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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第103部分

小说: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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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爹爹问谁帮姐姐送的名牒,姐姐总也不肯说。爹爹气极了,就打了姐姐一巴掌。爹爹又问我,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宋微当即明白了。侯府小姐女扮男装考个科举,或者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家里人都不知情,谁替她瞒天过海假造身份办成了此事?独孤萦不肯说,分明是吃里扒外的节奏呐。大户人家最忌讳这个。
就听独孤莅急切道:“宋哥哥,爹爹把姐姐锁在阁楼上,不认错便不给饭吃。你救救她吧,好不好?”
宋微摸着下巴沉吟。观独孤萦行事风格,实在不像会这么愣的样子,莫非别有内情?不过那是侯府的家务事,独孤铣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把女儿饿死。真正要紧的,是尽快抹平独孤大小姐欺君罔上、扰乱朝政的不良影响。
无论如何,眼下先还了独孤大公子的人情再说。
问独孤莅:“小莅,以往你们姐弟若是犯了错闯了祸,找你爷爷求情管用不?”
独孤莅皱眉:“不管用的,爷爷总是站在爹爹那边……而且这件事爹爹不许说,爷爷还不知道。”
原来如此。宋微点头,老头子倒不溺爱孙辈。若是老侯爷知道此事,定然不会让独孤莅有机会见自己。
“那……谁求情管用呢?”
独孤莅忽然带出哭腔:“要是外祖母没死就好了,只要躲到外祖母那里,爹爹就不生气了……”
宋微歪歪脑袋,建议道:“你舅舅舅妈呢?他们管用不?”
独孤莅得此启发,立刻不哭了:“啊,宋哥哥你说得对,大舅妈最喜欢姐姐,她跟爹爹求情,一定管用!”
宋微继续启发:“这样好不好,我尽量给你爹爹说说看,你也想法子跟你大舅妈知会一声,怎么样?”一边说,一边眨眼睛。
独孤莅犯愁:“可是我不能出府啊……宋哥哥,你帮我告诉大舅妈好不好?”
宋微摇头:“我和你舅舅舅妈不熟,他们不会相信我。这么重要的事,得有个熟悉可靠的人,是不是?”一边说,一边继续眨眼睛。
独孤莅望着他发了一会呆,恍然大悟:“啊!宋哥哥,有办法了!”
于是宋微离开宪侯府的时候,队伍里便混进了一名独孤大公子身边最得信任的小厮。那小厮半途开溜,直奔成国公府。六皇子一行则不紧不慢进宫,给皇帝请安兼蹭午饭。
这边厢秦显派去宿卫军衙门报讯的侍卫却扑了个空,因为独孤铣下了朝特地向皇帝汇报兼请罪,没及时回衙里。皇帝一时也不知如何解决独孤萦的事,将宪侯一顿臭骂,轰了出去。独孤铣到了宿卫军衙门,才知道宋微上自个儿家去了,急匆匆就往侯府赶。待他进门,六皇子却早已离开,压根没碰上面。
宋微在皇宫一直待到晚饭后。被皇帝抓差,吭哧吭哧念了半天奏折,又陪着下了两盘臭不可闻的烂棋。皇帝没提恩科的事,宋微也不问,只管把老爹哄高兴。
终于回到王府,留守府中的内管家蓝靛立即迎上来:“侯爷等殿下,等半天了。”
宋微在暮色里勾起嘴角,幽幽一笑。




、第一〇八章:装乖卖傻因知命,似幻如真犹问心

独孤铣耳力非同一般,隐约听见动静,便从房里出来,站在廊前台阶上等着。
他临近午时赶回家,宋微已然离开。审了小儿子几句,顺理成章地认为他必定会及时在皇帝面前替自己说好话,对于女儿那欺君之罪,倒不是很担心。婢女报大小姐在阁楼上绣花,并未有其他异常,独孤铣眉头紧锁。
哪怕千百年后,父亲管教叛逆期女儿都是大难题,何况宪侯这对原本就隔膜不浅的父女。
