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多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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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玩了,不玩了!全叫你一个人赢光了还玩啥?”赌客们把牌九推倒,脸臭奥地站起来。
“时间还早嘛,再摸两把。”阙无痕没注意他面前的银子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丘,今儿是大家烤肉就他一家香。
“输得当裤子了,还玩?”赌客们兴趣缺缺,一哄而散。
“这么输不起啊?再摸两把说不定就翻本了。”阙无痕唤不回他们,只得快快地把银子搬到柜怡换成容易携带的银票。
赢钱并没有让他特别快乐,反正烂命一条,活着也好死了也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只有这些散发着铜臭的鬼东西。
大家都走了,他留在赌坊也没意思。买醉去吧!一醉能解万古愁,这阵子他真是爱熬了这种穿肠毒药。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但愿从此长醉不要醒。
大街上热闹如昔,摊贩们的吆喝声照样粗嘎闷响,天桥上依然人来人往,市声鼎沸。
阙无痕歪歪斜斜地步上桥头,一个不留神把摆在地上的一个竹筒给碰倒了,里头的竹签撒了一地。
“哎!你这不长眼睛的冒失鬼,瞧,把我吃饭的家伙弄坏了,看你怎么赔我。”
斜巷里冲出一名七老八十的长者,指着他破口大笃。
这老公公银丝飘拂,却又红颜白发出尘,弓着腰板,双眼垄砾。
竹签似乎比他还老,给烟熏得黄黄的,有些还让蛀虫蛀成一个个小小的细洞。
阙无痕忙弯身辍拾,把竹签全数放回竹筒中。
“这样不就得了,又没弄坏,赔什么赔?”他是身醉心不醉,想借机揩他油,省省吧!
“你妄想这样给我搪塞过去?谁说没坏,你看,这也坏了,这也坏了。”他抓起竹签往阙无痕眼前虚晃一下又迅速放回筒内,然后紧紧抱在胸前。
“有吗?让我看仔细点。”
“不必了,我说了算数,你得赔五百五十两给我。”老公公振振有辞,伸手就要钱。
“开玩笑,这些长短不齐的竹签五两钱都已嫌太多,你根本是存心讹诈。”阙无痕虎眼圆睁,把那“老”而不“实”的家伙用力瞪回去。
“笨吶!这才不是怕,这是“耆”!它是一种草,高二、三尺,取其下半茎来作上箍用的。不懂就不要乱说。”
“随你叫它什么,总之要我莫名其妙赔五百五十两,门儿都没有。”他赚的可是“辛苦”加“智能”的钱,岂能经易挥霍掉。
“你真的不给?”
“不给。”他双手抱胸,昂藏而立,脸上表情写着!看你能把我怎样?
老公公定定望住他许久,一时语塞,竟尔嚎啕大哭。那哭声之宏亮高高拔远超出阙无痕所想象,立即引来一大群好事围观的人。他见人愈来愈多,开始唱作俱佳地向大伙控诉阙无痕的“恶迹劣行”,说到伤心处还适时地老泪纵横,以博得同情。
阙无痕敢对天发誓,他以前从没见过演技这么精湛的无赖。
果然不出所料,老家伙话才说完,盲目的群众已激愤地交相指责,怒骂他不知敬老尊贤、态度欠佳、而且没诚意……众口足以砾金,阙无痕深明此理,因此抱定了笑骂由人的策略:全想等会儿,再好好跟老头子第总帐。
“好,就这么说走了,你必须把银子赔给他,否则就得将他带回去,让他颐养天年。”其中一名长者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
“谁跟谁说走了,我”唉!横竖他已经万念俱灰了,甭说钱财,连性命都可有可无,又何必在乎这区区五百五十两。转念至此,他突然无心再和老公公缠斗,非常干脆地将一大叠银票递予他。“五百五十两,不用找了。”
“这才象话嘛。”那些诅咒让别人死的混帐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
“骂也让你骂,钱也赔给你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阙无痕无奈地叹口气。
“嘻嘻!”老公公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可不可以好人作到底,把脚上那双鞋也一并送给我?”
