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庄-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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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死吗?”
“怕的。”华韶垂眸,轻声道。
“呵,我也怕,你说人为什么会怕死呢?”
“大概是觉得不甘心。”
“阿韶,你觉得不甘心吗?”
“是的,我不甘心。”
“呵,我也很不甘心。”南雪歌沉默片刻,道。
火势越来越强,高温灼的两人脸色通红。就在下一波火浪袭来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泼水声,原来是百里山庄的人发现了火情。
华韶眼睛一亮,转头看南雪歌:“大师兄,有人来救我们了。”
南雪歌的意识渐渐模糊,淡淡的应了声。
华韶握住他的手腕输过去一道真气:“大师兄,你别睡,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话音刚落,铁门忽然被一道强劲的内力撞开,淡淡的星辉下露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华韶神色一喜,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蓦地变了脸色。
百里神乐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华韶往后缩,面色不变,只是温和的问道:“你不想离开?”
华韶摇头,看着他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恐惧。
百里神乐有些诧异,以前这少年虽然怕他,眼神中却总是带着桀骜不驯,不似现在这般,眼中皆是对某种未知事物的极端恐惧。
他真的有这么恐怖么?百里神乐摸了摸脸颊,不再犹豫,走过去,一把将华韶横抱在怀中。
华韶挣了几下,没挣开,不敢再动,缩在他怀里,眼神闪躲,瑟瑟发抖像只失去了庇佑的小兽。
“大、大师兄。”他低声道,垂着眼睛不敢看百里神乐。
百里神乐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纪寒,下令道:“带上南雪歌。”
“是。”纪寒走过去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南雪歌背在身上,华韶这才松了一口气。
百里神乐带着他们走了出去,立刻遭到了百里山庄侍卫的阻拦。
百里无伤站在人群中,似乎是旧伤复发,脸色苍白的厉害,几乎站立不稳,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带着几分焦急,落在纪寒背后的南雪歌身上,冷声道:“百里神乐,你不能带走雪歌。”
目光触及到他满是鲜血的小腿,不由得一滞,眼底似乎有悲痛的神色浮了上来。
百里神乐挑了挑眉:“你有本事拦下我再说。”
“拦下他们。”百里无伤下令。
作者有话要说:
、29
百里神乐只是勾了勾唇角,抬眸看向夜空,只见一轮清月下忽然聚起一团光芒,那光芒起初还很微弱,几乎无法察觉,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团光芒也越来越亮,几乎盖过了月的清华,等到了面前,人们才发现那团光芒竟是由一只只萤火虫聚集而成的。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
“有毒,有毒!”有人大叫一声,人群轰然纷乱。萤火虫倏地散开,所过之处播下剧毒。百里神乐趁机带着华韶穿过人群,向山庄外掠去。
几人在一家客栈落脚。南雪歌身上的伤经过处理后已无大碍,倒是小腿,因为伤了筋脉,只怕以后会留下后遗症。他还在发烧,脸色通红,唇色苍白,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腿上缠着白色的绷带。
房间里都是药味,华韶守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担忧。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百里神乐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带来一阵风。
华韶似乎被吓到了,握着南雪歌的手,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百里神乐反思了一下,发现自己最近根本没有吓过这个少年,不禁有些郁闷。他尽量将面目表情放柔和,单手搭上华韶的肩膀:“去换身衣服吧。”
华韶点头,却不动作。
百里神乐轻轻叹了一口气,去柜子里取了一套自己的衣裳递给华韶,温声道:“你的衣服没带过来,先穿我的吧,换好衣服去吃点东西,你大师兄这里有纪寒和绿珠照看着,不必担心。”
华韶不敢拒绝,抖着苍白的嘴唇绕到屏风后。
百里神乐愈发觉得郁闷。
华韶换了很久也没有出来,百里神乐等得有些不耐烦,走到屏风边,低声问道:“阿韶,怎么还不出来?”
华韶似乎被吓了一跳,将旁边的椅子都撞翻了。百里神乐走到屏风后,发现少年正裹着衣服扶着椅子站起来,很是可怜的样子。衣服从肩头滑下,露出一截瘦弱的锁骨。百里神乐的眸色深了深,很快移开目光,正好对上华韶刚换过的衣服。
他目光一动,走过去从衣服中取出一样物事来。华韶脸色一变,扑了过去。
百里神乐身形一转,华韶扑了个空,险些撞上墙壁,幸而百里神乐伸手及时拉住他。
耳边是百里神乐的低笑声:“这么热情的投怀送抱还是第一次,让我来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不要看。”华韶满脸苍白的抓着他的手腕,低声哀求道:“不要看。”
“若是我偏要看呢?”百里神乐的声音冷了几分。
华韶松开手,低头站在一边,眼中皆是惶恐,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百里神乐缓缓朝桌边踱步而去,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华韶,慢声道:“阿韶,过来坐我身边。”
华韶不敢反抗,依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百里神乐将手札摊在桌面上,伸手摸了摸华韶苍白的脸颊,低声叹了口气。他将目光重新落在手札上,细细浏览起来。
华韶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怕百里神乐,大概是出于本能吧。尽管现在的百里神乐已经温柔很多,依然无法抹杀掉他曾经的那些暴戾。他怕百里神乐,这些恐惧已经深深植入骨子里,或许这就是人的奴性。
他抬眸偷偷打量着百里神乐的脸色,百里神乐的脸色始终都没有变过。
百里无伤所说的关于百里山庄的秘密就记载这本手札里。关乎百里山庄和扶摇宫的秘密,关乎百里神乐的秘密。
江湖上都知道,百里山庄与扶摇宫有过一段宿仇。五十年前,百里家的第三子出生,这个孩子的出生几乎震动了整个百里家族。
孩子筋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于是孩子被剥夺了童年,整日与武为伴,就连父母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
久而久之,孩子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同时也如愿的练成了所有人都期待的神功。就在这个孩子二十岁的那年,百里家为他举行了加冠之礼,并赐字仙音,也是在那天,这个孩子踏上了刺杀扶摇宫主的征途。
如一部分人所料的那样,这个孩子再也没有回来。百里家的长辈们叹息之余,大笔一挥,将这个孩子的名字从百里家族谱上划掉了。
没有人会承认一个失败者,尽管这个孩子付出了很多努力,甚至生命的代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记住他的名字——百里神乐。
华韶呆呆的看着百里神乐的眉眼,想起手札中的这段记载,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百里神乐合起手札,低眉看他,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便是为了这个怕我?”
