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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是以见放-第92部分

小说: 是以见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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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两千零七年的第一天,我生凭首次领略海滨的冬天。

公司零零散散各部门年终汇餐结束,我被这人带到超市刷掉几千块钱买了一后备箱的吃喝日用品,然后回家拿换洗衣服,开了近五个小时的车,最后走进这样一处人迹罕至的景致。冬天的海岸本来就没什么人,再说今天还是元旦。用最华丽的词来表述我的心情:新奇。

对我来说这种景色相当怪异,南戴河有暖流注入形成一条不冻航线,远望仍是碧海蓝天,但接近沙滩的地方有皱褶的冰裂痕的冰堆积起伏沟沟坎坎的冰,只有薄薄一层,绝对禁不住人踩,也因此晶莹剔透的,边结冰边融化,慢慢的由海里向岸边重新成水流,随着温度的升高,融化速度会逐步加快。最好看的是堆在一起的巨大岩石,底部挂满厚厚白霜冰层,勾着人想起泰坦尼克号里冰山撞破那绝美大船的场面。

这种风景叫秀丽?为什么艺术家和我们正常人,呃,普通人,在选用形容词时的思维差距这么大呢?

我踢踢蹲在地上用小石头抠冰的人:“不赖嘛。”

他专心搞创作,没怎么理我。终于在一层薄冰上刻出想要的形状——占地两平米的花体字,我纹身上的字母,准确说应该是季风指环内的字母,C&J ,现在放大几万倍呈现眼前。橙子支起相机架,镜头对着个人打造的景观,又鼓励我也做些创作。我在漂亮的字母前转圈:程& 家。

摩羯果然是逃不出宿命的轨道。

摸起尖角石头不费力地在下边填了四个巴掌大的字:到此一游。

橙子笑崩,膝盖发软地蹲了下去,虚弱地唤我:“你这泼猴……”

手里的石头几乎是直线地飞了过去,目标很明确,就是精准度差了点。他挺身护住相机,中弹,挺立在凛凛风中振臂高呼共产党万岁。我军则坚绝要拿下这块高地,规划建成全亚洲最大的精神病院,橙子若肯归降就让他当院长。

一个人这样欢快是精神病,两个人,是幸福。

幸福何等坚固啊,使大海成冰。看雪,喝茶?而眼前金沙成坨,近海枯竭,冷风刺骨,吹散积雪,我的幸福把我缠得像木乃伊一样,拖着我的手在冻僵的沙子上走。今天不下雪,太阳从海岸线缓缓移至头顶光芒四射,那样炽热的光为什么没有温暖?抬起手来靠近它,寒意却迫不及待地从领口袖口细隙钻入,挤跑一点我的温度。这里的冬天竟然比M 城的还要冷,阴冷阴冷。要是把夏天和冬天的阳光交换,能不能够冬暖夏凉?

橙子将我动作过大弄乱的衣服理好,郑重地给我上地理课。太阳始终都在那里,是地球疯跑,才有四季交替。你喜欢冬天还是夏天?

我喜欢夏天,但是有蚊子和中暑,冬天又太枯燥。

橙子说:“还是星球好吧?”

我点头:“嗯,我们联络长官回去。”踮脚在他头上找天线。

橙子藏不住讯息了,向我宣布:“我说实话吧兔子,你被放逐在这个宇宙垃圾场了,回去的名额只有一个,长官决定选我。”

我捉紧他的围巾拉他低头与我对视:“那我怎么办!”

“找个喜欢你的人,听他的话。”他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无比遗憾地说。

滨海小城的风不知道吹痛了什么,嚎嚎惨叫。

最终,关于星球的讨论,因为犯到我的忌讳,橙子被罚做晚餐。

从冰箱里取出买来时已煨好的牛排解冻,放在平底锅上煎,直接废掉了一块。第二块外型过关了才敢装盘,还用巨大个儿的高脚杯倒了点红酒,单手托着奉上。闻着好香。

“吃着也好香!”我大口咽下肉块,把叉子放回白瓷盘,“只配神来享用,我们吃了会折寿,还是摆着看吧。阿们~ 酒我喝了。”一口气干掉杯中酒,总算去除了口腔里的怪味,这才浑身乏力地起来去准备人能吃的晚餐。

橙子适时表现我星球战士的勇敢,用手抓起来神的食物送进嘴里,嚼都没嚼便吐出来:“为什么是苦的?”