拜托,你已经有五百五十两了,你……阙无痕原想一口把他碎回去,但低头一瞥见他枯瘦干瘦的双脚,话到嘴边即生生咽回肚内,弯身把双靴脱给了他。
老公公喜孜孜地拿着靴子比划了半天,竟怎么也穿不到脚上。
“真对不住,我这双脚疼的僵了,腰板也硬了,实在没法弯。这靴子还是还给你吧。”他依依不舍地将那灰白的旱靴置于阙无痕面前。
阙无痕怔愣了下,打趣地问道:“这样式你还喜欢?”
“喜欢,就是人喜欢了才向你要,你不晓得,我已经三十几年没穿过鞋了。”
老公公说话的神情和刚刚诬赖他时那种寡廉鲜耻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此刻他面上散发的是落寞、清贫和一个小老百姓最最卑微的渴望。
阙无痕记得当年母亲刚去世时,他举目无亲,穷苦潦倒,甫说鞋子,就连一件遮风取暖的袍子地无。
那时候,只要有饭吃叫地做什么都可以,其苟延残喘的手段比这个老公公不知还要卑劣几十佶。
怎么才过了几年较宽裕的日子,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有啥资格嘲笑别人耍无赖?这不过是一种求生的方法而已呀。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孵。多侬格格可以不懂他的悲伤,他怎可以不明白老公公的难处?
寻思至此,他慨然蹲下身子,拾起靴子,替老公公把它穿上。
“吸呀,你真是不容易。”老公公大喜过望,以无限赏识的目光悌向阙无痕。
“台不台脚?”
“行行,呢……”他嘴皮子一动,阙无痕即了解铁定叉有别的需求。
“衣服?”
“是啊,你这件袍子看起来挺不错的。”他还真是贪得无展。
“给你。”阙无痕决定送佛送上天,今天索性来个慈善大馈赠。“还缺什么?”
“他的好心肠可不是天天有喔!”
老公公例着干巴巴的嘴,尴尬地低着头。“其实我想你很清楚,我是不安好心的,却又为什么甘心情愿让我予取予求?”
“没为什么。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你缺的我刚好有,就这样。”
“所以只要你给得起,你即愿意给?”老公似乎又想使坏了。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阙无痕自认能给的都给了,他应该要不出别的花样,因此回答得十分爽快。
“我还缺一个家和一个儿子。”
“什么?”阙无痕大声惨叫,他也跟着大叫。
“你叫什么叫?”而且还好意思叫。
“有个疯婆子来了。”老公公枯手指向桥下一名正四处张望的女子。
那不是他下山那日,在华山山脚下为盗匪所劫,幸赖他教了一命,却从此死缠着他不放的女子黄子绢?
“我认得她。”阙无痕道“那更糟。”老公公慌忙收拾一干杂物,放入一只布袋里。
“为什么?”阙无痕觉得他仿佛见了瘟神一样,实在有点可笑。
“怎么,你不知道她是冷面杀手玉罗剎?这个人心狠手辣,谁遇上了谁倒霉,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抓着阙无痕不容分说地朝天桥另一头拔腿就跑。
“可……走到哪里去呢?”他是不怎么情愿和黄子绢再碰面,不过这样没头没脑跑掉好象也太那个了一点。她柔柔弱弱的,怎会是个骇人听闻的杀手?
“回你家喽,我告诉过你我没家的嘛。”
“可是”
“别可是来可是去的,男子汉大丈夫要豪爽一点,我顶多去住宿个一年半载,不会赖你太久的。”
“什么?”
虽然阙无痕抵死不从,但那老公公却非常大方地住下来了,并且霸住小木屋里唯一的一间卧房,还规定阙无痕每天必须替他料理三餐,菜式不能太差,口味不能太差,除此之外,若有空闲尚得帮他清洗衣宴、槌槌背,说话解闷儿。
“岂有此理,那我不成了你儿子?”
