,三嫂,二丫病时你常去看她。今天我才想起来,怎么也要带她来谢谢你。”
这是娘俩在路上商量好的词,宜悠也忙跟上:“谢谢三伯母。”
“这孩子,一场病变得跟大人似得。跟三伯母这么客气做什么,都进来坐下。”
客人上门,没有晾在门外的道理。宜悠进了房,打量一眼这房间。虽然是土房子,可宽敞明亮,在云林村也算大宅子。
炕下面是一张方桌,三伯和俩儿子正在吃饭。大的那个见到她有些迟疑,小的那个却完全相反,放下勺子就跑过来。
“二丫姐,你给长生做的毽子真好看。”
“秋生,别拽着你二丫姐。”
王氏喊着幼子,宜悠笑笑:“没事,我来陪弟弟玩。”
“你可以给我做一个么,二丫姐?”
大着胆子问道,秋生就差整个人贴到她身上。宜悠坐在杌子上,将他抱在怀里:“二丫姐得蒸包子,要不你跟长生一起玩?”
秋生迟疑:“这个,春生哥不让我跟长生玩。如果我找他,以后他们都不会理我。”
“瞎说什么,长生是你弟弟。”王氏声音中带着点严厉,扭头朝李氏和宜悠歉意的笑笑:“秋生就是太直,你们别往心里去。”
“三伯母,我们都知道这事不怪秋生。本来做一个也没什么,可我每天要帮忙蒸包子,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些空闲。”
“可我想要嘛,二丫姐,你别蒸包子,先给我做一个。”
秋生在他娘怀里拧成麻花,王氏一向疼小儿子,如今有些犯难。
“三伯母一向手巧,那东西挺简单的。要不我说下,你亲手给他做?”
“这样也行,今儿就跟二丫请教一番。”
王氏一口答应下来,在儿子的欢呼声中拿来针线,当下跟宜悠学起来。
“其实就是将两种颜色的线来回穿插,这样看起来有层次感,也就跟活的一样。”
“原来如此,还是二丫聪明,我怎么就没生个这么可心的女儿,四弟妹真是有福气。”
……
互相客套着,宜悠小心掌控着话题,说得王氏眉开眼笑。
“三伯母比二伯母好多了,如果当家的是你该有多好。”
半开玩笑的感叹着,她余光看到三伯拿烟斗的手顿了顿。心下有数,此人跟她猜测一样,有那份野心。之所以多年不敢动,全都因为二伯地位太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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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伯一家回来时,已是繁星满天。
“二丫真的想好了?”
坚定的点头,她环住母亲胳膊:“想过安生日子,必须得这么干。娘,你不用担心我,咱家以后会赚好多钱,不靠别人我也能养活自己。虽然以我的头脑,可能做不到越京城中人那般自由自在,但躲到庙观束发出家还是可以。”
这就是她的设想,以她的出身,找不到什么翩翩贵公子。乡野村夫,她是万万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被糟心了一辈子,如果遇不到有感觉的,她倒宁愿一个人自由自在。
“这孩子……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娘,现在还是好好赚钱,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人来人往的,你小声点,咱们有话回家再说。”
踏着月色两人一路往村西走去,待经过转角,原先树上跳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哥,我们干嘛不去跟二丫姐打个招呼。”
穆然摸摸佩刀,看向那处转角:“这时候说话,他们会很尴尬。今日之事,不要在他们跟前提起。”
穆宇虽然懵懂,但还是点头应下。摸着手中的荷包,他有些失落,二丫姐漂亮又对她好,如果能当他嫂子该有多好。可惜她不想嫁人,他的想法是注定要落空。
穆然则是有些疑惑,沈家虽然穷,但夫妻俩日子很和美。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她一个小姑娘对成亲之事心灰意赖。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是摇摇头。二丫想嫁人,也不是他这种身负伤残之人。
这一切宜悠当然不知道,第二日有个集,一到家她就包起了包子。
等到忙活完,也到睡觉的时辰。揽着钻过来的长生,很快她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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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林村处于一块盆地,四周阡陌纵横,有点动静都瞒不过十里八乡。
随着孩子们回去,那个漂亮的毽子迅速被传开。农家日子无非柴米油盐,但凡跳出这个圈子,就是新鲜事,因此这次消息传得很快。
“还真是挺好看的,二丫,这是你做的?”
集市上,有邻村人买完包子,顺带指着春生踢着的毽子问道。
“嗯,这个不难,只要这样……”
来者不拒,宜悠一个个的教着。见她丝毫不藏私,原本因流言而有些鄙视的人,纷纷有些不好意思。
至此预期效果已经基本达到,宜悠却不怎么高兴。因为她原本要等的一个人,到现在都还没出现,难道真的要再拉着母亲跑一趟?
“二丫,这是咋了?”
李氏最先发现闺女的不对劲,卖完包子收拾摊子问道。
“是不是那些人说的话太难听?你别往心里去。他们今天承了你的情,日后肯定也不好意思开口。”
“嗯,娘,我知道。只是,二叔奶奶怎么还没来?”