“方便面都能煮成甜的在你身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厨房奇迹?”

他哭丧着脸,用刀叉将牛排分尸。我煮火腿鸡蛋面,营养又充饥……“橙子我们好像没买鸡蛋。”

“打电话让保洁明天来的时候买一些。”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煎一客牛排一小时,刷锅十五分钟,第二客半小时,切小黄瓜和胡萝卜摆花四十分钟,我饿到昏睡,直接睡过晚餐改吃宵夜,我们橙子也算持家有方。

餐桌前忽然传来惊喜的低呼,抽象流厨师把扒了皮的牛排送到我嘴边:“你吃,里面的味儿还不错。”

勉强让人吃了没有轻生的念头,不过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吃到这里边的肉。

新的一年,橙子生日,很算得上是日子的两天过去,第三天早上忽然舍不得这片没什么生气的冰海。可能也不见得真就是喜欢,只是但凡说再见的时候总会有那么点不甘。像是在文学网站追一个连载,故事也不很精彩,甚至是厌烦的,但追得久了又不想它结文。人脑情感区域的构造很畸形。

这两天欢儿撒大了,两人到晚上都有点低热,没敢再出来感受大自然。漂亮的大赛欧开到海滩(橙子语:“是路尊。”我对三种车标有默化意识,见了大众一律叫桑塔那,见了别克一律叫赛欧,见了现代一律叫的士),坐在里面吹暖风赏雪景,还真的下起雪来了。

“要不晚回一天?”

“不行,出来混的一定要讲信用,说玩三天就玩三天,要不然叫众多小弟怎么服你。”

这么经典的台词他竟然不给我面子,哼笑一声就算完事,开了两下雨刷清除风档前的薄薄雪层,给表演了一个绝活:右手在凝着细细水汽的玻璃上画了一个四方框,画的同时左手在另旁边写字,画一道线写一个字,方框画完,配字:时光之门。

八个月已够生一个健全婴儿,这片海滩的八个月,只是人来人去,什么也没有酝酿出来。

时光之门被封死了,橙子沾满冷水的手贴在玻璃上,问玻璃外面固化的海:“你会不会还想他……超过朋友的那种?”

脑子里篷然炸开的是什么东西,我还没有想出来,他又接着说:“家家你知道吗?你像一个城池的主人,所有划归这城下的事物,都要牢牢守住,你不去抛弃什么,也不允许他们消失。你容忍城外来客,但他只是客人。你从开始到现在,”他半说半唱那悲情韩剧的主题曲目,然后笑笑,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很清楚,你肯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爱你。我如果有一点对你不上心,你都会毫不犹豫地赶我出城,所以我对你每天都多一分感激,多一分压力,我只怕做得不够,让你提前赶我离开。”

“还真深情。”冷冷的讥讽不假思索地从我口中说出,不意外看到橙子瞬间惨白的脸。

对一个从小争强好胜抢第一名比什么都狠从不接受失败的AB型摩羯座,有什么比完美更重要?和众所周知喜欢的男子最终白头到老人人称道,我连这份最大的完美都不要,骄傲也不要,却换得他一句:你肯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爱你。

只是因为他爱我!

狗屎。

混蛋。

血液在血管里狂飙,拳头攥得太紧而微微颤抖,怒火煮沸了脑浆的剧烈情绪,冷静在身体某一处生拉硬扯的疼痛之下荡然无存。丛家家在胸腔里找到那根最柔软的经脉荡悠来荡悠去,女预言家在尖笑:“你眼瞎你眼瞎!你活该!”