独孤铣心里并非没有猜测。女儿很快就十五岁了,懂事又早,那般坚决不屈模样,倒像是为了私情。最近一年北郊练兵,孩子都扔在岳家。真要向成国公夫妇追究细问,既得考虑女儿闺誉,又得考虑亲戚关系,端地不知如何出口。
独孤铣思量半晌,一时拿不出立竿见影的办法,只得命下人严加看守,最终点头同意儿子请求,送了饭食上去。
独孤莅看父亲不再多问,一面心头惴惴,一面暗自庆幸,给大舅妈通风报信这茬尚未暴露。
待在家里也是烦躁,独孤铣吃罢午饭,径直往六皇子府邸而来。
皇帝要安置临时冒出来的小儿子,事出仓促,尽管心里有点膈应,却来不及准备更合适的地方,只得将原隶王府翻新改建,做了休王府。说是改建,其实改动的地方极少。三皇子活着的时候,一来素得皇帝看重,二来自己善于经营,王府盖得气派美观、合理舒适。宗正寺官员里外考察之后,认为没必要画蛇添足,御前禀过,没怎么动硬件,主要将软件更新替换一番。
放眼望去,处处簇新,高端大气上档次,奢华典雅有内涵。
后院满种碧桃,恰逢花期最盛之时,粉白黛绿,姹紫嫣红,真个绚烂夺目好似云霞,直逼人眼。独孤铣等了一阵,不见人进来,索性背起双手,专心致志赏花。
他从前并未上过隶王府的门,皇帝派人收拾宅院,当然没宪侯插手的份儿,这王府后院,还是第一次来。大半天四处巡视,主要着眼于安全措施与实用功能,这会儿才闲下来瞧瞧风景。
看那些碧桃树干粗细,年头应该不短了。形成如此规模,殊为难得,景致也确乎美不胜收。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心底一点隐约的念头模模糊糊成形。似乎这念头从进门就浮上心间,无论在王府哪个角落溜达,皆挥之不去。又似乎不知从何年何月起,早已投下阴影,只不过,这一刻才水到渠成,凝成一个清晰的烙印。
他站着认真想了想,慢慢把这念头理清楚。
这休王府好是好,却几乎看不到宋微本人的半点痕迹。六皇子在皇帝寝宫住了三个月,王府如何布置,独孤铣相信,皇帝必定要征询他的意见,且不厌其烦。而今这个样子,其原因只可能有一种:宋微的意见,就是没意见。坚持随便,随便到底。
独孤铣想起皇帝寝宫里宋微住的暖阁,上一次去,除了桌上几张鬼画桃符的大字,其余一切,都与他进宫前的布置没有区别。就像……就像曾经的宪侯府东院。他走的时候,与住进去之时,一般无二。两个多月工夫,没有费心做过任何改动。
与其说是随遇而安,不如说是毫不在意。
随时随地,拔腿就走。
独孤铣想起一句古人的诗:“人生如寄,多忧何为?”宋微大概最透彻地贯彻了这一精神,不论何时何地,他都表现得像个热情的主人,而实际上,始终只把自己当成过客。
他又想起元宵节那一出诈死埋名的“巧计”。当时因为太过震惊,不知如何回应,胡乱敷衍过去,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数年累积的经验教训告诉他,宋微骨子里偏爱釜底抽薪孤注一掷的方式。除去最关心的人,他可以毫不在乎地抛弃一切。独孤铣起先酸涩而又窃喜,因为在这出诈死埋名的剧目中,自己显然被他划在另一个圈子里。然而多琢磨几次,却渐渐体会出不一样的可能性来。
当宋微下意识将自身置于死地,所有的主动权便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随时可以斩断与他人的联系。这其中,毫无疑问,也包括他宪侯独孤铣。
到了今时今日,他还打着随时拔腿就走的主意。
他想来就来,他想走就走。
独孤铣把一朵碧桃捏在指尖,瞬间搓成了泥。
小隐,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笑语声忽地自后院门口响起。宋微被仆从侍卫簇拥着,施施然从外边走进来。
望见宪侯站在台阶上,闲杂人等不待六殿下有所表示,纷纷自觉撤退。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如管家李易蓝靛之流,也转身候在了门外。眨眼工夫,便只剩下宋微自己,与廊前的宪侯大人遥遥相对。