为什么他明明在笑,却有一种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华韶心中钝痛,心里的恐惧慢慢的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心疼。
他竟然在为百里神乐心疼!这个认知让他的脸色变了变。
看到少年变化的脸色,百里神乐的表情愈发悲伤,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阿韶,不要怕我,不要怕我……”
百里神乐的身上冷冰冰的,华韶一直以为是他心冷才给人一种冰冷的错觉,现在想来果然是自己太天真了。他静静的缩在百里神乐的怀里,倾听着他胸腔内的声音——似乎什么也没有,根本没有心跳声。
那么,他面前的百里神乐,其实是个死人。
华韶缩了缩,极力忍住想要推开百里神乐的冲动,却无法不去想抱住他的其实是一具已经死去了五十多年的尸体。
百里神乐依旧在他耳边低声喃喃:“不要怕我,阿韶,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莫名的让人绝望,华韶的心像是被谁扎了一针,尖锐的疼痛开始无边无际的蔓延,令他再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抱着百里神乐的脖子,不知所措,抖着嘴唇道:“我、我不怕你,我、我只是……”
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而已。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强迫自己欺负自己的这个人他已经死了五十多年。
百里神乐蓦地抬起头来,眼睛亮了一下,将华韶抱得更紧:“阿韶。”
华韶试着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如预料中的那样,冰冷的,没有温度的。他像只小猫似的窝在百里神乐的怀里,低声道:“我想听听那段故事,可以吗?”
“当然可以。”百里神乐亲了亲他的嘴角,“只要阿韶不离开,让我说什么都可以。”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似乎要将他揉进怀里,“都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像梦一样……如手札上所记载的那样,从出生的那日起便注定了我此生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长大。他们只当我是一个杀人的武器,不许我与外人接触,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拼命的练武,杀死扶摇宫主,我便可以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像别的孩子那样,享受父母的疼爱。他们错了,从我接到任务的那日起,我便不再奢求什么亲情,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此生被他们支配。我努力的想要完成任务,想要赢回自己的自由……”
“一定……很……难过吧?”华韶断断续续的说道。
“不难过,一点也不难过,只是有些恨而已。恨我为什么生在百里家,恨我为什么不能做一个普通人。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武,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生活,我被他们锁在院子里,不停的更换师父,不断的有人进来挑战,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几年。二十岁的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外面的蓝天,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发现自由是那样的美好。”百里神乐第一次说出这样多的话,连他自己都有些惊异,窝在他怀中的少年表情认真的让他很满足。
“我没能杀掉扶摇宫主,百里山庄给我的情报出了错。扶摇宫主的武功早已臻入化境,这个江湖上没人能杀了他。我被他一掌震碎了心脉,他命人将我丢下山崖,他的儿子却偷偷将我捡了回去,冰封了起来。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当年捡我回去的小公子也已经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还说要将扶摇宫主的位子传给我。”
华韶倏地抬眸,眼中有不解之意。
百里神乐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问道:“你好奇为什么我还能活过来?”
华韶垂眸,算是默认。
“听过白衣教吗?”
“不久前被诛魔盟攻打的白衣教?”华韶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看得百里神乐很是心动。
“不错,可知诛魔盟为什么攻打白衣教?”
“惩奸除恶。”
“傻瓜。”百里神乐的眼神带着几分宠溺,“他们攻打白衣教是为了白衣教的长生蛊。传说,只要将长生蛊种在体内,便可容颜不老长命不衰。”
华韶陡然睁大眼睛。
“都是真的,因为长生蛊就种在我的身体中。如你所见,我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意识,却没有正常人的体温和心跳。”
“长生蛊不是白衣教的圣物么?”
“因为他们教主欠我们扶摇宫一个人情,他们教主还不了,只好用长生蛊来相抵了。”百里神乐拨开他额头上的碎发,在他耳边低声问,“阿韶,你还觉得怕我吗?”
华韶沉默了,似乎有些无法消化这些事实。百里神乐也不责怪,只静静看着他。
百里神乐忽然记起那个病床上的老人,就在五十年前,百里神乐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和华韶一般大的年纪,正是青葱年华。转眼间,百里神乐还是五十年前的那个模样,那个少年人却已经白发苍苍。
年华易逝,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