钱程啊钱程,你不为天骄之身得意,不彰显过人才华,不倚器上层皮貌,但对感情又是何等自负。你只知道你有情有义,别人便拿你做缺粮时期的芋梗汤不得已的选择?

紫薇上次回国来说过这样的话:“你以为是我把四儿灌醉的?是你,你对钱程的紧张,让他生气,挫败,才喝了一杯又一杯。”就连紫薇都看得出来的,眼像穿膛刀子的人为什么只肯闭起眼来假设一切都是梦境?

我不只是你照片的模特啊橙子,用不着对我说谢谢,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相爱?

不知道车是怎么开回来的,天还很亮,北京竟然是个晴天,街上的热闹把车子从海边带来的雪花给融化了。

“找地方让我下车。”陌生的建筑不要紧,我生存了24年的地球,即使长官真的不肯带我走也不要紧,有人的地方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啊,上初中时觉得小学的没心没肺很快活,上了高中又觉得初中的学业很轻松,到了大学想念高中的玩伴,工作了又怀念大学时代的单纯与浪漫。总是慢一些总是慢一些,总是不懂眼前的幸福,总是追究过去的事,坚持把每一件事都做完,是以见放。我被我自己放逐了。我单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结局的,而有些事情,在我以为是开始的时候,却已经结束了。

橙子,再见。

怒气唯一的对手就是悲哀。我的这一个转身,明明挺直脊梁,不知为什么灰溜溜地想哭。脚下步伐快了起来,快得两侧街景以模糊的形态呼啸而过。天眩地转地搞不清方向,一头撞上从店门里出来的顾客,体型上的较量使我反弹回来跌坐在地上。这个没风度的家伙看不出我失恋,还嫌恶地训斥:“跑什么呀!”可到底有良心地弯腰过来扶我。

跑出了多远,我不敢回头看,因这距离可能会让我再没有跑下去的力气。我躲开他的手,摇头,被他强行拉起,这时我听见有人喊:“丛家家——”

那个漂亮得让女生都不敢正视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封闭的车里钻了出来,靠在车门上大声地叫我的名字。他挥着手等我聚焦,然后将手掌扩在嘴巴上,〃奇〃书〃网…Q'i's'u'u'。'C'o'm〃皱着两笔绝妙好眉,在人来人往中扯劈了嗓子问:“你爱我吗?”

连旁边卖驴打滚儿的小贩都在看我,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的拨脚就走。他追过来,带着路人惊讶的目光,跑赛速度真快,几下就追到我面前,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剧烈喘气。

我说:“不要在人多的时候大喊大叫!”

占满他的怀抱。

反复难测,是以安然见放我从没允许自己这样纵容过谁,就连杨毅,胡闹的时候也会挨我骂。可是钱程的那些话,试探也好,故意气我也好,他说了我就要当真,他想赶我走我就走,他想让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他想隐瞒的我就什么都不问。

只要他认为这是好的。

通过血液科的专家问诊,橙子的病需要进一步诊断,非典时期留下两个比较著名的医学术语,疑似和确诊,橙子是疑似,疑似白血病患。血常规和抹片无法排除造血系统病变的可能性,必须要进行骨髓穿刺做切片检查。本来骨穿是没有任何危险的,但橙子有不规则的出血倾向,就得特殊操作了,他这几天吃的实际是凝血药,以降低骨穿时出现异常的几率。周主任说,应病人本人的要求,在确诊前不想让家属知道病状徒增担心,所以违反医生守则地没经最后检查就开出紫癜的诊断书。当时是想连区洋也瞒过的,又怕出问题,毕竟橙子现在多少算某领域名人,于是转眼又把她请过去商量。

我是眼睫毛拔下来能当哨吹的,区姐被周主任叫回去我刚落回肚里的心又提上来了,直接的反应是医生没有对橙子说出真实病情然后托区洋向我转达。回到家等了好久也没来消息,谎称下楼买东西把电话打过去。既然那张诊断不能让我安心,区洋也就没再隐瞒,想不到是尚未出最坏结果,橙子却私自做了最坏打算。

确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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