宋微左右瞅瞅,似乎觉得有趣,又有几分无奈。随即仰头对上独孤铣的目光,嘴角慢慢扬起,面上笑容渐渐加深,直至忍不住露出两排白牙。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嚣张得意,如同小孩子阴谋得逞般,天真又放肆。
他就这么嘻嘻笑着,环抱双臂,行至一树白色的碧桃花下,停住脚步,不往前走了。
咸锡朝亲王服色为紫色。像宋微封爵仪式所穿礼服,乃是云水纹紫绫袍,上绣盘曲金线蟒。而今日出门罩的,却是件紫绫常服,下摆和襟袖上缀着五彩云纹牡丹,头上一顶白玉冠,腰上一条白玉带,通身都是夺人眼球的富贵风流之象。
紫色衣衫挑人得很。肤色身段稍差,要么显轻浮,要么显土气。任谁都得承认,六皇子殿下这一身紫,比其他哪位王侯将相穿出来都要相称。
独孤铣定定地看着他,恍惚间几乎想不起此前的宋微是什么样子。仿佛他生来就成长于帝王之家,试遍锦衣玉食,历经声色犬马。
幸亏宋微过去留给他的诸多印象刻骨铭心,不过瞬息闪烁,那些画面便蜂拥而来:西都蕃坊一身耀眼胡服的小货郎,庾城客舍一身蓝色直裰的伪道姑,落霞湖畔顶着披肩卷发的瘸腿浪子,灵堂之上敷了满面妆容的憔悴挽郎……哪一个都不比眼前的皇子殿下逊色。
在短暂的记忆整合之后,独孤铣第一次产生了浓重的怀疑情绪。所有这一切,好像都是他,又好像……都不是他。
他轻轻摇了摇头,把莫名其妙的念头驱逐出脑海。居高临下,冲宋微道:“还不过来?等什么呢?”
宋微闻言,下巴挑得更高,眼睛眯得更厉害:“当然是……等你求我。”
那副不可一世的小人得志嘴脸,惹得独孤铣心头一跳,不由自主跟着笑了。
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天还没有完全黑,来到近前,看得越发清楚。宋微站在碧桃花下,一身紫绫衣裳,艳过灼灼鲜花,粲粲云霞;一双明澈眼眸,亮过璀璨星光,烂漫灯火。
独孤铣心中豁然开朗,任他千变万化,这双眼睛,从未变化。一时间竟产生了类似溺毙其中,死得其所之类荒唐的想法。
他缓缓抬手,抚过宋微的脸,不待他有所反应,干脆利落地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整个人都矮了下去。
“臣、独孤铣、参见休王殿下。”
说罢,昂起头,面上带笑,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更慢更低,到最后一个字,近乎呢喃耳语:“求……殿下恩典……”
忽然就暧昧冶荡到极致。
宋微脸上一红。不甘示弱,抬起一条腿,踩在他肩膀上,语调轻扬,似笑非笑:“我给了你恩典,你拿什么谢我?”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
独孤铣说到这,忽地伸出胳膊,压上宋微膝弯。宋微没提防这一下,腿一软向前扑倒,整个人趴跌在他肩头。
独孤铣长身而起,顺势将他扛在肩上,神情比六皇子殿下还要嚣张得意:“如此恩典,自然……非以身相许不能报。”
哈哈大笑,就这么扛着人直接进了卧房。
次日清晨。
这一天没有早朝,府衙却是要正常去的。独孤铣先在院中舞了半个时辰的剑,然后洗了个澡,再大模大样传唤早餐,真个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进房间看一眼,宋微卷着被子侧趴在床上,单露出半边红扑扑鼓囊囊的脸颊,只怕不到午后醒不来。伸手在脸上摸一把,手指仿佛被吸住了一般,流连不去。蹭得片刻,情不自禁俯下身,亲亲眼角,又亲亲嘴唇。
李易轻轻敲了敲房门:“侯爷,殿下起了么?”
独孤铣下意识起身,挡住宋微的脸。然后才想起床前地下放了扇大屏风。走出来问:“怎么?”
李易道:“殿下若是起了,看是不是把早膳送进来。”
六皇子殿下昨日头一天住王府,早饭就是命人直接送到床头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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