“二叔奶奶?”李氏疑惑了,闺女这时候怎么会想起那个人?
“就是二叔公家的奶奶,她不是最喜欢刺绣。云林村所有人做的衣裳,就数她的最好看。以前每次赶集,她都要摆个摊卖自己绣的帕子。”
李氏环顾四周:“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最近不是农忙,她没空绣东西,应该也就没来。”
原来如此,宜悠默默算计着日期。沈家宗族大会,每半月开一次,特殊情况例外,再有两天就要开。在这之前,怎么都得见二叔奶奶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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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乡里乡亲再见宜悠一家,态度已经很是亲切。
“这么快就卖完啦?”
“嗯,婶子也回去?”
随口跟路人打着招呼,临近县城时,宜悠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大红色棉袍的程氏,正从牛车上下来,一副官家太太做派的朝另外一条街拐去。
因为位置关系,她并没有看到这边。
“是二伯母!”
长生吆喝着,宜悠忙捂住他的嘴躲到一边。
“嘘……”
“二嫂送春生来官学,怎么会走这条路?”李氏也起了疑心。
“管那些干啥,咱们回家歇会。”
宜悠放开弟弟:“爹、娘,你们先带着长生回去,我跟上去看看。”
李氏担忧:“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孤身在外,成么?”
“我力气大没事,再说今天县城赶集人来人往的,还会出什么事不成?”
“不行,有啥事……等回家再说。”
宜悠推了把车子:“真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你们先回去,我一会自己能走回家。”
“哎,你把这个带上,记得不要摘下来。”
接过围笠带上,宜悠转身朝另外一条街走去。转过街角,已经不见程氏踪影。托腮想想,前世四丫得意时跟她说过什么?
“县里最大的粮铺可是我们家开的。”
三年后县里最大的粮铺,不是如今的那家,而是经过她牵线搭桥,一手经办官兵粮饷的日升粮行。
“大婶,日升粮行怎么走?”
“前面两条街往左转,走走就能看到。”
问明白路,她直接朝那边走去。还没等走到,背后突然伸出一只脏乎乎的手,捂住她的嘴。
“小娘子,叫哥几个乐呵乐呵。”
围笠被掀开,几个混混露出惊艳:“真没想到,今个儿运气还不错,伺候好了就放你回去。”
宜悠皱眉,怎么今天点这么背,遇到这么一伙人。
“你……你们要做什么。”
假装颤抖,她朝袖子里掏去。敢一个人出来,她岂会毫无准备,她的袖子里,就藏着一根纺线时用的梭子。虽然伤不了人,但两头尖尖的,握住戳一把也足够。
“啊,贱人,今天不玩死你。”
趁着吃痛,宜悠迈开脚往外跑去。可她终归是体力不济,还没跑多久衣裙后摆就被人踩住了。
情况千钧一发,正当她想拿搬砖时,巷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穆然大哥!”
宜悠从来没觉得,有一个人的身影可以这般顺眼。张嘴叫着,穆然朝这边走来,见此情况忙拔刀。
所有的混混都怕衙差,见此忙做鸟兽散。宜悠也不去抓,整理下衣裳,她干脆摘下围笠,大大方方的笑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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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沈伯父他们人呢?”
“爹娘买完包子走了,我临时有事留下。穆然大哥,你能帮我个忙么?”
债多了不愁,第一次开口时,宜悠还有些赧然。到现在,她竟然很是坦然。回去她给穆宇多做几套衣裳,慢慢还他这些人情就是。
想起穆宇这几天的兴奋,穆然心中一片柔软:“什么事?”
“实话跟你说了,县里这家日升粮行是我二伯家的产业,我想要有她印信的票据。你们衙役去要,应该不难办吧?”
“这……我并不负责这一块……”
穆然摊手,看面前姑娘大眼睛中的希望全都变成失望,他有些不忍:“我想想办法?”
宜悠眼镜亮起来:“嗯,如果拿不出来,也……”
刚想说没事,后面亮起一道声音:“穆然,你怎么对着墙一个人自言自语。”
来人抬着木屐走来,青色长袍头戴黑色乌纱帽,面冠如玉,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裴子桓。
“先生有礼。”
福□子,面对裴子桓这般风姿俊朗之人,乡野村妇亦会不自觉的注意言行举止。
“子桓兄,你怎么转到这来?”
“闲来无事上街,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这是沈家二姑娘吧,唤我子桓便可。”
宜悠从善如流的改口,言谈间说出请求。
“此事不难,我暂在县衙掌管钱财,只需调动其账册查税便可。不过,此事还得劳穆然充作一次随从。”
穆然并未拒绝,当即裴子桓整整乌纱,穆然提刀在后,一前一后神情肃穆。饶是她知晓内因,也不由当二人是在公干。在宜悠的注视下,两人朝日升粮行走去。过了大概有一盏茶功夫,两人亲自由掌柜送出来。
“给。”
裴子桓递过一张纸,宜悠展开,上面是有些歪扭的字,底下摁着沈福海的私印。
“这字是谁写的?”
穆然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