“啊哈!老纳正有此意。既然你自己提起,我不答应也不好意思。瞧你一片赤忱,我就免费收你当义子,教你读书识字。”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八十?九十?还当我义父?”老而不死谓之贼,老而不休谓之耻。阙无痕拋给他一词充满鄙视的大白眼。
“那就当义祖吧。总之你供我吃住,我教你读书,咱们谁也不火谁。”话才说完,他已从而包里倒出一堆书册,有四书、五经、左传、尔雅、论语、孟子……林林总总少算也有十几二十本。
乖乖,这么重他居然背得动。
阙无痕不禁端起一丝丝崇拜的眼光倪向他。
“我不要读书,那些又硬又臭的东西我才不要学。”从小他就像和古圣先贤有仇似的,他娘每回叫他念书都得准备一根竹棍侍候着,常常打得他屁股红肿,泪眼汪汪。
“不学也不行,我们阙家的子孙怎么可以不学无术。”
“你也姓阙?”这么凑巧?
“缺,我缺得可多了,缺儿、缺女、缺金银、缺珠宝、还缺一个老婆呢!”老公公胡说八道。“我找一本酸臭味不太浓的先给你看看,有兴趣我再教你。”
阙无痕低头一看,见他拿的是一本孙子兵法。
此后老公公天天就只负责吃喝拉撒睡,他则非常无辜且百无聊赖地盯着书皮发呆,作白日梦。直到有一天,他再受不了了,伸手拾起书本,翻开首页……
第八章
关无痕抱着那本孙子兵法愈读愈有味,到后来甚至读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连如姬枯坐在廊下等候了两个多时辰他也不闻不问。
“够了够了,努力不在一时。”老公公坚持帮他把书移开。“人家小姑娘已经来过两、三回了,你好歹问问她什么事。”
阙无痕如梦初醒、这才注意到如姬俏脸上满布惊慌之色。
“出事了?”他凭直觉猜测,此事笃定和多王府里的两个可恶女人有关。
“是的。”如姬忧心忡忡,握着它的手道。“我上回来的时候你的义祖”
等等,“义祖”是谁?
回头见那糟老头笑得眉飞色舞,方知他已经很不幸的多了一个马不知脸长的亲“他说,”如姬续言道。“当时你正在发愤图强,叫我不要打扰你,于是我就把多老夫人预谋杀害你的事跟他说了,请他务必转告你,让你尽早搬离惠州,避避风头,没想到你却执意留在这儿。”
“有吗?”阙无痕把厉眼横向老公公。记得这些天他屁也没放一个。
“哎!我孙子乃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区区一名老太婆岂会放在眼里。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之有?”只见那位“义祖”滔滔不绝地说道。
说得也是。相处十余日,他就数这句话说得最重听了。
“死婆娘!我跟她孙女都已经割地绝交了,她还杀我干么?”阙无痕忿忿地喷着大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多侬格格病体日益严重。”如姬道。
“她病了?”语调虽刻意保持淡漠,但掩饰不了那双灼灼眼眸中所涧溢出来的焦虑星芒。
“嗯,病得很重很重。”如姬蛾眉紧凑。“如果不是老夫人找了一大群高手捉拿你,我还真希望阙大哥能去看看她。”
“看了又如何?”窃断丝连一份没有结局的情感,非仅浪费时间也消磨心志。
“聊表心意喽,毕竟曾经好过嘛,总不能太绝情。”老公公很“风凉”的提供意见。
“你知道什么?”爱嚼舌根的碎嘴男。
“我当然知道,想当年我也是万花丛中来去自如,放眼江湖美男子一个。另不过现在比较落魄而已。”他语重心长地劝阙无痕。“有花堪折直须折。你是个至性至情之人,没理由末战先行气短。昔时诸葛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